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叔目不斜视地收拾好茶具离开了。小客厅的门关上，韩澈言直起身，退开了和周照辰紧贴着的空间。
短暂相触的肌肤温度须臾间消失。
只有他们两人的安静小客厅里，落目所及是肃冷的装饰。布置得当的艺术品每一件都很简洁，遵循着周照辰一贯的偏好。唯独原本深灰和黑底色的贵妃榻，被韩澈言用那袭刺绣上繁复玫瑰的绚丽薄毯调制成了唯一的亮色调。
韩澈言说：“周睿约好了来摇尾乞怜的时间，你通知我。”
周照辰问：“直接打他们的脸，这么有意思吗？”
韩澈言笑：“我知道周老板是高居人上的大人物，格局大。可是我就爱睚眦必报，就爱争一时痛快，周老板你宠一宠我，由得我吧。”
“无所谓。”周照辰说，“垃圾而已。你愿意踢一脚就踢一脚。”
韩澈言眨眨眼：“那，如果我没踢好，不小心被垃圾给弄脏了呢？周老板，你给我擦吗？”
周照辰眼神里没有情绪。
韩澈言立刻露出了甚是乖巧的笑意：“抱歉啦，是我僭越了。我怎么就忘了全天下能让周老板愿意善后的人只有一个。放心，我很懂事，我知道工具得有工具的自觉。”
“对了。”韩澈言靠着贵妃榻的靠背，恢复了慵懒的姿态，自然地换了话题，“梁叔跟我说，你卧室斜对面那间屋子虽然没上锁，但是我得记住不要进去。”
“那是给韩少爷准备的卧室吧？”他似乎漫不经心地把玩自己的手指，“如果我真的忍不住好奇心甚至妒忌心，进去了，周老板会怎么办？会不会……把我赶出去？”
周照辰看着韩澈言，明显是在看他到底想要些什么的审视：“好奇心？妒忌心？你有？”
“我当然有。我也是人呀。”韩澈言透出了委屈，“人本来就是克制不住**的。人怎么和人性对抗？周老板总不能要求我当替身还当成了圣人吧。”
“别矫情。”周照辰声音多了冷肃，“想说什么，直说。”
韩澈言会意一笑：“你在远景国际不是有个平层吗？”
远景国际的平层距离周氏很近，周照辰平时确实更常住在那儿。他玩味地看着韩澈言：“从主宅搬出去，怕是会被嘲讽像外室。”
“我像不像外室，不在于住哪儿，只取决于周老板对我的态度。”韩澈言站起身，给这个提议做了最终决定，“周子琪婚礼前就搬吧。”
决定了的事情，周照辰都很有效率。
第三天他就让梁叔通知韩澈言可以搬了。
说搬家，其实不过是韩澈言带着从周睿家唯一拿出来的他的小盒子，被司机妥当地送到了远景国际D区A座22楼的平层里。至于周照辰的东西，自有梁叔去打理。
远景国际的平层大概300平。整体风格和别墅一致，色彩控制在黑白灰三种，装饰物多是高价的艺术品，简洁高雅。除了客厅餐厅厨房之外，这个平层只另外分成了主卧、客卧、书房和健身房四个区域。
客卧不小，有衣帽间，还有一个挑出去的广阔露台。梁叔已经按照韩澈言的要求换过了软装和床品，睡衣浴袍也都是韩澈言喜欢的品牌和指定的颜色。
韩澈言看过客卧表示满意之后，他的特别助理林明朗也已经到位了。
林明朗确实看着挺明朗的，刚刚大学毕业的男生大眼睛高鼻梁，舒展的五官显得很是阳光。
谢天尧显然已经对林明朗进行了充分的前期培训。一见从客卧走出来的韩澈言，林明朗便开始说明：“我每天八点到这里，安排好您起床前的一切事情。梁叔已经安排好营养师每天来给您做早午晚餐，餐单营养师一周拟定一次，如果要临时调整您和我说。保洁每天下午来工作两个小时，会尽量不打扰到您。梁叔每周来这边两三次查漏补缺。还有，周总给您配了辆商务车，要出入您吩咐我就行。”
韩澈言点点头：“我们年纪差不多，别用尊称，好老气。”
“好的韩先生。”林明朗应着，又递给韩澈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这个手环你戴上，心率监控是直接连接周总和傅医生的。”
打开盒子，韩澈言不掩嫌弃：“好丑。”
林明朗公事公办地往下继续汇报：“周总说要去的婚礼晚宴下周日晚上六点开始，周总会派司机五点来接。”
韩澈言懒洋洋地“嗯”一声，在客厅纯白的皮质沙发上坐下，展开梁叔带过来已经在沙发上放好的织锦玫瑰薄毯盖住小腹，表情嫌弃地把林明朗交给自己的手环戴在了左手手腕。
在确认来当韩澈言的特别助理时，谢天尧含蓄而隐晦地向林明朗暗示了韩澈言的定位：周总养在家里的存在。
林明朗也牢记谢天尧的吩咐，总之顺着韩澈言的话说，至于韩澈言的要求和指示，都先请示谢天尧再决定。
特别是谢天尧再三叮嘱的，绝不要在韩澈言面前提到“韩少爷”这三个字。
韩澈言托着腮帮看汇报完毕之后有些局促的林明朗，浅淡一笑：“你随便坐，不用拘谨。”
林明朗也不知道该答好，还是该答什么，环顾了偌大但家具有点少的客厅，他在韩澈言坐着的三人沙发斜旁背对客厅入口的单人沙发上挺直脊背坐下了。
来之前，林明朗确实挺好奇韩澈言到底是什么样子。见到了，只觉得这位韩先生好看是真的，倨傲是真的，谢天尧隐约透露的“骄矜做作，还很娇气”也是真的。
但他唯独没有料到韩澈言会俨然满是正宫的气势。
让林明朗心里绷得不是那么紧的弦，瞬间绷紧了。
韩澈言手指轻轻点着自己腮帮，闲闲地说：“叫造型师送我上次说的那几个牌子的最新款正装来。”
林明朗拿出手机，翻出谢天尧交给自己的一系列联络资料，找到了造型师的电话，又问：“韩先生，衣服要什么时候送到？”
“随他吧。这个造型师挺红的，来了就行。”韩澈言伸了个懒腰，出了会神，才继续说，“还有，让阿愿尽快给我回个电话。”
“阿……愿？”林明朗怔怔，“谁？”
韩澈言笑了：“阿愿啊，是我最爱的人。”
林明朗还是怔怔，不知道怎么接话。
韩澈言笑出声：“阿愿是我们家周总的小名。不过你可别这么叫他。”
林明朗心里吐槽：借他十个胆子也不会对发给他丰厚薪水的实际boss叫这么暧昧的小名啊！
“我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你让他半小时内给我打过来。”说完，韩澈言掀开薄毯站起身，“我去歇会。你自便。”
看着韩澈言进了客卧，林明朗踌躇了一会，给谢天尧打去了电话。
“什么？”谢天尧为难，“周总工作的时候不接私人电话。”
周照辰的两部手机两个号码泾渭分明，私人手机在工作时间都直接扔在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基本上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才会去处理。
韩以佑也提议过让他把两个手机卡放在一部手机里，但是周照辰坚持公私分明，依然刻意地用两部手机把时间和精力都分割得清清楚楚。
因此即使是韩以佑身体不舒服闹着要马上找他都是通过谢天尧知会，周照辰也只会在工作结束后才和他联络。
现在韩澈言说要周照辰半小时内回电话，这就离谱。
“要不我和韩少爷说周总太忙了？”林明朗说。
谢天尧认可：“行，周总的规矩大家都知道，就这么办吧。”
方案虽然和林明朗定下了，但谢天尧在法国项目启动会议的休憩间隙给周照辰送去咖啡时，还是揣摩着稍微提了句：“周总，韩先生说给您打了电话，您没接。”
周照辰停下了在项目资料上批示的动作，表情也几不可查地变了变。
过了几秒，他对周夏说：“休息时间延长十分钟，我去办公室回个电话。”
看着周照辰挺拔身形果决地离开会议室，谢天尧愣了愣，赶忙跟了上去。
回到周氏国际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周照辰直接拿出了用于私事的手机。
韩澈言果然给他打了两个电话。
在谢天尧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周照辰按下了回拨，韩澈言接了电话后，他温声问：“你找我？”
“想你了。”完全安静的办公室里，往办公室外走的谢天尧听到了韩澈言说话的细碎漏音。他语调轻软黏糊，撒着娇，“你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