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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李望蓬松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视线,余光只见一双官靴和绯红官袍落入眼帘。

龚清冷着脸,厉声问:“你可认罪!”

岳渟渊端起茶盏,浅抿口茶。薛思危目光不明的看向李望,不知他会怎么回答。

沉默半晌。

李望环顾四周,目光呆滞哑哑道:“奴婢,奴婢是奉旨行事啊,何罪之有?。”

堂上几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他,不曾想李望一开口便是奉旨行事。龚清气的脸色发红。

彭放喝止他,“放肆,奉旨行事?皇上让你监收矿税,旨意上哪句话叫你戕害百姓?今日于刑部大堂之上不思悔过,还敢说出如此有伤圣名的话。赵孟明在东河就该将你就地处决。”

堂上好一阵寂静。众人皆知彭方文脾气火爆,眼里不容沙子,如今他的话,竟然没人出口劝诫。这毕竟是在皇城之下,而非处于江湖之远。薛思危没有动,他心明李望一开口就将事情往皇上身上扯,无非是像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

“天下黎庶皆奉陛下为君父,我等同侍奉在皇上左右,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司礼监应当比咱们做臣子的更清楚明白才是。”纪文远接上彭放的话,却少了三分咄咄逼人。

薛思危盯着李望,他的食指在杯盏边缘细细摩挲,品味着李望的神情。又转向岳渟渊,两人目光相交,短暂会意后又转过头去。

“今年北境同胡族八部打仗,皇上让户部筹办军饷,要源源不断的送往北境。户部拿不出,这是岳大人与纪大人知道的。”李望看向岳渟渊与纪文远,继续道:“户部拿不出钱,奴婢们只能在东河收取矿税,筹办军饷送往北上支援殷大帅。不然胡族真要打了进来,皇上该怎么办?”

龚清的手抖了起来,笔在他手中滴了两滴墨在宣纸上。

彭放猛掷茶盏,怒目道:“混账,历年监收矿税的税监没有上千,也有成百。单单到了你这里屠戮百姓就成了奉旨行事。东河历年都是交税大地,怎么到了你这里监收矿税就举步维艰?”

纪文远与岳渟渊身为户部官员,此时一声不吭。薛思危就明白,李望的话八成是真的。户部没钱,但筹办军饷是大事刻不容缓,落到谁头上都要竭尽全力。

“大瀛同胡族打仗也不是一两年了,自从肃亲王把长岭山一带割给胡族后又夺取回来,胡族就与我大瀛结下梁子。此后年年打仗,肃亲王本人更是命陨长岭山,胡族侵扰之势不减。此次胡族进犯龙城,本该龙城自个筹办军饷。”岳渟渊眸光一转,看向上座的龚清,道:“但各位也都清楚北境六地的情况,莫说筹办军饷,连基本的田赋徭役都难以交全,就连北境首府徽州每年都是都勉强凑齐,朝廷念在北境苦寒,多次减免税收。”

所以这差事就落到了东河税监头上,一来东河富饶,二来东河到北境不过数日,路程相近。

“就算如此,盘剥百姓乃是事实。罪奴焉能狡辩?”彭放势必要与他杠到底,众人皆知他的秉性。

龚清见李望似疯了般胡乱攀扯,彭放又不开窍。便不敢再提笔,撂下笔招呼一旁的师爷上前,由师爷重新记录。他道:“彭大人此案既交到了刑部,本官就会一查到底。只是本官毕竟是主审,尔等与户部大理寺一样,只是奉旨听审,三司会审也要有个先来后到。”

彭放见他把话说明白了,倒也无所畏惧。“有些事该问还是要问,不该问也要问,就算刑部不问,到时候供词含糊不清都察院照样驳回重审。就算过了督察院这一关还有大理寺。”

他话指薛思危,毫不留情的回怼龚清。

只是龚清没想到这个彭方文,果真刚硬。他堂堂三品侍郎让彭放呛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也清楚彭放是在提醒他别做手脚。就算做了手脚,下面还卡着都察院,供词还要从他眼前走一遍。

龚清捧茶压惊,脑子里飞快思索着。

“本案审的是李望杀了东河柳氏满门,连未满月的稚子都不曾放过。各位不要跑偏了。”好半晌,薛思危才出声提醒,缓解凝固的气氛。

龚清连连点头,“这倒是,监守矿税是你的差事,其他一概是你咎由自取。”话到这个地步,龚清心里早就明白了几分,就冲着李望开口皇上,闭口皇上,他就不能保他。哪怕司礼监的周怀恩亲自来,也不敢贸然出手保李望。更何况司礼监至今没有消息。

他又问了一遍 ,“本官问你,你欺压百姓,敛财圈地你可认?”

龚清倒也不着急给他定罪,下面还有督察院与大理寺,流程慢慢来也要好些天。反倒是李望若开口便将罪认了全,他才犯难。在坐的众堂和龚清一样,觉得李望句句有伤圣名,司礼监会不会保他才是个问题。

薛思危饶有兴趣的看向李望,纪文远咳了一声。

李望伏在地上,突然哭了起来。猴似的猛扑向一旁的监察御史彭放,抱着他的大腿哀嚎:“大人,救我,我不想死啊。”

惊的彭放一阵鸡皮疙瘩,他连忙跳起来,甩开李望抱着他大腿的手。“混账,松开。”

被甩开的李望又扑向一边的户部右侍郎纪文远身上,纪文远也连连后退,居高临下的盯着李望。

“都是干什么吃的,给本官拉开他。”龚清怒声道。

薛思危目光扫过彭放和纪文远。

下面的衙役三下五除二把李望拉回正堂,彭放和纪文远惊魂未定,各自扶着椅子坐下。彭放捋着官袍,寒着脸冷声道:“此等罪奴,板上钉钉的死罪,不直接处决,简直是姑息养奸。”

薛思危温声劝道:“大人切莫意气用事,三法司流程还是要走的,不然要三司何用?”

“薛大人说的是。”纪文远放下茶盏。

“看他如此大逆不道,还能审下去吗。”龚清觉得李望这些胡言乱语简直是害人刀,他怎么打太极都是功亏一篑,这种供词呈上去,内阁与司礼监怕是会齐齐炸开锅,便收笔叫人将李望押了下去。

龚清收笔时,目光浅浅撇向李望,心里叹了口气,一个李望,还让他费这个功夫。今天在坐一堂,光是岳渟渊和彭放就够棘手了。让他在内阁眼皮子下耍手段,本就是铤而走险。

得罪孔阁老不说,况且周怀恩还没给消息。

午后,龚清差身边的下人去了一趟司礼监。

***

“孔阁老显然并不想这么快给李望定罪,司礼监则不同,他们怕李望嘴里再吐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所以才急于给他定罪。龚清的态度看着模棱两可。”薛思危开口。

左廉靠着梨花木椅,悠悠回道:“你错了,就冲着李望奉旨行事这句话,孔阁老就是不想给他这么快定罪,也要赶快定罪。”

“对于阁老来说,一个税监,又不是周怀恩。杀不杀有什么区别。杀了李望之后,若是收查矿税再出事,问题就严重了。一而再再而三,等到事情严重,才会掀起更大的风浪,为阁老所用。等超出所有人意料时。不用孔阁老进谏,陛下自然会叫停。”

“对阁老来说,李望死不死没有区别。不会因为死一个太监就把整件事叫停。内阁就是在看司礼监,然后对症下药。”左廉说:“咱们等着看吧。”

“可是苍生危矣。”薛思危语重心长道。“众生等不起,大瀛也等不起。”

左廉坐起,垂下眼皮。“沉疴已久,欲速则不达。”

薛思危瞬间明白了,可心里则焦急不停。

税监一事虽然是借周怀恩的口提的,但这事最后是皇帝亲自下旨颁布的。是皇帝认可的,是皇帝想做的。司礼监如果退了一步,放弃李望,承认过错。然后这事就算过去了,大家都安生一点。但是如果司礼监退了一步,孔阁老再咄咄逼人,那就是内阁的不是。

薛思危扣下茶盏:“两边都是老狐狸,局势看似清明,实则一滩浑水。看不清,猜不透。。”

“对,虽然监察矿税这事太监们吃银子,但是银子最后都到了皇帝的私库里。”

左廉又语重心长的说:“毕竟监察矿税对皇帝有益。”他叮嘱薛思危:“你要小心。事情随时可能翻转,你身居大理寺,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

“我明白了。”

“岳渟渊试问你对此事的看法,你怎么看?”左廉回问他。

“试探……怕也不是他的意思。”薛思危想不出以岳渟渊的身份有什么理由要来试探他。

“那就是阁老的意思。思危,税监一案既然已起,发生的所有事都不是偶然。”左廉语重心长的说:“背后势必有人在策划。远在东河,最后能闹到京城,让三司会审,你觉得这真的只是简单的灭门惨案吗?”

“赵孟明本可在东河直接将李望处决,但坏就坏在李望是税监,他一个小小的知县没有这个权力。但也就奇怪在这里,他一个知县处决不了李望,却能冲破层层阻碍将李望送往京城问斩,东河的税监何其多?他怎么能如此顺利?还能绕开司礼监。”薛思危也发现了疑点,这件事看似是灭门惨案,背后似乎事关其他。

你身居大理寺,更要小心谨慎。

马车上,薛思危脑海中闪过左廉的话。街道上空无一人,月色洒满巷路。

***

薛府庸居。

薛思危褪下外炮,见窗内有明火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