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白发现给了宋远柠电话号码后，见到宋远柠的次数稳步上升，有时候只是问候的短信，有时候是在公司面对面，有时候是在酒吧看她演出。
当一个人反复出现在眼前，会有种微妙的感觉。
“你最近不忙吗？”行白问，“好像每次演出都能看到你。”
宋远柠不是应该专注于熟悉研讨会的背景知识，为同声传译做准备吗？
宋远柠哦了一声，虽然她说完成本职工作才过去的，但还是有乙方摸鱼被甲方抓包的心虚。
再加上，宋远柠私下找何尧和卡洛琳要了这个月演出的日程表，特意蹲点。不错过看行白演出的每一次机会。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穿透办公楼的窗户，照在行白的侧脸。
黑色的头发，但是因为天生缺少黑色素和后天缺少营养，发梢有些偏近于枯黄。没有经过烫染，呈现出自然的弧度，衬在白皙的脸旁。
在温暖的阳光下，她整个人白得发光。
“有什么问题吗？”行白感受到宋远柠长时间的端详，轻轻歪头，问：“是发言稿有不理解的地方吗？你可以直接问我，我就是被派来配合你提高效率的。”
其实宋远柠把稿子得每个字都读透了，这次研讨会主题相关的概念和术语也了解的差不多。
但是如果宋远柠说没有问题，行白就不会再来她公司了吧。但是行白会不会因此担心她的业务能力呢？
宋远柠想了想，选择折中的方式，“要不你就这个主题即兴讲一段，我来翻译，正好能检查我的学习进度。”
行白不知宋远柠在打算什么，毫无被盯上的危机感，“好啊，先试讲五分钟，试试吧。”
行白甚至反思，她不应该过度关心宋远柠在为什么经常在酒吧喝酒的问题。毕竟下班之后就是私人时间，宋远柠想去哪里都是个人的自由。
行白还没有自我到那个程度，认为宋远柠是来专门看她的演出的。
行白这样告诉自己。于是她静下心，快速浏览稿子，结合个人理解，加了点新内容开始试讲。
行白发现宋远柠比前两天进步了很多，回答得很好，又快又准确。
宋远柠笑着，拨起披到肩上的头发：“怎么，你一副惊讶的样子，是觉得姐姐做不到吗？别小看人啦。”
听到宋远柠亲昵又熟悉的调笑，行白懵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眉眼弯弯，还有小小的虎牙。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宋远柠很久没看到行白的笑容，忍不住伸手触碰她柔软的头发，轻轻揉了两把，又从抽屉里抓出一把柠檬糖塞给她。
还是笑起来更有活力，她平常丧气的样子，总是让宋远柠很担心。
行白没有躲开，她从这个动作里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安心，跟着宋远柠的动作轻微晃头。
*
随着研讨会的日期越来越近，学校里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安排。
协调住宿，布置会场，确定致辞稿，对了，还有准备茶歇。
秘书长放下手里的文件，揉捏眉心，恨不得把自己拆成两个人用。
办公室也比往常冷清许多，大部分人的工作都进入了最后的查验阶段，必需亲自去现场。
秘书长环顾四顾，没人。于是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边，躺了下去。
似乎感觉不对，她起身打量一番后，随手抓起一个抱枕狠狠地锤了两下，垫着脑勺后，继续双手放在胸前躺平。
啊，在最忙的时候小歇一会儿，真是最舒服的时刻。
“秘书长在吗？”简推开门，后面跟着路上正好遇到的行白，她们刚刚出完外勤，回来汇报进度。
简扫了一眼办公室，电脑开着，但是没看到人影。
简把背包放在座位上，自顾自说：“好像不在，我们还可以休息一会儿。没想到我们两个临时被抓来加班的人是最快完成任务的，会不会显得太认真……”
行白没跟上，她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墙边的沙发提醒简，用气声说，“这里。”
办公室很大，沙发在远离门的一侧，又背对着大门，还靠着一个矮柜，躺着的人被遮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确实发现不了。
简马上噤声，轻手轻脚绕到沙发边，看到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oss。
简：？
这么窄的地方，真的能好好休息吗？
秘书长似乎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半睁眼，就被笼罩在简上身的阴影里，以及从沙发靠背后探过来的半张脸。
秘书长瞬间清醒。强大的心脏让她没有被吓得升上天堂，而且迅速摸到手边的眼镜带上，进入工作状态。
秘书长：“有什么事吗？”
简和行白对视片刻，开始一板一眼地汇报工作，努力不去看她侧脸被压出来的红痕。
“做得很好，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秘书长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听完了简短的总结。
秘书长走到电脑边，打算更新日程，突然从屏幕反光看到自己脸上的压痕。
因为时间很短，红印不明显，反而显得这半张脸气色很好，颇有些人面桃花的意蕴在。
但是只有一半，所以还是很怪。
“噗嗤……”
看到秘书长有些呆呆的样子，与往日一丝不苟形成反差，简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行白努力控制嘴唇周围的肌肉，绷住笑容。
对啊，这不是很正常？谁午休醒来不会莫名其妙地发现多了点压痕？
秘书长视线从屏幕上挪开，想起刚刚她们欲说还休的眼神。
呵，确定了，是故意的。
秘书长扶了扶眼镜：“既然你们这么空，不如加点工作。”
*
于是研讨会当天，简和行白二人被迫成为志愿者，在会议室签到处的其中一个窗口负责对照出席名单，给到了的人打勾，顺便给她们发放会议手册。
行白拿着名单的手微微颤抖，努力保持微笑和热情的服务态度。
为什么，明明对着秘书长笑出声的不是她，却要面对这种社恐地狱惩罚？
简倒是适应良好，一边打招呼一边发手册。心理咨询师的职业背景让她十分擅长与人打交道，桌上的手册已经发出去一大半。
简拍了拍行白的僵硬的肩膀，鼓励她，“加油，这才刚过半。你看，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了，要加快速度啊！”
行白核对名单的眼睛都快花了，一边飞速打勾一边在电脑上录入信息，还要和其他人协调手册数量，防止错漏。
“亲爱的简，”行白将忙到瞳孔溃散的眼睛投向她，声音平静，“我只有两只眼睛和两只手，真的不能再快了。”
她已经是两分钟里抽空才能和简对上一句话，再忙下去就得三头六臂了。
简回以期冀的眼神，单手握拳轻轻挥舞。
早点结束，早点下班！
行白闭上眼，长长出了口气。确实，简说的是对的，人数一定的情况下，效率越高所需时间就越短。
行白便配合地投入更多心神，百分之二百地全神贯注，加速多线程处理。二人默契合作，她们所在窗口的速度明显比隔壁快了许多。
但是在某个瞬间，简正好送走上一位参与者，余光突然发现有人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行白的背影。
那人在远处停了很久，经常装作不经意地投来审视的目光，特意避开行白的视线。
好像在她身上确认什么似的。
简在接待的过程中抽空观察，顺带着看了几眼似是专心工作毫无察觉的行白，有些担心。
最后那人不小心和简对上了目光，有些心虚，马上躲开，迅速转身去了另一个窗口的签到处。
简拉了拉行白的袖子，指着那人的背影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行白抬头，因为即将开幕，签到处人来人往，每个窗口都排了好几层的人，几乎没有空隙捕捉背影。
行白努力睁大眼镜，迷茫地看了十几秒，也没有找到简所说的人，只好转头说，“我不知道。”
二人继续埋头工作。
在签到的这一个小时里，行白感觉身体就像高速无人驾驶的车辆，在凭着本能狂飙。
等到时间过了大半，队伍渐渐消失，出现间断空暇时间的时候，行白产生了类似于晕车的感觉。
隔壁窗口也空了下来，其中一个人走过来闲聊，“辛苦了，你们可以休息一下。”
现在签到处没有什么人，她们一个窗口就能应对。
简和她似乎认识，很快就热络了起来。
行白在旁边听着，有些口渴，轻声说：“简，你稍微等我两分钟，我去拿瓶水。”
简回头答应她：“好啊，帮我也带一瓶。”
行白起身离开硬质的折叠椅，伸了个懒腰舒缓坐太久而疼痛的脊椎，然后走到墙边的物资堆放处，那里有给志愿者准备的一整箱矿泉水和其他物资。
行白抽出两瓶，想了想，又从给宋远柠拿了一瓶。
她看了眼时间，离开幕式还有半小时。回去的路上，她突然做出决定换了路线，从侧边接近会议大厅的中心讲台，越走越快，雀跃的心思快要飞起。
行白正好碰到宋远柠正准备进入同传箱。
同传箱是半封闭的小箱子，里面有话筒等录音设备和隔音设施，便于同传人员工作。
“你怎么来了？”宋远柠有些惊讶。
行白稍微喘气，平复快走造成的心跳，从衣服袋里拿出一颗柠檬糖，和矿泉水一起塞进她手里。
身旁都是宋远柠的同事，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公司著名工作狂为何停下工作的脚步。
在众人的注视下，行白觉得自己的勇气快要消耗殆尽了，她耳垂微红，压低声音：“祝你成功。”
柠檬硬糖有些化了。可能是因为今天的气温有点高，可能是因为行白贴身带了很久，在体温的作用下，一捏就变形。
不等宋远柠反应过来，行白就转身火速离开。宋远柠马上要工作了，她也不能耽搁太久，简还在报到处等她回去呢。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敢等宋远柠的回复。
她发誓自己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在这种关键时刻送如此微不足道的东西，确实有点恋爱脑。
说实话，她刚看到宋远柠，心里就打起了退堂鼓，但是来都来了，不能白跑一趟。而且糖是她早上出门刻意带的……因为今天能遇到宋远柠。
如果行白此时回头看，就能看到宋远柠捏着手心的柠檬糖，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小心地放进兜里。
可是行白没有回头，她一边两条腿走路，脑子里也在走跑马灯。这颗糖是上次去宋远柠公司的时候，她看到宋远柠办公桌抽屉里放着的糖果。
那天之后，行白路过商超，阴差阳错地看到了同一个牌子，就顺手买了一小包。
每天出门的时候，行白都拿几颗放在包里，期待着和宋远柠下次见面时给她。幸好今天出门带上了。
越纠结越觉得后悔，行白抱紧手里剩下的的两瓶水，加快步伐，努力把胡思乱想甩在身后。
简被突然冒出来坐下的行白吓了一跳，连忙接过她递来的水，“谢谢……你去哪儿了？脸这么红。”
“多走了两步路。”行白把水贴在脸颊上，感觉热得快冒蒸汽了。
她从包里摸出两粒多的柠檬糖，将其中一颗递给简，又剥开另一颗含在嘴里。
柠檬糖让水都带上了一丝丝微甜，和柠檬的清香。
“哦？”简发出短暂的疑问，接着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用喝水的动作遮住笑意。
行白这春心萌动的样子也太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