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白轻声说：“嗯，可以是可以……”
行白没直接回答卡洛琳和伦恩的问题，她坐在高脚椅上，低头盯着吧台桌面一系列眼花缭乱的酒瓶，陷入沉思。
既然酒吧排练室已经列入住宿的选择之一，那她应该试一下这里的隔音和舒适度，为之后搬进来做准备。
而且，房东太太和行白住在同一栋公寓楼。她每次带着酒气回去，就能撞上满脸不愉的房东太太催她快点搬走。
可能是被当成每天不上班就在酒吧混日子的失业青年了，当然供不上房租，说不定还会惹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能理解房东太太的想法，但是行白非常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这可能是来自于某些童年时期的阴影。
看到行白低头思考许久，卡洛琳和伦恩不禁一愣。
是玩笑开过头了吗，怎么突然不吭声了？
几秒钟后，行白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从高脚椅上起身，好像是打算离开。
伦恩猛地窜起，拦住路，把行白困在椅子和吧台中间狭窄的空隙里：“你现在就要走了吗，行白？今天不多呆会儿？”
行白疑惑地说：“是啊，回去收拾东西。我能提前过来住两天适应吗？”
行白胯骨靠在吧台边，开始发呆。她现在想走又走不了，因为伦恩挡在两个高脚椅中间。除非她脚一蹬从一米三的椅子上跨过去……那会摔得很惨吧。
行白试图移开高脚椅：“让让让让，麻烦让让。虽然我知道你们很热情，但总不能今天就住这儿吧？”
“你不会当真了吧……”听到行白的话，伦恩收敛笑容，显得有些无奈，“我开玩笑的，这边又没有洗漱间，条件很简陋。难道你是那种有地方睡就能活下去的人吗？我明天就帮你找房子，别亏待自己啊。”
行白：？
所以这两个人刚刚假装吵架是在逗她吗？
可恶，她居然信了伦恩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大骗子。
行白一屁股坐回高脚椅上，努力绷住脸端着。
说得好像她很好骗一样。
在伦恩看来，这有点像被不怀好意的大人骗走零花钱的小孩，虽然很后悔，但还要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维持最后一分体面。
伦恩见好就收，语气真诚了许多，给行白打预防针，“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原因我之前也说过的，得开出稳定的流水让房东信服。你实在找不到，就考虑住我们家过渡一段时间吧。”
行白喝了口冰水，算了算自己的收入，心比这冰水还冰，同样无比真诚地回复她，“如果要做到这个标准，我至少要两个月。”
伦恩：“……你不如赶紧收拾行李搬过来吧！”
一旁的卡洛琳噗嗤笑出声，拍了拍行白的肩膀，说：“虽然我有些嫉妒伦恩对你的偏爱，但你还构不成威胁。你尽管搬来我们家吧，说不定还能促进我们的感情。”
卡洛琳常年健身，单手轻松15kg哑铃弯举，引体向上也不在话下。这一拍差点给行白呛出一口狗血。
行白攥紧胸口的衣服，感觉自己被一巴掌拍进了魔幻世界。
什么促进感情？幸福的一家三口吗？而且还是她当女儿那种？
她吓得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伦恩，卡洛琳，谢谢你们帮我，但是住进你们家里真的不太好，如果我在的话，真的会干扰到你们……呃……”
伦恩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不介意啊，反正家里很大。卡洛琳你呢？”
伦恩边说边看向卡洛琳，却看到行白面红耳赤地扑过去，双手捂住卡洛琳的嘴。
行白：“我介意！我介意啊！而且我的生活习惯很差，不适合合租！真的！”
卡洛琳没阻止行白的手，看行白炸毛的样子，笑着吹了声口哨。
行白恼羞成怒，“我不仅乱丢垃圾，从不洗碗，还会把衣服袜子混着洗！”
伦恩坏心眼着激她：“我们会帮你纠正坏习惯的。”
看行白焦头烂额找蹩脚借口的样子，伦恩表示这真的很解压。
“不行，绝对不行！”行白争取捍卫清白的机会，“我会努力工作租到房子的！要是被赶出来了，我也不嫌弃排练室，真的！”
终于达到了预期成果，伦恩挑起一抹得逞的坏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哦，努力工作涨薪。所以从下星期开始，不能拒绝出门的邀请，要好好配合我看房子哦～”
卡洛琳抓住行白捂嘴的手，替她举手表示同意。
其余二人都得到了快乐，只有行白有几分自投罗网的悲痛。
伦恩快速翻动手机界面，迅速约了几个合适的看房时间。
伦恩：“下周六吧，我和卡洛琳开车带你去。你要是没钱交押金，先从我这儿……哦，不对，是从卡洛琳那儿借，她管钱。”
“你们不怕我欠钱不还跑路吗？”行白震惊于伦恩对她的信任程度。
伦恩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不是吧，你要是干了亏心事，怕不是自己先愧疚得要死，不等我们发现就上门道歉了。”
成年以后，伦恩确实是很少见行白这种人。脸皮薄，心口一致，道德底线又高，跟张白纸似的，一眼就能看透。
估计行白因为这性子也吃了不少吃亏，怎么一点都不改？伦恩叹了口气。
*
行白刚打开课题组办公室的大门，就看到莱娜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好消息！教授回来啦！还给我们带了伴手礼！”
行白有些意外，教授昨天晚上才到s市的飞机，今天就来上班了。
一想到伴手礼，行白又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这次会是什么口味的饼干呢？
课题组办公室在助理办公室的楼上，由于课题组人多，相应的办公室面积也有所扩大。
办公室的气氛明显比前两天明亮许多，沉沉的压力一扫而空，好像有某种快乐分子随着教授的回归在而空气中自由扩散。
行白走在过道，看到每个热烈交谈的人的手中，都有一盒包装精致的小礼物，上门还贴了教授亲手写的便利贴。
走进连通的小办公室，教授正站在桌子前，像圣诞老人一样，认真地分拣给学生的礼物。
看到行白出现，她抬起头，开心地打招呼，“嗨，行白！这次旅行我给你带了蜂蜜焦糖味的黄油饼干，手工制作的哦。还有当地卖得很好的精油，你喜欢白兰味吗？”
短短的栗色卷发，精神饱满的面容，以及健壮有力的身形，完全看不出教授六十多岁的真实年龄。
虽然说是开会，但是对教授来说，和旅行也差不多。她总是喜欢到一个地方就四处逛逛，她说这样能让她充满活力。
“谢谢教授，”行白接过递来的礼物，试着闻了一下，露出有些孩子气的笑容，“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教授欣慰地点头，“真好，很高兴你喜欢它。我听当地人说，它和你的名字里有个一样的字，都是’白’，我马上就联想到你了。你们真的很有缘分呢！”
行白拿着礼袋的手心微微发热，慢慢向上蒸腾，连带着脸颊有些泛红，“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有几个学生今天休假，她们的礼物就暂时放在我桌上吧，等下次见到了再发。”教授看向行白，目光温柔，“能面对面看到你们的笑容，我会更开心。”
接着教授开始讲这次旅途中和会议上遇到的大事小事，比如她沿着很美的公园慢跑了十公里，比如这次的茶点她很喜欢，比如又新认识了很多有趣的研究者，也看到很多老朋友还坚持努力研究。
行白眼瞳发亮，时不时点头赞同，给予积极的回应，她很喜欢听教授讲述亲身经历。对于教授来说，坏事都能变成好事。
过了一段时间，行白才想起正事，“教授，按照日程计划，您在接下来的研讨会上有个专题报告要讲。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谢谢提醒，我已经准备好发言稿了。”教授点点头，把一沓厚厚的纸拿给行白，“而且这次我还有个新的想法，想和大家讨论。能拜托你整理补充一下这些手稿吗？”
行白翻动手稿，一部分是手写，一部分是打印，有些批注很清晰，有些只是粗略的示意图，需要后续和教授进一步核对含义，“当然，我会好好做的。要下次组会上进行讨论吗？”
教授：“可以，就那个时间吧。你把资料也发给学生们，让她们提前准备。记得提醒她们，每个人都要发言。”
“好的，我会的。”行白点头，教授向来重视学生的观点，所以她对此也很上心，从来没有给课题组成员漏发过提醒邮件。
此时，莱娜敲了敲门，端着笔记本电脑凑了过来。
莱娜：“教授，您现在有空讨论吗？”
莱娜对行白眨了眨眼，又蹭到教授身边。现在的她已经不害怕教授了。
教授笑了笑，在另一侧的办公桌上为莱娜腾出来放笔记本的位置，又摸出一小包饼干，放在她手边。
莱娜最近完成了初稿。教授昨晚刚落地今天就上班，不留调整时差的时间，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赶上和她当面讨论问题，帮助莱娜在组会上更好地展示想法。
莱娜刚进课题组的时候，还有些怕生，连被指控学术不端都不敢和教授说，担心教授知道后不相信她，甚至给她换组。
对于刚入门就被赶走、风评不好的研究生来说，不会有导师愿意接手。
直到行白帮她整理完证据，有第一个人愿意相信她，她才有勇气和教授坦白。
幸运的是，教授当时在外开会，知道后立马抽空仔细阅读她的证据，认真比对两篇论文后，还联系了她之前的论文导师。
结合各方面证据，教授选择相信莱娜，愿意在委员会前帮她作证，这也加速了委员会做出指控不成立的判决。
行白给她们端来两杯咖啡，贴心地为她们半掩门，留出讨论的空间。
行白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喜欢这里的氛围，温暖而充满人情味。
与几年前退学时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