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思量把车停好后也没急着直接下去，而是转头问他：“你现在能变个实体吗？”
陈仙仙眨巴眨巴眼睛犹豫了一下，迟疑地点头，随后身形逐渐明显，变成了一个和普通人类差不多样子的少年，看着大概二十来岁左右。
钟思量：“你这实体能维持多久？”
“不出意外，维持到晚上没问题。”
钟思量冷着脸拉开车门：“差不多够了，下车。”
陈仙仙磨磨蹭蹭拉开车门，总想说点什么，可张张嘴又闭上了，慢吞吞地跟在钟思量身后走。
这家店算是个小众的品牌，一般客人比较少，来的也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的，属于最低消费四位数起步的那种。
里面的店员集体培训过似的，一个赛一个的殷勤，两人一进去就被四五个店员围着，柔声细语地进行推销。
钟思量对这些没什么感觉，用下巴指了指跟在身后的陈仙仙：“看着给他买。”
店员四散开去拿衣服。
这时候钟思量才注意到身后这小鬼的不对劲：谁买衣服还抓着别人的衣服不放啊？！
钟思量扯了扯被陈仙仙抓得发皱的衬衫：“做什么？想我在这儿弄你？”
钟思量的音调不高，但陈仙仙还是被吓了一跳，兔子受惊似的松开抓着衣服的手。
“对不起……我……”陈仙仙低着头，眼神有些闪躲，“……我有点害怕，这儿人有点多，所以，不自觉就拉住了。”
陈仙仙全身微微颤抖，眼角微微泛着红，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技能呢？
“那你在俱乐部的时候那么多人你怎么不怕？”
陈仙仙摇头：“怕的。中间跑了几次，但还是被经理带回来了。”
钟思量回想了一下，当时陈仙仙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抓着衣领下摆，不安地打量身边的环境。
当时关注人家脸去了，还真没注意到这么多。
钟思量叹了口气，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陈仙仙往更衣室走。
店里总共五个更衣室，空间很大，两个人站在里面空间完全充裕，甚至还配有椅子之类的方便客人更衣。
半晌。
钟思量拉着陈仙仙的手没放，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揉了揉，以示安慰：“这样好点了吗？”
封闭的空间让安全感倍增，一时间没了别人，陈仙仙吸了吸鼻子，怔怔地点头。
钟思量蹙了下眉，道：“在公司怎么不怕人？我看你四处飘的倒是自在，这下才想起怕人这个人设了是吗？”
陈仙仙委屈地反驳：“没有实体的时候又没人看到，又不会对我怎么样，怕什么？”陈仙仙慢吞吞答道。
钟思量不满地啧了一声：“怎么，怕什么还分自己什么心态是吧？那您可真有意思。”
陈仙仙被怼得哑口无言，低着头不敢开口，咬着嘴唇，像个被训了话的人类小孩。
下一秒，店员在外面敲了敲门，柔声道：“钟先生在里面吗？选了几套衣服请您看看……”
钟思量盯着他，头也不转地回店员：“放那，然后自己忙去，不需要推销，谢谢。”
“……”
虽然但是，两个人在一个更衣室难免不会多想啊！
大概是店员工作有了些年岁，对上流社会有点特殊癖好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都拍拍手，四散开去。
钟思量低头看着陈仙仙，陈仙仙跟个兔子似的，被他圈在一定的范围内。
钟思量推开更衣室的门，随手拿了两三件衣服进去对着陈仙仙比划几下。
“这件还成，就颜色难看了点，屎黄色……不是，你躲什么躲？屎又没粘衣服上！”
“……我自己来。”陈仙仙接过衣服比在身上，抬眼看向钟思量，“人友，随便买点就够了，我不挑的。”
陈仙仙模样好看，肤色白嫩，看着可爱得很，稍微穿大点的衣服就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似的。这会儿眼角的那抹红色还未散去，看着更好欺负。
钟思量轻咳一声，点点头：“把这几件带上……外面那几件也带走，再挑两件西装……怎么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
“哦———没有。”陈仙仙反应迟钝地回他，“会不会有点多了？”
钟思量冷笑一声：“用你钱了？我乐意买！刷卡！”
后面那句钟思量拔高了音量，外面耳尖的店员听得一听这两个字迅速集合，小心翼翼地接过钟思量漫不经心丢过来的一张卡，欢欢喜喜地拿到前台。
事实证明，刷卡的男人真的很帅，迷倒一片，波及范围人鬼不限，一上午陈仙仙眼里的小星星都没散过，简直到了对他有偶像滤镜的程度。
中午。
这次钟思量注意点了，吃饭的时候选了有包间的人少的餐厅，还不忘嘱咐服务员上菜的时候送到门口就行，他自己来取。
“谢谢。”
钟思量偏头看他，“就口头表达一下谢谢就完了？”
“……”
陈仙仙抿了下唇，开口道：“那你想我做什么？再睡一次？你不是嫌恶心吗？”
钟思量顿时哑口无言。
餐馆包间隔音不算好，甚至隔壁小孩闹着要看手机的声音都听得到。
半晌。
等菜差不多都端进来了，钟思量手指扣在桌子上，笃笃敲了两下：“你这么一直不回去阎王那边不管？”
“阎王要管的事那么多……我只是个小鬼，不会惊扰到他老人家的。”
钟思量：“就这么一直放着你这么个鬼在人间飘着？”
陈仙仙摇头：“也不是……毕竟还是有联系，就用白蝴蝶联系就行——而且地府的阴差基本上都在人间做事，所以也不是完全放任我们漂流。”
钟思量沉声道：“我一直挺好奇，你那白蛾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陈仙仙摸了摸头顶。
变成实体的时候，那只白色蝴蝶自然隐去了，陈仙仙往上一摸没摸到才反应过来。
“那个啊，那个用处还挺多的……偶尔可以当个人类的手机用，偶尔又可以飞出去，寻找阴气充沛的地方等等。”
钟思量：“哦。”
边说着，陈仙仙手指在空中抓了一把，白色蝴蝶就被抓到了手里。
先前没注意，这时候近距离看才发现这只白蝴蝶身体有些发胖。
钟思量眯了眯眼睛，不知为何，他一见到这白蝴蝶，总感觉很熟悉。
原本这白蝴蝶也没什么特别的，和一只普通的蝴蝶无异，但是钟思量总觉得它给人一种亲切又割裂的感觉。
陈仙仙一松手，白蝴蝶拍拍翅膀往隔壁飞了。
“有时候，这还可以当个窃听器！”
听到这句，钟思量挑眉，好像看到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东西。
话音刚落，一声哭闹传了过来。
“妈妈！我就要吃冰淇淋！我就要嘛，我就要嘛！”
“……”
陈仙仙的耳朵动了动，眼神瞟向身边的钟思量。
白蝴蝶传来的声音有些虚幻，听着有些不真实。
陈仙仙用了点法术，让钟思量也能听见，于是这声要冰淇淋的哭闹同时传入了钟思量的耳朵里。
钟思量偏了偏头，对上陈仙仙那双写满期待的小眼神，简直快要把“我想要”三个字刻脸上了。
钟思量面不改色道：“冰淇淋都是小孩吃的，你已经是个成熟的鬼鬼了，所以不能吃了。”
陈仙仙失望地塌了塌眉毛。
再下一秒。
“老公～人家想要吃冰淇淋～给人家买一个嘛～”
钟思量：“……”
那玩意是被粘在冰淇淋上了吗？！怎么都是冰淇淋的？！
陈仙仙放在桌上的手指动了动，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钟思量的袖口，眼巴巴的，语气恳求道：“……人友，你最好了……”
钟思量的眉间跳了几下。
本来他是不想买的，但是招架不住陈仙仙那样撒娇。跟个兔子似的，语气软的能滴水，让人浮想联翩。
以上只是钟思量的自我想法。
陈仙仙舔了一口冰淇淋，抬起头，对着钟思量嘿嘿一笑：“嘿嘿嘿……谢谢人友！人友世界第一好！”
钟思量哼了一声：“怎么跟钟茫一个德行？”
“钟茫是谁？你弟弟吗？”陈仙仙头也不抬地问。
钟思量点头：“对，每次我给他打钱过去他就这副样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行了，我知道我特别好。”
陈仙仙用力地点点头，以示赞同。
窗外正盛的太阳照射进来，钟思量眉眼一弯，不经意间流露出鲜少有的柔和。
陈仙仙抬头看他，一时有些呆住了。
他上唇还有点点乳白色的奶油，却毫无察觉。
“……你这什么吃相？猪拱那什么似的……鼻子上怎么都还能沾上？你拿鼻子拱的？！”钟思量回过头，看见他这幅傻不愣登的模样，顺手抽了张纸，不耐烦地去擦陈仙仙唇上的一点冰淇淋，“好歹是个鬼，鬼的矜持懂吗？”
陈仙仙这才回过神，无意识伸舌头舔了一下，正好舔到钟思量的手指。
陈仙仙小心翼翼地目移，对上钟思量回避的眼神。
钟思量轻咳一声，收回手。
“都成鬼了，还要什么矜持？”陈仙仙小声回怼。
“……”钟思量被怼得哑口无言。
陈仙仙说完就乐了。
钟思量没再搭理他，拿出手机随意地滑动。
陈仙仙咬着冰淇淋的勺子，仔细打量他。
虽然从这个人嘴里听不到一句好话，骂骂咧咧的，但心眼却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