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带着洗好的食材和一锅清水回来到地下室。
她将洗干净的食材从锅里拿出来，铁锅里的水位下去大半，锅底铺了浅浅一层金黄色的麦粒，在荡漾的水波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一颗橘粉色壳的鸡蛋躺倒在麦粒中间。
房间里有一个向内凹进半圆的地方，那里面放着一个圆形的炉灶，她通常用这个炉灶生火烹饪食物，天气冷的时候，这个炉灶也会当作壁炉升起来取暖。
当然，如果不是冷得受不了，莉莉安是不会为了取暖而生火的，毕竟烧火用的木柴也要钱，而她并不富裕。
她走到炉灶前，在上方的餐柜里取出一盒火柴，拿出一根擦着火，从一旁装着燃烧物的木桶取出一些木屑点燃。
燃烧的木屑点燃炉灶里上一次烧剩下的木柴，很快就升起了火，阴冷的半地下室角落里漾开暖意。
并不是做一次饭就需要用一次火柴，莉莉安记得，姨妈还在的时候，每次做完饭都会留火种下来，有时候保存不当火种灭了姨妈还会咒骂出声。
可见火柴也是一个比较珍贵的物件，现在她都是吃买来的黑面包，没有空暇，也没有兴致去做饭，火种早就灭了，只能用火柴点燃。
要不是今天一天就拿到了两个银币，莉莉安也不会敢买这些比黑面包贵上许多的食物。
当时怎么只知道帮姨妈准备食材和清理饭后的餐桌碗筷，而没有问一问姨妈火种到底是怎么保存的呢？她盯着逐渐变大的火苗发呆。
橘黄色的火光将莉莉安的脸庞映亮，她把铁锅取来吊到炉灶上的合适位置，准备煮麦粥。
其实要是能加一些骨头进去，熬出带油的肉汤，把大麦放进去熬煮，出锅前再撒进去一点盐，煮出来的麦粥好喝得让人的舌头都能吞下去。
真想念琳姨妈煮的麦粥啊。带着这种感慨，莉莉安将甜菜切成块，叶子也切碎了，再把小番茄从杆上摘下来，淋上融化的猪油，搅拌均匀。
坏了的甜菜叶子莉莉安在洗菜的时候就摘掉了，小番茄因为容易坏只买了一杆，杆上有五只，她将每个小番茄对半切开，看上去就多了许多。
准备好甜菜沙拉，她走到炉灶前，用木勺伸进麦粥里一圈一圈地搅动，水面升起大气泡来，将鸡蛋顶得翻来滚去，大麦的香气伴着水蒸气腾腾上升。
这间小小的半地下房子里，久违地弥漫开温馨的气息。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莉莉安眉头一皱，她并没有熟悉到知道她地址的人，哪怕锅炉房的女仆也只是知道她住在附近而已，所以敲门的是陌生人。
她将木勺取出，放在旁边装着水的木盆里。
“谁？”她站在门边，伸手抵住在激烈的敲门下颤动的木门。
听到莉莉安的问声，一刻不断地敲门声停了下来，接着响起幽幽的女声，“莉莉安，是我。”
这一句之后就再无声息，仿佛门外的人在警惕任何其它有可能听到她声音的家伙。
莉莉安眉头一皱，这声音很熟悉，今天下午的时候她在珍妮面包店的时候还遇见过声音的主人，而说话的人确实会知道她住在这里。
几番犹豫之下，她打开了房门。
谢丽尔从门缝里钻了进去，接着身体压在门上，将开了一半的门重新又关上了。
莉莉安看这她被雨淋得紧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单薄的穿着、惊惶的神色，以及不自觉颤抖的双肩，挑了下眉头，站在一边等对方回神。
确保没有追兵跟在身后要捉她回去，门外没有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声音，谢丽尔紧绷的肩膀慢慢松缓下来。
是了。她有些神经质地在心里重复，原本这个时候就不会有人找她，她出来的那个被灌木掩藏的墙洞是她替小主人捡球时发现的，哪怕有人发现她不在仆人房也不会知道她是从哪里逃跑的。
谢丽尔一转身，看见旁边盯着她看的莉莉安，她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接着反应过来，脸上扬起讨好的笑，“莉莉安，只有你能帮我了。”
*
两人在餐桌两边坐下，谢丽尔用布将滴水的头发擦干了一些，换上莉莉安穿得很旧了的膝盖和屁股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棉裙。
“谢谢。”她低声道，看着莉莉安将唯一的一个鸡蛋剥出来放在自己的碗里，眼睛黯了黯。
以前莉莉安至少会分给她一半的，甚至有可能会把一整个给她。谢丽尔想到，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想到这，她打起精神，将碗里的大麦粥喝掉，接着毫不客气地将甜菜沙拉吃掉了大半。
莉莉安慢吞吞地吃掉鸡蛋，用叉子将甜菜和小番茄送进嘴里咀嚼。
当她喝进最后一点带大麦的麦粥，放下碗时，看见早已经吃完的谢丽尔正用殷切的目光看着她。
莉莉安垂下眼睛，将碗盘收起来，放到有水的木盆里，接着用餐布擦了擦嘴角，把椅子拉到谢丽尔的对面，直视对方，“说吧，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丽尔眼睛一亮，她见莉莉安的态度不冷不热，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再问了，已经想着要怎么找机会把自己的困境告诉对方，以求得对方的帮助了，没想到莉莉安主动开口了。
她对我还有点心软。谢丽尔心想，这样我得到帮助的概率就更大了。
……
“所以，”莉莉安皱着眉头，将谢丽尔的情况简单地概括，“你今晚因为听见一些秘辛，发现当那位夫人的仆从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所以逃出来，到我这里想得到我的帮助？”
谢丽尔对莉莉安平淡的描述感到不满，“不仅仅是这样，我告诉你了不是吗？继续待下去的话我会有生命危险的！”
“在我看来并没有区别。”莉莉安在对方失望的目光下缓缓摇头。
她笑了笑，“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穷人宁愿每天饿肚子都不愿投入贵族的门下当仆从，一时的衣足饭饱是仅仅靠伺候夫人小姐们就可以换来的吗？那这样下城区就不会有那么多饿死的人了。”
看谢丽尔还是一脸不忿，她顿了下，将对方没有发现的事实缓缓道出，“你进那位夫人府中的时候，有没有吃下什么味道奇怪的东西，身体的某部分，有没有被用针刺上一些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