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相走在凡间集市里，夜晚的集市比白天还要热闹。
每每忙完事情后，浮相都会来到集市里闲逛，哪怕什么也不买，也很快乐。
可惜师傅的病太重，没能和自己出来体验过。
浮相走了走，撞见了不想见的人。
莫风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想起她曾同自己说过喜欢凡间集市的热闹，脸上惊讶少了几分。
莫风上前两步，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吃的玩的都有。
递给浮相一包糖果子，莫风问她：“你知道魔尊大婚的消息不？”
浮相接过吃起来：“知道。”
“今天是不是有人问过你这个问题？”
浮相吃果子的动作一顿：“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莫风笑了笑说：“毕竟我们两个怎么说，曾经也有过一段嘛。”
浮相无语，自己曾经是和莫风有过一段，但是是作为朋友，从莫风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变扭。
莫风拍拍她的肩膀，语气一变：“浮相啊，我是说真的，别再喜欢你师傅了。”
察觉到什么，浮相问她：“为什么？”
莫风看着自己身旁这位，宛如大木头般的迟钝人，语重心长地说：“不合适啊。”
“是真的不合适。”
浮相咽下最后一口，将包糖果子的纸塞进莫风兜里。
“哦。”
看着浮相离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中，莫风长叹一口气，她如何不想告知真相，但她有言在先，发誓再不将与那人相关的事提起。
虽然听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但糖果子还是很好吃的。
浮相走在街上，卖花灯铺前可以猜字谜来换花灯。
浮相不会，季云清却很擅长。
在皇帝宴请四方时，也曾玩猜字谜的游戏，不过奖励是天材地宝，惩罚是舞剑一曲。
修真界第一美人的舞剑，谁不想看？
谁都能看出来，这游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季云清面前的字谜就没停过。
可不论是谁的，出得怎样难，他都能答出来。
最后自然是没有舞剑。
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那个时候，自己正在关禁闭。
对外界的事一无所知，也是在那一年，季云清身中寒毒，被人发现时，是在山门前，差一点就死了。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中的寒毒，又是怎么回来的。
季云清说他也不知。
这事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浮相自然是相信他的，他说不知便是不知，没去问过，只是一心为他解毒。
浮相躺在床上，窗外的月色如旧，意识昏昏，就这样睡了过去。
浮相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有很多人，还有她自己。
梦里的她和真正的她一点也不像。
自己与师傅似乎快要成婚了，但师傅并不高兴，反而常常和一个男子见面，梦中模糊了男子的面容，浮相看不真切。
什么乱七八糟的。
算不得是好梦，醒来时浮相还有点回不过神。
照常理来说，她轻易不会睡着。
也许是最近太忙了？
刚这么想，一张散发着金光的纸就出现在眼前。
那纸开始说话：“浮相，你可知错？”
也许是太累，都出现幻觉了。
那纸又重新说了一遍，声音稚嫩却莫名带着点威压：“浮相，你可知错？”
“我没错。”
浮相觉得莫名其妙，一张破纸，也敢说自己有错。
那纸见她毫无愧疚，反倒是生起气来：“万物皆有其命，你不好好走你的，就是错了。”
“现在，你知道错了吗？”
浮相看也不看它，全当它是空气。
“你你你，昨天晚上给你看的就是你日后的命，你好好走你该走的，再错了，就没救了！”
浮相往师傅那赶去，不知道师傅现在如何了。
到达山峰，穿过水廊，莫名的，浮相感觉眼前这一幕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季云清穿着白狐制成的裘皮大衣，站在亭中，神色倦怠。
看见他，浮相跑过去，担忧的话一连串：“怎么站在这里，这里冷，怎么不去屋里待着，昨日吐了血，今天好点了吗？”
季云清看向她，浮相长得高，和他想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因为着急浮相离他近，近得能清楚看清她眼里的担心。
“浮相，你喜欢我有多久了？”
浮相一愣，如实回答：“二十九年。”
按她自己的话来说，是做人的第十年就喜欢季云清。
季云清眨眨眼，浮相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了，察觉到距离过近，浮相退开些距离。
浮相不知道季云清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季云清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
季云清看着浮相：“浮相，你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
浮相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猛的抬头看他，只看见那如高山冰雪般的人也在看自己，神色认真，话语清楚地再说了一遍。
“浮相，你愿意成为我的道侣吗？”
“愿意！”
浮相赶忙答应，生怕季云清反悔。
这下换季云清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下说：“我听到了。”
这笑像是冰雪消融般，让仙人多了几分鲜活气，很好看。
不自觉地，浮相将心里话说出来：“笑起来很好看。”
“师傅......云清，你要多笑笑。”
浮相说完不好意思起来，总觉得这么称呼有点过于亲密了。
季云清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有一瞬间不自然：“嗯。”
浮相和季云清要结为道侣了，这消息的炸裂程度和魔尊大婚的消息不相上下。
凑巧，两件大事选在同一天。
没有太多时间来准备，浮相一整天都在为这件事忙碌，天行宗上下不少人都来问她真假。
还有人想要去问季云清的，只可惜季云清不出自己的主峰。
最终是天行宗掌门宣布的这件事。
季云清表示不必兴师动众，只邀请了和他相熟的人。
莫风来找过浮相，浮相满脸高兴，欢喜得连带着看她都顺眼了许多。
心情很好地问她：“怎么，是要恭喜我吗？”
莫风神色复杂，最终说：“恭喜，得偿所愿。”
浮相递给她喜糖，说是糖，莫风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上品丹药。
哪有人把这么珍贵的丹药当喜糖送的。
莫风想笑，嘴角扯动，变成苦笑。
她低着头，浮相没瞧见。
送走莫风后，浮相继续挑选结为道侣时要穿的服饰，挑的她眼花。
很多事情不能她一个人决定，浮相搬进了季云清屋内，知道季云清的习惯，浮相住的是偏房。
“花纹选哪一个比较好？”浮相侧过头问季云清。
季云清手里拿着他方才手写的请帖，上面还没写完，只写了季云清的名字。
两人坐在一起，面前桌案上堆满了东西。
季云清停下笔，认真思考过后选了其中一个。
只要是季云清选的，浮相就很满意：“那就选这个。”
看着为结为道侣之事忙碌的浮相，季云清突然开口：“对不起。”
“提出的时间太紧迫了。”
浮相转头看他，笑着说：“不啊，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这样，两天后我和云清就是天地见证过的道侣，死生与共。”
浮相笑着，脸上眼中满是高兴。
季云清勉强笑了笑，拿着笔的手抖了抖，墨落在纸上，一个明显的墨点出现。
这张请帖废了，不能用了。
两人一直忙到晚上才结束。
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弯弯的月亮，浮相将东西都收起来。
“明日就结束了，云清，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
浮相眼睛亮晶晶的，被她这样看着，本就心有愧疚的季云清自然答应。
浮相欢喜地回去休息。
季云清看着她喜悦的背影，心中的迷茫越发深了。
结为道侣的选择，自己做对了吗？
季云清发现，自己做不到问心无愧。
屋内桌上请柬显眼，是魔尊大婚的请柬。
随着信件一起送来的，是邀请自己去的。
看着熟悉的字迹，季云清轻轻抚摸过。
心里的苦涩，季云清告诫自己，应该放下了。
必须放下了。
再过两日，自己就要和浮相结为道侣，这样想着，季云清涌上愧疚。
对浮相，他要弥补的太多，当日怀揣着报复心理，对浮相提出结为道侣。
看见浮相为了这件事，为了自己欢喜，那句后悔了，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也贪恋，贪恋浮相的爱，全心全意的爱。
就像是那永远盛放的荷花，四季不改，喜爱者趋之若鹜，他也是。
有浮相在，好像就能证明他不是一个人，这世上也是有人愿意为了他，情愿付出一切的。
所以明明有那么多人，他却选择了浮相。
浮相不知道的是，其实她对于自己来说，才是浮世中不可或缺的。
旁人爱慕自己的容貌，可浮相不是，她看向自己的眼睛里，永远那么干净。
永远只有自己。
就像是过去的师兄，曾经的季云渊。
烛火微动，季云清神色一变，刚要说什么，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人。
季云清瞳孔微缩，耳旁是熟悉的声音，肆意妄为地说：“季师尊可小点声，别让你的徒弟听见了。”
那声音冷笑一声又道：“哦不，应该说是你的道侣。”
季云清挣脱开，转身看向他，神色复杂：“你不该来这里的。”
“怎么，师弟不欢迎我。”沉渊比他还要熟悉这间屋子，什么都没改，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
季云清不敢大声说话，害怕被浮相发现，看着眼前的人，他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放下。
沉渊也看着他，许久没见，生怕他过得不好，没想到是过得太好，眼前这间屋子虽然陈设没变，但白玉雕砌的地板，到处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珠宝，连床榻都是千金难求的灵玉。
想到自己不久前才收到的消息，沉渊心中妒火升起。
他怒极反笑：“听说季师尊也要成婚，怎么不给昔日同门师兄发张请帖？”
季云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色苍白着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滚！”
想起那张沉渊送过来的请柬，季云清心中满是愤怒和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沉渊被打，反而没那么生气，他在季云清眼中看见了难过。
他发现，季云清对自己还有情，这个发现让他迫不及待地问：“你还喜欢我是吗？云清，你还爱我。”
季云清避开他的视线：“两日后，我会和浮相结为道侣。你也会成婚，你走吧。”
沉渊清楚看见他的眼泪，他松开手，不忍心再逼迫他什么，最终解释说：“我不会娶她的，云清，我爱的只有你。”
伴随黑雾，沉渊消失了。
季云清脱力般跪坐在地上，眼泪滚落。
耳畔是那句“云清，我爱的只有你”，季云清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他的心像是被刀剑刺穿，不知道该做出什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