精彩小说尽在作文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作文网 > 军事 > [逆水寒/bl/九素九]执迷不悟 > 第7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第7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回去的路上,路途好像都变得遥远了。楚涟想宣泄愤怒,却被萦绕心头的冰凉占去大半,他曾想过对方离他而去时的报复,此刻也变得无力实施。

胸膛间像灌入了名为心伤的热汤,蒸腾着烧伤楚涟的内脏,他感受到了一种叫做被“抛弃”的滋味,潇飞抛弃了他的真心。

他此时明白,他的温情脉脉,关心呵护,甚至把自己放置第二位,以潇飞为主这件事,或许只要潇飞念头轻轻一变,他就什么也不是了。可能对潇飞来说,对象是谁都一样。

楚涟这才认清,他回忆起初见时潇飞的玩笑与试探,意识到自己决定的草率轻浮,他摇头,连苦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即便他们潦草的结缘发生在半年前,当时双方并不熟络,若欺骗来得快些,他或许早些看清,可他们已经相伴了大半年,楚涟接受不能,他对待潇飞即便嘴上硬着,潜意识里也把潇飞当成了一生的相伴。

楚涟冥思苦想,今夜一过怕是脑袋上要生出好几根白丝来,他不断心想潇飞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原因,难道是因为他还不配完全地得到一个人,或是没有给足潇飞全部的爱?

他难过于真心被辜负,难过于在潇飞眼中他不是唯一的归宿。他带着满脑杂乱的思绪,不知不觉走了回去,远远地看着家门发呆。

随即他意识到一个恐怖的可能性,那就是,他从来都没有成为潇飞的一个选择,他只是被言语蒙骗到的一支工具。

最差的可能性,工具都不是,玩物罢了。

他捧起手心,眼圈通红,溢满泪光,双眸瞪圆,丝带被他绕在掌心里勒出了血痕。他心想,得到我的真心,却摒弃于不顾的人,唯有杀了他,才可解我忿郁之情。

可当他幻想着丝带深深勒进潇飞脖颈,对方表情痛苦不堪的画面,他有些头晕目眩,心说自己怎能下得去这样的手。

丝带勒进他肉里,晕出一抹血色,他喃喃自语,说他舍不得,舍不得伤害潇飞。

潇飞回了家,一回家便被映入眼帘的景象震惊,东倒西歪的家具,满地的狼藉,窗户门框都被撞烂,楚涟耗费精力编织的手工制品,都被损坏到没剩几个能用了的。

“楚涟?”潇飞立即朝空无一人的房子里喊他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他肉眼可见地大脑宕机,立即向里屋走去。

而后便看见地上躺着一根沾血断裂的丝带,他意识到楚涟可能出事,便加快速度推开了两个房间甚至仓库、柜子的门,最后站在家附近的油菜田旁呼喊他的名字。

楚涟此时正躲在一颗敦实的宽大柳树后,他看出潇飞的担忧,他心中郁结才稍微缓了些。

他走出柳树的遮挡,朝着那急切之人的背影轻轻喊了声:“潇飞,我在这。”

他的声音响起,对方立即回头,那双紫眸仿佛快要溢出了水似的喜极而泣。立即扑过来抓住楚涟的胳膊:“你没事就好,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楚涟抿了抿嘴唇,恰似想笑,却没起什么弧度,他视线也落点不清,微微颔首,眼中不复平日里看着他时的那种明亮光泽。

潇飞察觉到他的异样,可他并不知晓情况,以为楚涟的确是受欺负了,再三追问:“怎么了,家里变成那样是被人上门闹事了?你怎么不说话呀,是哪里受伤了?别怕,有我在这…”

楚涟的眸光黯淡,视线低的更深了,斜撇着落到了潇飞胸腹以下,忽然用坚定且决绝地语气坦言道:“我看见你,和他抱在一起。”

潇飞瞬间蒙了,他大脑飞快转了几圈,却不愿意相信事实,嘴巴上稍微有些结巴,用更大的音量来压下紧张:“什、什么意思,我和谁抱在一起?”

楚涟放下犹豫,眸光似剑地抬起头,直勾勾地对在他眼睛上,咄咄逼人地询问道:“你喜欢同他接吻吗?是比我更好吗?”

他一改往日随和温顺的面目,把潇飞的话卡在喉头说不出来。

潇飞无语凝噎:“你…”

就算他再傻,也已经知道与许今逸的幽会已被楚涟目睹,他霎时间眼神逃避闪躲,心头想着以何种说辞搪塞过去,口舌却变得无比沉重;他的体面与捡拾回许久的道德观打架,在圆滑与唯心间难以抉择。

潇飞的沉默让楚涟逐渐明了了。

“那只是开玩笑…”潇飞没有底气的开口,便被对方打断。

“就那么好笑吗。”楚涟忽地露出的莞尔一笑,就同朝处境尴尬的潇飞身上又插了把刀似的,他补充道:“欺我瞒我,急着打发我走,原来只是为了与他亲热。”

这把刀若是他楚涟的无情,不留情面地对潇飞狠心,可谁再乎他呢,若在乎他,会送他一个破灭的幻想吗。他楚涟终于愿为某人毫无保留地展露自己的柔软,他把同这世间存有温热的联系放在了潇飞身上,可现在却像生生被他撕掉了极力隐藏的伤疤。

楚涟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说:“对,是我不好,对你们来说,我是有些碍事了。”

不平等的重量,不过汇成一锅盲目滋补的药,是他楚涟喝错了药,也无法应了对方的症。

楚涟的话语,同逐渐呆滞孔洞的神情,令潇飞心里惶恐万分,对方嘴角还噙着轻笑,空气中却透着厚不可穿的隔阂,透着满面的失望透顶,对人世间的厌烦。潇飞从未像这一刻,对楚涟的反应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潇飞的语气也急躁起来,音量愈发的加大:“你在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挚缘…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难道都不作数了?我跟你在一起整整大半年的时间,从初夏到初冬,我要走我早就走了,有谁能拦得住我?你以为我图什么?你别玩笑开过头了!”

“如果我给你一把刀,杀了许今逸跟杀了我,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是个极端的问题,楚涟是在逼潇飞承认自己的心,他知道他会输。在潇飞对他投去感到不可置信的眼神时,他就更坚定这种猜测。

“我不能做出这种选择。”潇飞说。

楚涟哑然失笑:“这叫什么回答。”

而后他没再说话,转头向屋里走去,潇飞握住他的胳膊,想说些能够挽救的话语,他喊他的名字,楚涟却加快了脚步,就如同要将他从此抛下。

一时的惊慌失措,让潇飞没能分辨出现在所需要的状况。他握紧楚涟的手腕将他强硬地拉回来,在楚涟的极不情愿下,逼迫着对方重新看着他的眼睛。

他以为他会说些什么话来有效的挽留住与楚涟破碎的连接,可在这碧若清潭的瞳眸深切地望向他,仿佛如同穷途的小鹿想要跳进对岸名为他的崖尖时,他一下愣了,大脑一片空白。

楚涟沉默地看着他,突然紧皱眉头,甩开了他的手。

慌张于无法立即自证的潇飞难以立即体会楚涟的心情,他只知道自己被厌恶了,在一刻他的自尊心令渴望回避的心理,突然扭转成了矛盾又别扭的情绪。

他的感性情绪占据着他的大脑上风,陡然令他不可控地换上了那副辗转于达官显贵在花天酒中应酬时,连自己都会有些厌弃的嘴脸。他想要让自己马上停下来,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说出了一定会后悔的话。

“你不要以为我和你结了缘,你就配拥有我的一切。”

那双明亮的双眼睁得宛若星銮般美丽,这令人惊艳又凌冽的紫色水晶,用力地划伤了想要触碰他的人。

“你根本不在乎我,你要真在乎我,就不要剥夺我的自由,你说你表现的那么爱我,怎么连我真正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这样的人,还好意思口口声声提你有多稀罕我。”

曾几何时,这样的姿态将潇飞捧得极高,也让他获得了许久青睐,他们喜欢他的刺,可他的刺今天却刺向了没有防备的软肋。

潇飞眉眼间显露出轻蔑,居高临下的藐视,让楚涟仿佛回想到了他们初见的那天。他自问自己,怎会同这样的人在一起?

怎会将真心交付给这样一根尖锐的毒刺。

楚涟面色铁青,瞥过一旁不愿看他的脸。

“你说完了吗?”

潇飞摊开一只手掌,背过去抚弄指甲,用满不在乎的神情只予楚涟一点余光,他殷红的唇张张合合,恍得潇飞更加怅然若失:“他吻技挺不错的,没有带你玩是不好,下次带上你一起去,怎么样?”

空气陷入死漆般的寂静,直到树顶上停留一只黑色落鸦,枯萎的树枝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难听的窘迫声。

“楚涟。”

“让我一个人呆着。”

那天晚上,潇飞没回来。楚涟背对着门,呆呆地久看着小屋里的满地狼藉,反而让他有种如卸重负的感觉。

他患得患失,渴望潇飞爱他至少如自己那般爱他,不忍他受伤,留恋他的一切,他的喜怒哀乐,多么生动,令人记忆犹新,魂牵梦绕,而他的美梦在对比之下就显得多么荒唐可笑,这色彩绚烂的肥皂泡破灭在了今日。

潇飞来了,坏掉的家具被楚涟搬到了屋外,联系着以捡拾木料为营生的人来回收,坏的不严重的被他简易的修理了一下。

搬来临时顶用的小方桌,楚涟炒了两盘菜端到桌子上,潇飞还像往常一样去拿厨屋拿他常用的那只碗,结果没找到,且只有一只。

他只好坐到桌对面,干看着楚涟端碗自顾自往嘴里夹菜。桌上这一盘藕片,一盘清炒笋丝,都是楚涟爱吃的,至于为什么知道是楚涟喜欢的,是楚涟切菜时潇飞随口问出来的。

当时潇飞说自己喜欢吃的菜挺多的,但绝对不包括这两样。从那之后,他在屋里的餐桌上见不着这两样菜。

潇飞撑着下巴,扎成麻花的黝黑发尾从肩头垂到大腿根,衬得他肤色雪白,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涟,看着对方斯文地将那珍珠似的细白米团放进嘴唇里,慢慢咀嚼,他的喉结也忍不住吞咽起来。

楚涟怎么能看不出来,他脸白就算了,嘴唇也有浅了血色,可不排除是饿的。但他没理他,甚至不告诉他其实橱柜底下还有双筷子。

“你还真是没想着让我再回来啊。”潇飞苦笑着用调侃缓解尴尬。

他还从没在楚涟这里这么不受待见,对方向来说什么做什么,怕他饿怕他冷怕他热怕他不舒服,连自愿去帮他打的洗脸水都要亲自试试水温,就差像个妈似的帮他把脸也擦了。

所以这是第一次,他想凭楚涟这人的性子大抵是好哄的。

楚涟突然放下了筷子,将椅子向后带了下,站起身来。

“怎么?”正出神的潇飞愣愣地问。

“吃不下了。”对方冷淡回答。

“吃不下我吃~”正合潇飞的意,他本来侧着坐在椅子上,立即精神抖擞地跨过半边白花花的长腿,像要美餐一顿似的郑重其事地直起身子,正对着餐桌拿起楚涟的碗筷消灭着剩菜剩饭。

潇飞不喜欢穿长裤,就算天冷也只穿了镂空的紫色半衫与长靴,他身旁释放的鬼鸢结合他自身维持的御灵术,持续操纵着周身旋转的蛊球制造着热量。

或许换平时的楚涟,会忍不住提一句让他省点耗神的灵力,还是把衣服穿多点,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已反复地告诫过告诉自己,潇飞不再那么特殊。

就算看着往日里只想投喂好吃的、被自己宠到不行的青年,此刻正对着他的残羹剩菜大快朵颐,楚涟即便感触良多,却也没说什么话。

他也没在他身上多留半点余光,径直就走进里屋。

楚涟在衣柜里摸索后拿出个盒子,又拿起一个包裹,他走出去,在潇飞面前打开包裹,里面是扎在一起的交子,跟零零散散的铜币。

“你这是?”潇飞刚吃完饭放下碗,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楚涟。

楚涟将包裹放到潇飞面前,又将盒子打开,里面未整合好的交子跟碎银瞬间随着用力掰开前锁的力道,摇晃着似欲要蓬发着滚出。

楚涟沉默不语地将它们拿起来快速地数了数累计的金额,交子被理好在手中,从脑后抽出一根白玉青色的发带,将它们缠好打了个捆结,以一个近距离的抛物线丢到了潇飞手里。

潇飞狐疑地蹙着眉头,拿着那叠钱站起身来,略有不好预感地询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近一年以来行医赚到的报酬,还有我之前攒的些许,够你持续一段时间的住店跟酒食。”

看着楚涟眼里的认真与不再近情理,潇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楚涟补充着说道:“你不用感到负担,这是我自愿的,我曾约定与你一起修建后院,我晒药,你制蛊,现在不用了。我决定离开这了,你也拿着钱走吧。”

“你要赶我走不必用这种方式羞辱我,楚大医师。”潇飞简直气笑了,真是给他安排到位了,一言不合就要拿钱打发,在他心里,他把他当成什么人,完全无情无义之人吗?还是只为了这点破钱?

“现在是在做什么,你要跟我分手断缘,哦不,现在、哈哈哈,现在是分家,这个呢,是你给我的遣散费。”

潇飞拿着用楚涟发带捆的那叠交票,自觉讽刺地在半空中摇了摇,沉甸甸的,还挺厚实,就像一块狠狠拍在他脸上的砖头。

下一秒,这叠交票被拍到了楚涟胸前,却又几乎是丢过去的。丝滑的发带在刮蹭中重新松散,那叠交子刷刷地散了一地,像摊没人怜惜的废纸,窣拉拉的,又像是撒在某条不归路上的往生钱。

潇飞像不关他事似的摊开手,胸口堆积着言说不出的酸痛,仿佛与他表面的挑衅无关。他生冷冷地说:“这就是你想要的收场,这就是你我之间,最后就剩这一地零碎。”

“若不是你违背诺言在先,我们怎会走到此境遇。”

“呵,誓言还说我们一辈子,你怎么不挑着难的遵守。”

潇飞将他怼回去,两人片刻间相顾无言,都不约而同地别过视线,有人悲愤填膺,有人却在莫大的哀伤中想要触摸到一点朦胧的希望。

“你要真心为我们好,”楚涟默默垂下眼帘,声音小声而轻柔地说道:“以后不要见他,一面都不要。”

“门都没有。”

这几个字几乎是潇飞咬着牙说的,置气的情绪占了上头,可楚涟也有他的情绪,他压抑了两天,他不会说出口自己一夜的辗转反侧,一边极力遏制住胡思乱想,一边漫无边际的痛苦挣扎。

楚涟几乎是愤慨地拽住潇飞的衣领,朝他大声吼问:“你答应我时随便编了个理由应付我、骗我,可在他身上却无法撒谎——除了许今逸还有谁?是不是还有很多人在我之后都碰过你?我从未问过你太多的事情,可信任你的我算什么?”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人爱吗?你这个自命孤高,不讨喜的家伙。”与他一样激动的潇飞被拽住领口,怒极到就要条件反射地想要还手,却用残存的理智拼命压制这份尚且年轻的戾气。

在他就快要忍不住时,楚涟已经松了手,他力度刚柔兼施地将他往朝自己的反方向推去,转过头收回了手,背对着他,竭力说道:“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你!”

期望有人爱我,是我的奢望,是天大的笑话。

身后人摇着头:“你真狠心,楚涟。”

眼尾泛红,楚涟深重地咬了下唇瓣,哭笑着,用最为平静的语气说道:“你真贪心,潇飞。”

那扇门从他背后被重重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