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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无辜

万籁阒寂,唯有树林沙沙地吟唱,无意中谱了一首不成曲调的背歌。

青灵芝牵着马,在前头走。

梦娘又听到了狼叫,太细微,淹没在了林声里。

往前走了百余步,狼嚎声清晰可闻。

“公主,怎么不往前走了?”青灵芝听而未闻般,转身看向她。

梦娘道:“附近,有狼。”

青灵芝诧异了一瞬,笑道:“怎么会呢,公主久居深宫,大概连狼毛都未曾瞧见过,所以才误会了吧。这里风有些大,咱们再往前走走,我有话想和公主一个人说,只怕叫不相干的人听见。”

梦娘微微一顿:“好呀。”

又起了一阵风,视野也渐渐地吹开了,这里的林木高盛到遮天蔽日的地步,黄沙擦脸而过,留下淡黄的痕。梦娘一身月白,是最显眼不过。

此地已离大部队百里之遥。

青灵芝停了下来:“公主殿下,您可以止步了。”

风沙扬起了女子的裙摆,她们相对而立。

风不止。

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位魏国的公主殿下时,胸有成竹的青灵芝却觉得是她莽撞了。因为梦娘的眼神是那么的平和,是太傻,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是她太傻了。

狼感知敏锐,杜梦娘怎会察觉不到危险。

似乎过了很久——天幕沉了下来,像被鞭笞过的皮肉,深得淤青,浅得渗血,漫天华彩中,白衣如一捧月华自天际倾泻,白的皎洁,白的纯粹。

梦娘活了下来。

小狼缩在她的脚边,轻轻嗷了一声,梦娘俯身温柔地揉了揉它的头。如果说梦娘抚摸狗奴的手劲儿夹杂着些复杂的情愫,那么对于手边的这只小狼,她只有母亲般的爱眷。

一匹狼,两匹狼,三匹狼。

是狼群啊。

如青灵芝所愿的那般,野兽吃得腹饱,她瘫倒在血泊中,怎么也想不到她苦心经营的一场谋杀,死的却是自己。

沈将军,沈将军会替她报仇的吧。

梦娘几乎是主动将皮肉撞进狼口的,她必须负伤,不然无法交代。就连小狼都瞪大了双眼,青灵芝目眦欲裂:“你——你——”

梦娘:“我的确有接到杀死你的任务,可是,如果你不先起歹意,我根本没有机会伤你分毫。”

杀人,多简单,多无趣。

凡是将动手想得太复杂的,都难以得手,往往就是一个邪念滋生,一场命案便随之而起。

猎杀结束,猎人归巢。

梦娘回到营地时,夜色已深,营长外燃起堆堆的篝火。梦娘伤得很重,血流不止,她拖着一条残腿,浑浑噩噩几乎扑倒地向前走。

士兵一眼看到了她:“将军夫人回来啦!”

将军夫人一个人回来了。

火光映在沈锐坚毅的脸上,他踉跄地从马背上跃下,手里还捏着缰绳,看得出,那匹千里马极尽疲惫。看到梦娘身上的伤,他微微一震,汗珠顺着硬挺的下颌角吧嗒一声滑落。

梦娘强挤出一丝笑:“沈锐,我有些累。”

男人猛声嘶吼:“来人啊,大夫!”

都说半死不活时,最容易梦到一些平日里不常回想的事情,可轮到梦娘,只有被迫捱了一整夜的疼。伤口里仿佛钻进了虫蛇,顺着心脉啃食她的肺腑。

她不曾叫出过一声。

大夫都说,这魏国娇滴滴公主,竟是个铁杆子。

失血过多,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她以为她死了——这是她第一次产生这个念头。

她被这个念头揪起一根虚弱的神经,不管不顾地,死死攥紧身边男人的手,闭着眼睛呓语:“把我,把我葬在魏国……”

“梦娘,活着。”

其实她不想活着。

活着,死亡,倘若人有第三种选择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它。

这世道别无选择。

如果梦娘真的是公主,那么活着的就会是青灵芝。无论是公主还是青灵芝,她们的身后都顶着一股力量。梦娘只是梦娘。

子时,她醒了。

同样睁开眼睛的,还有青灵芝。她被乌塔光救了回来,不知是小狼的乳牙太软,还是天神听到了少年王子一遍遍的祈祷,她居然还有呼吸。

“梦娘,我说青姑娘还活着,你紧张什么?”

沈谙握住梦娘冰冷的手,觉得血痂微硌,便拿起手巾一点点为她擦掉,那血不是她的,她只有腿侧受了狼咬。

沈谙方才被唤去了青灵芝的帐。

梦娘浑身发麻,动弹不得,她望着沈谙,想从他晦深的眸子里读出点什么。他却捧着她的手,沿着纹路啜吻,舔净了血丝,又加大力度的啃咬她细细的脉搏,阴沉着声音道:“梦娘,为何不再狠点,叫野狼咬穿了。我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皮袄暖身子。”

梦娘不答,忽地扯过手来,对着腕心处疯了似的便咬。

沈谙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看到她是真咬,两口下去,被他舔得雪白的皮肉都血淋淋地撕了下来,他如梦方醒,一把扼住她的手,低喝:“你想死!”

梦娘出奇的大力,怒目挣着。

沈谙以唇覆唇,以齿抵齿,将这头野兽按在床上亲吻。她獠牙里还残存着血腥气,她连自己都敢咬,可碰上他,铁齿钢牙顿时软开了,舌尖钩子似的绞进去,温柔地□□。

“报!”铁男走进来,恰好撞见这一幕,忙低下头,“禀报将军,青姑娘失血过多,又去了。王子伤心过度,业已昏厥。请将军指示!”

梦娘盯着沈谙的瞳。

沈谙令道:“明日回城。”

沈谙叫来了巫医,为梦娘的手腕包扎,过后他到帐外议事。梦娘瘫软在床,胸腔里砰砰震个不停,这次的任务完全出乎意料,其一是青灵芝活着,其二是青灵芝又死了。

难道真的是意外?

白鸽子就着夜色,展翅飞入,梦娘蘸着血,在布条上画了一个圆圈,代表任务完成。白鸽子训练有素,轻巧地飞去了。

她悄无声息地传递着讯息,而沈谙则在帐外守了一夜,他抬头,望着一抹洁白晃身钻入云端,铁男举弓要射。

沈谙:“一只鸟罢了,不必。”

回城之日,右相得爱女遗体,悲愤之下向沈将军发难,一连发出五本弹劾沈谙的奏章。左膀右臂打开了内战,乌耶无计可施,便罚沈谙八个月俸禄,再命他府中禁足半月。

同沈谙要好的武将皆来宽慰他,沈谙却盘算着老婆媳妇热炕头,乐乐呵呵地领了罚。把右相气得捶胸顿足,只在女儿坟前哭天抢地,怒骂沈谙不是东西。

对头不禁冷嘲热讽:“右相也不必挂怀了,瞧那沈将军面冷心狠,便是当年沈老将军在他眼前被五马分尸,也不见他掉一滴泪。右相老当益壮,可还再生养。”

右相双目血红:“生你妈了个逼。”

梦娘常年一身白,这身白衣与灰白的天色相依,更似披麻戴孝一般。天有些冷了,坐在地上凉,她就倚在莲花柱旁等候。

阿蛮道:“夫人,将军不会有事的。”

梦娘念道:“乌耶。”

阿蛮立即懂了她的意思:“夫人多虑了,乌耶仰仗将军,莫说是右相之女,便是夷狄的公主,乌耶都肯舍得。您入府之前,也有不少贵女妄图攀附将军,可……”

“可什么?”

“传说,将军会吃人。”

天际如打翻了墨盘,百级台阶之下,正门大敞,火红的灯笼兽眼似的一眨一眨,烈阳般映在沈谙的披风与战袍上,看见伫守在台阶上的梦娘,雷霆之色顿时化作绵绵春水,沈谙眉目染笑,疾步而上。

“等许久了?”

梦娘点点头:“我不喜欢等,奇怪的是,等你是快乐的。”

“我的好梦娘。”沈谙蹲下身,搂住她裙踞包裹下的双腿,举高了往房中抱。

梦娘扶在他结实的肩头,望着天边薄玉似的月越来越远。

在沈谙开口前,梦娘先说道:“若她不先起杀心,就不会死。”不起杀心,就真的不会死么,梦娘唇角苍白,想到了湖心亭的状元郎。

沈谙目光平静,扑哧一笑:“梦娘,你在说什么傻话。青灵芝是被狼咬死的,她主动邀你入林谈话,众人皆看在眼里。也许她想你死,但我的梦娘运气好,逃了出来,她运气不好,就只能死了。”

梦娘哦了一声,“你说得对。”接着又抬起头,天真可怜地望着他,“我本柔弱,能奈她何。”

谁能从她柔弱可欺的外表下,窥见那铁石心肠呢。

正如沈谙预料之中,虽说禁足半月,可不到三天,乌耶便连夜传召了他。沈谙刚一脚踏入殿门,便看到了乌王那张亲切灿烂的笑脸。

“沈将军,想煞我也。”

沈谙不与他寒暄,只想让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王有屁快放。

乌王微微一笑:“右丞相没了爱女,你成天在他面前招摇,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孤这才将你禁足。既停职,孤正好有一桩要事央你去办。”

“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其实也是个挺大的事,不过什么大事在将军眼中都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到底是怎么个事?”

“将、将、将印丢了,就这么个事。”

事不小,王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