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尧急冲冲走进小客厅时看到韩澈言拉着周照辰的手腕、两人视线交缠着仿佛情深款款得要发生些什么的画面。他不由得硬生生停顿脚步，却又重心不稳的一个踉跄，扑腾着闹出了动静。
韩澈言和周照辰都看着他，他慌忙地把手里的pad举起：“韩先生的助理……”
韩澈言轻轻一拍周照辰的手背，不满责问：“韩先生？你让他们这么叫我？好老土哦，还很老气。”
周照辰没有什么反应，谢天尧倒是一怔。
叫韩澈言“韩先生”不是周照辰规定的。但已经有韩以佑这个“韩少爷”在前，谢天尧自然而然的就把韩澈言称呼成了韩先生。
这总比叫“小韩少爷”尊重很多吧。而且梁叔也是这么叫的。
但是现在直接被韩澈言挑出来的是他，他感觉到了些许紧张，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毕竟这两天，他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这位主的肆意矫情的劲儿。而且看起来，周照辰还挺吃他这一套的。
韩澈言确实在肆意地问周照辰：“你让他们叫他‘韩少爷’？”
周照辰摇摇头：“没有。”
是韩以佑自己对每个见到的周照辰身边的人笑着说“以后叫我韩少爷吧”。
韩澈言嗤笑出声：“自己让人叫自己少爷，也不嫌丢面子。”
一个称呼，周照辰也没往心里去。他对韩澈言温声道：“你想让他们怎么叫你都行。”
周照辰的态度让韩澈言满意了：“算了算了，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让你心烦，我受点委屈好了。”
“还有。”他懒懒的把头靠向周照辰，“你的东西，我是不是有资格随意处理？”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周照辰应着，对谢天尧说，“以后不管是谁送过来的东西都一样，不用问过我。”
“今天医院送来的那盒破烂香扔了吧，不用劳烦梁叔收着了。”韩澈言说着，对谢天尧扬了扬下巴，“助理的资料给我看看。”
他接过pad，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随意一指：“就这个林明朗吧。脸好看，名字也好，读着就长命百岁似的。”
周照辰不甚在意地看了眼：“明天让他过来。”
韩澈言眯着眼浅笑，柔软的甜意从笑容里溢出，贴着周照辰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到的声音说了几个字。
谢天尧下意识地垂下了视线，不去看韩澈言浅笑着环住周照辰腰的缠绵。
韩澈言又轻轻贴着周照辰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笑起来。
周照辰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应和着韩澈言轻轻笑了笑。
梁叔进来了小客厅：“有客人来了。”
“客人？今天没有预约呀。”谢天尧说，“而且周总原本今天下午是在公司不在别墅的，谁来了？”
梁叔答道：“是周文华先生夫妇。”
周睿的父亲母亲。
韩澈言一点没掩饰地嗤笑出声：“倒是真能缠。他们家，垂死挣扎得还挺用力的。”
谢天尧确认过pad上的日程安排，笃定道：“他没和周夏预约，也没和我确认。周总，见吗？”
周照辰带着玩味笑意，看向韩澈言，出声询问：“你想见吗？”
没想到一向果决的周照辰会征求韩澈言的意见，谢天尧怔了怔。
韩澈言眨眨眼：“见啊。我最喜欢看自以为是的人穷途末路，可痛快了。”
周照辰点点头，对梁叔说：“请他们进来。”
周文华到底在商界风起云涌了几十年，虽然谁都知道他已经几乎是山穷水尽了，但他面对周照辰，倒是一点没显露出山穷水尽的窘迫。
被谢天尧让进小客厅，他更是不屑地看着安静坐在贵妃榻上看着书的韩澈言，皱眉开口：“照辰表弟，我们说话，外人是不是不太适合在场？”
“外人？”
这两个字在周照辰唇齿间玩味滚动，然后成了一声讽笑。
明明还很年轻，但周照辰总带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感，让接近他的人感觉到森然的、难以捉摸的压迫感。
但居于高位，周照辰有资本和人隔出距离。
更何况周家诸人和他之间长期就存在着心照不宣的疏离淡漠。
清浅而不掩饰的讽笑如一根刺，向周文华落下：“这是我家，他不是外人。”
周文华压住了火气，但他老婆却沉不住气，提高声调：“照辰啊，不是表嫂挑理，你说你养着这么个人在身边，不是让人看我们周家的笑话吗？”
韩澈言翻过一页书页，淡淡开口：“阿愿，能不能让他们换个地方啰嗦？很吵。”
阿愿。
周文华夫妇怔住了，来送茶的梁叔也怔住了。
是在周照辰父母去世之后，从来也没有人再叫过的周照辰的小名。
周照辰眼里闪过一瞬波动，然后点点头：“梁叔，请周先生夫妇去大厅。”
周文华面子挂不住了。他狠狠瞪韩澈言一眼，转向周照辰提高了声调：“照辰表弟，你这个待客之道是不是过了？”
周照辰淡然看周文华一眼，叫了声“梁叔”。
梁叔踏前一步，礼貌客套地说：“周先生周太太，请到大厅就坐。”
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周家人都知道梁叔之前是周老爷子的贴身保镖。他干练锐利的眸子闪出凛光，说是“请”，周文华夫妇倒是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然后自觉尴尬地僵在当场。
韩澈言却懒懒地动了动脖子，看向梁叔，轻笑道：“梁叔，算了，让周先生周太太在这里谈吧。他们年纪大了，动来动去的不益于长寿。”
这明显的戏弄，让周文华的气压不住了：“我们周家人自己说话，没你这种东西多嘴的余地！”
“周先生，不久前你可是还拍着我肩膀说，‘小韩啊，我可是把你当亲儿子。周睿要是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替你训他’。”韩澈言笑意盈盈，“怎么，年纪大了，健忘了？”
周文华无言以对，韩澈言优雅地把书合上了：“不过，你们多少也算是当过我一年的长辈，我可以卖你们一个面子。”
周文华嗤笑出声，他老婆也挑着眼角瞥韩澈言，明明白白是他有什么面子可言的不屑。
他语气轻松：“让周睿来和阿愿谈。”
周文华夫妇的眼睛瞬息瞪大了。
他们已经找过周照辰很多次了，甚至还请出过周家长辈从中斡旋，以求周照辰能帮忙周转。
只是周照辰从来都表示他不做赔本买卖。
周照辰看死了帮他们家填窟窿会血本无归，其他人也就多了几分谨慎，以至于周文华现在已经再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了。
如果韩澈言说的是真的……
虽然老于世故，但是诱惑当前，周文华眼里的诡光还是把他的心思出卖了些许。
但谁又不知道周照辰心上有人。周照辰会把韩澈言养在家里，据说也是因为韩澈言神似那位病弱而不能人道的韩少爷。
所以，替身而已，能有什么面子？
一片心思各异的沉默中，韩澈言冷声开口：“阿愿，你开个金口呗。不然人家以为我在这做梦呢。”
周照辰语气温和：“你说了算。”
不止周文华和他老婆僵住了，谢天尧和梁叔都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愕然。
韩澈言放松脊背斜靠在贵妃榻上，语气倦怠：“那就这样吧，我累了。”
周照辰站起身：“让周睿和周夏约时间。不送了。”
周文华夫妇被谢天尧请出了小客厅，韩澈言也离开了贵妃榻。
他走到待客区的沙发边，抽出一张纸巾包住手指，半扔半放地把周文华夫妇刚刚用过的茶杯弄进茶盘里：“脏了，扔掉。”
梁叔应着，收拾起了茶具。韩澈言对周照辰说：“阿愿，你过来。”
周照辰依言，在贵妃榻上坐下了。
韩澈言懒散地把头靠在周照辰的肩膀上。
周照辰的肩膀似乎僵了一瞬。韩澈言不甚在意地更靠近了些，额角触到了周照辰侧颈的肌肤。
他的体温偏低。周照辰侧颈肌肤的温热触感于是愈发立体。
贴近周照辰的耳边，韩澈言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周老板很给面子。我想想怎么奖励你。”
尾音轻软，像小钩子，轻轻在周照辰的心尖点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