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丽下午烤完面包就回去了，下午来买面包的人少，莉莉安给客人结完账后，靠在柜台上发呆。
门口的铃铛发出声响，她回过神，弯起眉眼，“欢迎来到珍妮面包店。”
进门的客人长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张脸，莉莉安看着在华服包裹下显得神采奕奕的谢丽尔，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感觉原本还能说上一下午都不嫌累的嗓子变得艰涩，连呼唤对方的名字都做不到了。
谢丽尔抽出袖袋里的手帕，擦擦头发上和裙摆上落的雨丝，外面的雨下得有点大了，溅湿了她才得没多久的新鞋。
听见有些耳熟的声音，谢丽尔下意识地看过去，看见莉莉安后眼睛不由瞪大了，接着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
“莉莉安，你怎么在这儿。”
莉莉安看见谢丽尔上前，像是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后退一步，接着反应过来挂起客套的笑容，“客人，你需要买什么吗？”
谢丽尔有些不自在，她左手手指撩了一下金灿灿的鬓发，笑容收敛了，像晴空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伤心来，“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莉莉安。”
面包店里仅有的几个客人已经把视线投过来了，莉莉安垂了垂眼睛，接着抬眼笑道，“那你认为我应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你呢？谢丽尔。”
谢丽尔，“我希望你能像刚遇见时那样，那时候的你态度是多么亲切啊，然而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只能祈求你原谅一个想要逃离苦日子的无依无靠的可怜女孩儿，至少不要用陌生人的态度对待我，好吗？”
作为被逃离的苦日子的一份子的莉莉安，笑了笑，那股冲击的感觉褪去以后，她脸上面具似的笑容更加牢不可破，“请不要开玩笑了客人，如果想要买面包的话请尽早去选吧，下午新烤的面包不多，不尽早去拿的话会被别人挑走的。”
谢丽尔忧郁地看了莉莉安一会儿，发现她无动于衷，留下一句“我还会来看你的”，去选面包。
结账时，她也一直看着莉莉安，可惜没得到半枚眼色。
真是的。谢丽尔转身离开面包店，推开店门的同时脸色掉下来，想过好生活又不是她的错，而且要不是她留下的那袋银币，对方肯定也没办法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明明一开始听她说话的时候黑色的眼睛会闪闪发亮地看着她，现在却连瞥她一眼都不屑了吗？
等着吧，夫人这几个月会待在这边的宅邸，她被委派替府里买面包的职责，就不信这么长时间磨不下一个女孩儿。
莉莉安给下一个客人结好账，抬眼看了眼出了面包店越来越远的背影，接着收回视线，继续结起账来。
*
傍晚，天边将黑未黑，像一个倒扣的由灰蓝蜕变为黑深黑的碗。
莉莉安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怀里抱着装了面包的纸袋子。
今天运气好，有足足三根卖剩的黑面包，够她吃两天的。
心里这么想着，她伸手隐蔽地摸了摸怀里的银币，想了想，将黑面包放回屋子，换好衣服，手里攥着几个铜币想要去买点好东西吃。
她去了一趟市场，不远，就在锅炉房往前一点的地方。
晚上的市场更热闹些，许多精打细算的人会在这个时候挑选一些不会太坏但便宜许多的蔬果回去吃。
莉莉安很久没来过市场了，她都是从二手贩子那里买的东西，便宜。
二手贩子手里的东西都放了许久，比如几个星期前就已经吃完的苹果，虽然又小又酸，表面还干得皱巴了，可还没坏，能吃，她是从人堆里挤进去才买到那一袋子只要8个锡币的苹果的。
要知道平常的价格，满满一袋苹果可是要到2个铜币还要多的价格。
靠着那一袋子苹果，莉莉安过了一段久违的每天都有水果吃的日子。
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的生活，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接着她联想到吃完苹果后的隔天就遇到谢丽尔的事。
当时她还在懊恼为什么那么快吃完苹果，让她除了黑面包其它什么都没办法给谢丽尔吃。
尽管她是看苹果已经有腐烂的迹象后才开始一天吃一个苹果的。
一个女孩儿靠着洗衣房日结的工钱养活两个人还是困难了些，她当时再怎么省吃俭用也没办法攒到买苹果的钱。
更何况8枚锡币一纸袋的苹果也不是那么好买的，二手贩子隔半个月才会有货，而挤进激动哄抢的人群买到这种便宜的好货更是不简单。
总之，久违地来到市场，莉莉安甚至感觉到有些新奇。
市场摆在街道两侧，每一个摊子上方都挡着一块遮雨的蓝色篷布，避免货物被下城区常年不断的阴雨天气淋湿。
因为市场的商户都用蓝布遮雨，所以这个市场在本地人的嘴里又叫蓝街。
如果有人想要约人一起去市场的话，就会问对方，“走，去蓝街吗？”
路过一个卖鱼的摊子，莉莉安眼神留恋地看了眼铺子前挂的颜色稍深的大块熏鲑鱼，走到隔壁卖鸡蛋的摊子。
“请给我来三颗鸡蛋，五颗鸽子蛋。”她说，“价格还是原来一样的吗……这是一枚铜币，给你。”
在来市场前，莉莉安早已打算好，因此没有被其它新奇的货物吸引，只花出去了三铜币两锡币就克制地住手了。
抱着满怀的东西回到半地下室的家里，莉莉安把东西放在桌上，打开最为阴凉干燥角落的食柜，把里面要用的食物和锅碗等拿出来。
她将桌上之前放的黑面包拿起来，塞进橱柜，接着想到什么，将行李箱从床底拖出来，盯着那个和她放在行李箱里的物品格格不入的鼓囊囊的丝绸钱袋看了一会儿。
“找个机会还回去。”莉莉安小声嘟囔着，将钱袋放在床头，看了看不太放心，又塞进了枕头下。
有枕头挡着，莉莉安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把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好，放进一个深口铁锅里，她带着一锅的食物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