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相一夜没睡，她已经不用睡眠，此刻却感受到疲惫。
散发着金光的纸在浮相换衣准备时，赶紧劝说她：“你不能和季云清成婚，你和他成婚，是有违天道的。”
“哦。”
浮相正在挑选发带，她不怎么喜欢簪子一类的饰品，更偏爱发带这种，简单方便。
“你师傅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浮相挑选的手一停，她有点生气：“云清他当然是喜欢我的。”
自己马上就要和云清结为道侣，突然蹦出来个纸，总是说自己和季云清不会在一起，一开始自己心情好，懒得计较。
次数多了，浮相真的生气。
随着浮相情绪的转变，浮相腰以下的部分开始扭曲，隐隐约约是七根触手的样子。
短短一瞬，又恢复如常。
纸一点也不怕她生气，见她着急，知道自己抓住了她的痛处：“你要是不信，今天晚上，我就让你亲眼看见。”
“你到时候好好看看，你师傅到底喜欢谁。”
浮相选好发带，没再说话。
出了门，看见等待自己的季云清，浮相的心情好起来。
她笑着说：“云清。”
季云清本也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好在浮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集市依旧热闹，今日人格外多，浮相和季云清离得很近。
浮相懊恼：“晚上冷，应该给云清带件披风。”
季云清一怔，反应过来说：“没事，今夜不冷。”
走在他前面，为他开路的浮相笑意稍减。
季云清被浮相保护得很好，周围人几乎碰不到他，全靠浮相左右注意。
季云清选了个安静的地方，是放花灯的河边。
他来得少，不知道在这里放的花灯是游不动的，常人一般不会来这里。
游不动的花灯，代表不会实现的愿望。
浮相知道，却没说什么，她知道季云清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意。
“你平日里喜欢来这里吗？看你似乎很熟悉。”
浮相看着河里静止不动的花灯，过了几秒才回答他的问题：“喜欢，几乎每日都来。”
季云清看着她，此处人少灯也少，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常来，自己却从来都不知道。
“抱歉，我不知道......”
浮相转过身来，笑容依旧：“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我突然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那些话说与不说都没关系了。”
浮相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不经意提起。
“哦对了，听闻魔尊的婚事取消了，这样好的良成吉日，可惜了。”
季云清心头一跳，不敢看浮相的眼睛。
“是吗......”
浮相没在这个话题继续，反而看向不远处卖花灯的铺子。
“云清，我一直想要个花灯。”
季云清顺着她看去，看见了那个铺子，花灯形状各异，都很好看。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也看着他，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季云清看向浮相，浮相还在说有关花灯的事，好似什么也没发现。
那是沉渊在叫自己过去。
“......可那个铺子的字谜，我从来都不会解，云清，你......”
季云清迅速做出决定，打断浮相的话：“抱歉，我刚才似乎有东西掉在路上了。”
“你先去买花灯，我很快就回来。”
他拿出一袋子钱，足够将那个铺子买下，转身匆匆离去。
他没有注意到，浮相的表情一点点冷下来。
浮相看向手中的袋子，神色不明。
散发着金光的纸迫不及待：“快走快走，晚了就看不见了。”
在纸的带领下，浮相看着季云清进了一个小巷，强大的五感，让她能清楚看见眼前一幕。
巷子中的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浮相。
沉渊抱着季云清，向他诉说：“我已经取消了婚约，从始至终，我的心里都只有你。”
季云清推开他，雪眸里满是痛苦挣扎。
“那又如何，我已经答应了浮相。”
沉渊紧紧盯着眼前人，他太思念他，以至于想要用婚约来让他见自己一面。
早知道他对自己还有情，何必到这个地步。
“你还爱我，你根本不爱她，云清，我们彼此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季云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撕扯着，一面是沉渊，一面是浮相。
两边都让他痛苦，放弃任何一个，都让他心痛。
可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爱着沉渊。
从前是，现在也是。
“沉渊，我不能对不起浮相，我亏欠她太多。”
沉渊看出他态度软化，立马说：“那我们补偿她，她想要什么都好，你亏欠她，不必用这种方式来补偿。”
季云清被他抱在怀里，恍惚间就像是回到了过去。
自己只要做无忧无虑的师弟，有师兄在什么都不用害怕。
季云清慢慢回抱他。
两人在昏暗的巷道里相拥，一白一黑。
一柄剑朝二人飞去。
沉渊迅速反应过来，推开季云清，自己被剑贯穿肩膀。
季云清见他受伤，迅速拿出丹药喂他。
飞剑回到它主人身边。
季云清看向来人，只觉得浑身冰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浮相握住剑，她动了杀心，剑尖寒芒闪过。
季云清看得分明，捏碎灵符，将沉渊传送走，也拿出剑来。
他是丹修并非剑修，鲜少持剑。
即便内心不愿将剑对着浮相，季云清还是这么做了。
浮相慢步上前，季云清后退，被逼到死路。
拿剑的手颤抖起来，季云清看着浮相冰冷的神情，愧疚填满整颗心：“对不起。”
浮相轻笑，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神色冰冷，语气平静：“师傅连剑都拿不稳，怎么敢把剑对着我。”
季云清看都没看清楚，手中的剑就被一分为二，从中间斩断。
他再也强撑不住，这一日发生的事实在太耗费他的心神。
浮相抱住他，捏碎灵符回到峰顶。
回到峰顶的那一刻浮相松开手，任由他倒在地上。
季云清用断剑维持自己，不至于倒下。
他的发冠不知掉在哪里，青丝散落，衣袍也在方才一剑中散开些，雪眸望向浮相，里面盛满眼泪，破碎美丽，几乎没有人能在这种目光下责怪他什么。
浮相却只是冰冷的看着他。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浮相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还会说出这种话。
也许是做人做久了，变得都不像是她自己。
自己居然做不到，做不到将季云清杀了一了百了。
季云清落下泪来，他明白浮相的言外之意，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昨天晚上，我本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季云清听清她说的话，瞳孔缩起，不敢相信地看向她。
昨天晚上......
“可惜，那时你满心都是别人，没时间听我说。”
浮相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三眼两语，就让师傅回心转意了。”
“我给了你太多机会，可你从来不珍惜。”
季云清才反应过来，她这一路上不经意提起的一切，都是在给他坦白的机会。
浮相用剑挑起他的下巴，平静地说：“我应该是要杀了你。”
季云清颤抖起来，他能清楚看见浮相眼中的杀意，她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对不起......”季云清闭上眼睛，泪划过脸颊，即便是这样狼狈赴死，也依旧漂亮得惊人。
“我现在不想杀你，不代表我日后不会。”
“季云清，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浮相收回剑，季云清睁开眼，只来得及看见她离去的背影，只短短一瞬，就消失不见。
他彻底没了力气，强撑着的姿态也维持不住，他明白浮相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两不相欠，再不想见，正因为明白，才觉得痛心。
眼前似乎又出现那个扬言说，要打败天下所有说他坏话的人的少女，手持一柄剑，将他护在身后。
“你何必如此，将自己弄得浑身是伤，他们不过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季云清将药慢慢倒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本是极其痛苦，少女连眉都没皱。
“他们说师傅坏话，我便要打他们，打到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为止。”
季云清无奈摇头，知道她性子倔，根本劝不动。
少女看着他，神色认真：“师傅，我会治好你的寒毒，在治好的那一天来临前，我会打败所有人，让他们不敢再说什么，那个时候，师傅你会喜欢我吗？”
季云清半点不相信，只当她是说个愿望，专心给她包扎，随口应道：“当然会，天下第一谁不喜欢。”
“那我肯定会是天下第一。”
“师傅不如从现在开始喜欢我好了。”
“你啊，先做到再说吧。”
在离开之前，浮相去见了个人。
莫风浑身怨气的起床，半夜三更的谁这么烦人。
开门后她愣住，显然没想到会是浮相。
浮相直接问她：“你是不是知道魔尊沉渊和季云清之间的事。”
莫风被她问得一愣：“你知道了？”
“你知道我也不瞒着你了，本来我也没想瞒着你，但是我答应过别人，不能告诉你。”
她废话太多，浮相不耐烦看了她一眼。
“好好，事情是这样的，魔尊在一百多年前和你师傅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后来渐生情愫，就在一起了，但这件事有违师门，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季云渊就入了魔，杀了自己的师傅。”
“后来师门为了肃清此事，就将季云渊除了名，现在门内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可是花了大代价，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话说，你怎么会突然来问我这个？”
“多谢。”浮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看她的神情，莫风叹了口气：“我早知道这件事，但是没成想你喜欢上你师傅。”
“早告诉你不合适了，人家相处了一百多年，肯定是比你......”
剩下的话浮相懒得听，她已经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