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安，你怎么了？”头一次说话没有得到莉莉安的回应，谢丽尔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腿。
她走到打开的行李箱边蹲下，看着莉莉安左走右走地收拾东西。
莉莉安把皮鞋用破布片包起来，塞进行李箱的角落，她的余光瞟见谢丽尔惶惑的表情，迅速的动作慢下来。
“哎。”莉莉安叹口气，她拍了拍裙摆，凑上前捧起谢丽尔柔软的面颊，近距离下，谢丽尔身上的香气可以很清晰地闻到。
“有一位夫人想要你。”莉莉安低声说，“她们承诺给我们一袋银币，但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丽尔打断了。
谢丽尔眼睛大睁，那双蔚蓝的眼睛里闪烁着名为惊喜的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身为穿越者怎么会有这么烂的开局，果然……”
她的手抓着莉莉安的手腕，手指无意识地扣紧，莉莉安听见她又在说自己不懂的话了，不过那欣喜的态度表明了对方的立场。
莉莉安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口气抬眼视线捕捉到谢丽尔的眼睛，“你不是说不会和那些大人们搅和在一起吗？我们不需要那袋银币也能活下去。”
谢丽尔惊讶了一下，然后像花儿一样笑开了，“你在说什么呢？我说过那样的话吗……”
她见莉莉安态度认真，不由视线躲闪，“有机会能过更好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吃苦不可呢？”
“我知道你不喜欢现在的社会，我也不喜欢，我向你保证，我会找机会推翻这个社会的制度，重建一个人人都能吃得起白面包的好社会。”
说话间，谢丽尔的信心似乎上来了，四处看的眼神又回到莉莉安的脸上，不过还是没有和她对视。
刚来这里说的大话都被人当做事实一样记住了，她很开心感动，但也有些尴尬，对方怎么那么死脑筋，分不清真话和假话呢。
当然她说的也不是假话，最多就是比较空的话而已，现在当务之急是说服对方带她去见那位夫人，她实在受够一直待在地下室不能出去的日子了。
莉莉安眨眨眼，盯了谢丽尔一阵，直到对方表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才收回视线。
她把手从对方的手掌里挣脱出来，一边继续收拾两人的东西，一边口气平淡地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也不说，把谢丽尔气得不行。
谢丽尔腾地站起来，叉腰气呼呼地瞪着莉莉安发黄的头顶，胸脯剧烈起伏，“你太自私了！你不想过好日子我还想呢，这个破地下室我待够了！”
见莉莉安还是没有反应，她眼神四处寻找，想找到发泄怒气的东西。
那朵被养在缺口的小陶罐里的雏菊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几步走上前，举起陶罐，丝毫没有犹豫地摔在地上，陶罐发出清脆的声音破裂成几大块，雏菊倒在撒出来的泥土里，纯白的花瓣染上泥土肮脏的颜色。
莉莉安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看了看被毫不犹豫地摔在地上的雏菊，喉咙紧了紧，“你……”
太丢人了，像这种见利忘义的人在下城区比比皆是不是吗？居然被对方的好样貌和甜言蜜语迷惑了。
冒着被其它城区的人追杀的风险想带对方走，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被拒绝后不禁不想接受现实，对方的行为都踩到脸上还不会发怒，反而伤心起来，简直没用极了。
她眨了眨眼睛，“你想去就去吧。”声音恢复冷淡的温顺。
谢丽尔达到目的，脸上扬起笑容，“我就知道莉莉安你最好了，你现在就带我过去吧，那袋银币都给你，我不需要了。”
莉莉安垂着脑袋，好像从来没抬起过头似的，“跟我来吧。”抬脚跨过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走到门边打开门反身看了眼后面的人。
谢丽尔有些惊奇于对方变得很快的态度，她觉得或许是那袋银币的功劳，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锅炉房，莉莉安垂头带路，谢丽尔则是很新奇地左顾右盼着脏污横流的街道。
“哒哒。”锅炉房的木门被叩响，里面有人模糊的应声，过了一会儿，锅炉房女仆开了门，退到走上前的艾娃身后。
艾娃一眼就看见谢丽尔那头璀璨的金发，她捂着嘴，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多么美丽的发丝啊。”
注意到谢丽尔蔚蓝的双眼，她失语一般呆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脸上的表情不再高高在上，变得亲切起来。
这种样貌的人进了夫人府里，说不到会做到夫人贴身大女仆的位置，她可不能得罪对方。
谢丽尔有些懵，她被对方上下打量了一阵，被很满意地拉过去牵着手笑了。
“前几日你是不是在面包店那条街里差点被一辆马车撞到了？那是我们夫人的马车，她看见你的样子，回去以后怎么也睡不着，就要我来找你呢。”
艾娃笑得咯咯的，她拍了拍手，余光见莉莉安还站在原地没动，不耐烦地挑眉，从怀里掏出个丝绸袋子扔进对方怀里，“这是说好的酬劳，你可以走了。”
莉莉安深深看了眼腼腆笑着的谢丽尔，身上灰扑扑的棉袍和脚下的布鞋都有几处肮脏的湿痕，尤其是布鞋，已经被街上水坑里的污水浸透了，她的脚僵冷得仿佛一块毫无知觉的铁板。
她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把身后锅炉房女仆看见谢丽尔模样的惊呼以及艾娃和谢丽尔的说话声抛到脑后。
又是一个人了，不过至少这周的黑面包可以吃个够了，两个人分吃原本属于一个人的食物终归是吃不饱的。
回到地下室，昏黄的灯光依旧亮着，不过那股给人的温暖的感觉却凭空消失了。
莉莉安没有管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吹灭蜡烛，扑到床上将鞋踢掉。
她缩进那床过去大半个月和另一个人分享过的棉被，嗅着上面残余的香气，慢慢地打起抖来。
下城区的雨天，好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