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作文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作文网 > 仙侠 > 人间秽土 > 第3章 三

第3章 三

瓦金有三大场,西金舞场,东金酒场,南金赌场。要说八位东家最看好的,非三场之首酒场莫属。酒场和拍卖会场几乎一体,有不少利益驱动,再加之东家行列里酒鬼众多,兄弟姐妹们齐聚,勾心斗角也好尔虞我诈也罢,恩恩怨怨全在一杯酒里了。

但大东家不同。他鲜少踏足另外二场。

“又是东家赢。小吴总输得家底都快没了。”

“快别玩儿了,再这么玩下去,吴厅隔天又得来找茬。”

“怕什么。东家怕过谁?”

小吴总吴任旗,响当当的官二代,靠赌徒之名红透半边天。“我不信!再来!再来一局!”

“吴总剩的钱,好像不够抽底牌。”

“你!”

吴任旗气急败坏,熬了三个大夜熬得面泛油光,站起来一拳打在吊灯上,竖着手指头放话:“你等着!”

李诏双手握牌,一身西装革履,发型纹丝不乱。他略低下头,微微蹙额,头顶吊灯摇晃的光落在他锋利浓黑的眉上,明来暗去,面目深沉。

伯苏插着口袋从后门进来,李诏洗好牌,捏在手上掂了掂:“福秫走了?”

“走了。他说小姐天亮就会醒。”

“不该放他走,要是醒不了,得让他给我一直待在这。”

伯苏不敢附和。

“老五那头安排好了吗。”

伯苏回:“五主子已经定了。”

“哦?定的谁。”

“邬少爷。”

“老四?他俩什么时候的过节。”

伯苏也不清楚,只知道前些日子两人吃饭的时候因为争一道菜当众吵了一架,但这等鸡毛蒜皮的事实在不宜在此时说给李诏听。

“算了,”李诏放下纸牌,“明天夫人醒了,带她来见我。”

“夫…夫人?”伯苏傻眼。

李诏看了看他,一脸平常地说:“忘了跟你说了,我打算给她未婚妻的身份。”

伯苏有些吃惊:“不…不是说,妹妹吗?”

李诏开始确实是打算让她以义妹之名进李家的,只不过想到后来要以义兄之名替她寻亲,就觉得恶心得很。这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更了解她,更懂得呵护她,更适合做她的丈夫。还不如从开始就结成夫妻,省得后来兄妹之情变质惹人笑话。

“我有妹妹,没老婆,找个老婆怎么了?”

伯苏骇然:“噢噢噢不怎么,不怎么,小姐和大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诏陪小吴总赌了三天三夜,也乏累得够够的。他不想回莲花宅,宅里诡影重重让人心悸,也让人厌烦。他在小茶楼有一件私人套房,很多时候会去那歇息。

洗完澡站到镜子前,他端详着自己的脸和裸.露的身材,肌肉,骨骼,肤色。这个完全异于前世的,男人的身体。尽管已经习惯了近三十年,可三十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是割裂的。

“她要是知道自己变成了个男人,会讨厌我吗。”

“不能让她知道。”

李诏自问自答。

-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小刀听见窗帘被拉开的声音。

混沌的意识逐渐回归现实。

她无力睁眼,开开合合微眯出一条窄缝,只见一张模糊的人脸出现在视线中。是伯苏。

“小姐?小姐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小刀低下眼睛看着被白布缠裹的胸口,鲜红的血迹从棉麻里层洇透渗出。

“我…没死。我怎么没死?”

伯苏宽慰道:“福医生及时赶来,救了小姐的命。”

“有人推我。”她拉起伯苏的衣袖。

伯苏一惊:“什么?”

小刀突然激动起来,挺身抓住他:“是谁推的我?”

伯苏不敢反抗,张开双手:“小姐,冷静,冷静,没有人推您。”

小刀浑身发抖,求救似的将伯苏拉扯到跟前:“有!有人要杀我!”

“小姐,小姐冷静,没有人要杀您,他们杀的是五主子,小姐您救了五主子,您立了大功。”

小刀摆头,眼泪滚下:“不是的,不是的!有人推了我!真的有人推了我!”

伯苏看她越来越激动,只好强行按住她的肩膀:“小姐,没有人推您,是您自己绊倒了。”

小刀看着他,看了又看,忽然放开手,眼神忽闪。

“是你?是你做的。”

伯苏沉默。

“是你们要杀我?”

“是你们要让我给那个人挡枪,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小刀越说越后怕,假借资助之由千辛万苦将她骗来这里,为的就是寻一个替死鬼么?

“不是,小姐,我...”伯苏话说一半,小刀一头栽到他身上失声痛哭。

伯苏有些意外,回头急忙示意外面的人将门关紧。

小刀的呜咽声细碎,仿佛不敢彻底放出来,一腔怨气隐隐压在嗓子里。

伯苏用手轻拍她的背:“小姐,您受苦了。”

小刀哭了不久,猛地推开他,躺下来。用力抖动后的伤口刺痛难忍。

“其实我不怕死。如果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了让我在危险时刻替你们达官显贵做替死鬼的话,我宁可早早的淹死在海里,我仇恨你们这种人。”

伯苏默声片刻。拧了拧眉,似乎异常动容。

“小姐今后,一定平安健康,顺遂一生。”

刀纯笑了。是觉得可笑。

伯苏站起来:“小姐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大东家要见您。”

-

莲花宅,李家祖宅,从帝商李栐春祖宗手里传到今天已有百年,期间翻新重建数十次,到李诏这一代,已经成为扎德第一宅。

从大门进来经过百平长院到达前中堂,前中堂正心立有一青花瓷盆,约高四尺,一根雪莲从盆内昂首探出花身,中通外直,清丽不凡。

再往里分七院一堂,左三右四,堂居中。平时七院极少住满,各主子在外头均有自己的住处,有的甚至不亚于祖宅的恢弘气派,对此李诏心里一清二楚,但也从不挑明了说,免得伤兄弟和气。

五主子被刺杀这几日,李诏一声令下,七院能回来的都紧赶着回来了,宅内日夜人行不断。一大早,邬少爷跟着二主子款款从后院往中堂去。

“大哥这卖的什么关子,把我们都搞回来,我那头一堆事儿等着呢!”邬喻岷在李家排行老四,母亲邬夫人是李诏的二姑,虽是外戚,但奈何邬夫人手段高明,邬家家业被她一手掌控,这么多年来和娘家联合干出过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老五怎么样了。”老二单穿一件黑衣,行头利利落落的,双手插着裤口袋走在邬喻岷前面。

邬喻岷背着手,一身米色西装,戴着棕木色眼镜框,摇摇头,咂舌道:“装疯卖傻。我就不信她那样的人,能被一声枪响吓出病。”

“不管真假,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是四哥,多少要做做样子。”

“知道。我昨儿还带人看她去了呢,她装得倒是挺像。睡在床上抱着被子,头发乱七八糟,脸估计还涂了层粉,白得吓人。二哥,不是我说她,她怎么不去当演员呢?”

“行了。待会见到大哥,少说点话。”

“嗳。”

-

两人来时其余几位基本都到了,只是除了六弟站起来称呼了声二哥四哥外,旁的坐在那连眼睛都没动一下。

老二特意走到老三跟前,问候他:“三弟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李融自幼多病,但用邬少爷的话来说,是病又病不死,拖拖拉拉活得比谁都有劲。

“还是老样子。”

“凛冬将至,注意防寒。”

“二哥也一样。”

旁边的七主子悄声和老六道:“兄友弟恭,看得我想哭。六哥呢?”

老六没搭理他,邬少爷听见倒是笑了,“二哥三哥兄弟情深,七弟一向冷漠无情,连朋友都交不到几个,不能理解也是正常的。”

“弟弟确实不像四哥,四哥不仅朋友多,连女朋友的个数都是在座兄弟们难以企及的。四哥平时劳心劳力,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邬喻岷被噎得无言,转头见二哥神色严肃,端起茶没再回嘴。

老六朝门外望了又望,忍不住问:“大哥说要让我们见个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大哥的心思谁能猜透。不过这都快七点半了,大哥人呢?”

李诏从西侧走廊过来,跨进门刚好撞上邬喻岷话落,“我是来迟了,可要跟你赔罪啊。”

一群人忙站起来,异口同声:“大哥。”

邬喻岷尴尬地直搓手:“大哥说笑了,大哥忙,平时想见上一面都难,今天得空能聚聚,我高兴得昨晚都没睡着。”

李诏站定在他面前,笑笑:“过了啊。”

“都坐吧。”

中堂虽多次大修,但依旧保留了五六十年前的古典样式,梨花木金檀香,梁间悬有一张写着“清濯世家”的商号匾额。李诏上坐,眼神在兄弟五人身上巡了一圈:“我刚才去看有衾,她状态不太好。”

话说完,底下个个像没听见似的。李诏两手伏桌,突然一声呵斥:“你们可是她的亲哥哥!”

这火撒得过于唐突,老六和老七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老三顾着咳嗽仿若置身事外,老四看向老二,老二漠无反应。

“凶手已经抓到了。”李诏说完,伯苏领一男子从门外进来:“跪下!”

一席人对着一张生面孔愣了神。

老七问:“他是谁?为什么要杀五姐。”

“大东家饶命!大东家饶命啊!都是邬少爷指使我做的!是邬少爷让我杀了五主子的!他给了我重金,我是见财眼开一时糊涂啊大东家!”

邬喻岷眼睛瞪得比鹅蛋大,蹭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他妈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老子什么时候给你钱了!你他妈找死!”

男人被一脚踹倒在地,邬喻岷欲想掏枪,被伯苏拦下:“邬少爷,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老四,”李诏开口:“是真是假,不妨听他说完。”

邬喻岷脸色涨红:“大哥!我压根不认识他!”

男人颤颤巍巍从胸口摸出一张金票,“大东家!你看,你看,这是邬少爷给小人的金票,他说三年内每月都可去邬家金行取一样金器,我是财迷心窍一时失了心智才答应去做这种不要命的事!东家,东家饶了我吧东家!留我一条命吧!”

邬喻岷彻底懵了:“金票...?”

其余四位主反应各异,但约莫都看出了这是笔欲加之罪。

李诏敲桌:“拿过来。”

金票上头清清楚楚写着“邬氏金行”四个字,更有红章盖之,是如假包换的真票,连字迹都与邬喻岷极为相像。

李诏的眼神袭向邬喻岷,递出手:“你自己看。”

邬喻岷拿到金票就意识到自己百口莫辩了。扎德的金银珠宝产业链几乎被邬家垄断,更别说还有第二个邬氏金行。

“老四,我没想到你会做这么绝。”李诏当即定下他的弑妹之罪。

邬喻岷立刻跪下:“大哥,我…”

他咬紧牙看向老二。

一面黑影,望不穿,看不透。邬喻岷有时觉得那是道可以依附的高墙,有时又觉得他只是个黑影,一团一挨上就会灰飞烟灭的黑影。

“喻岷认错。请大哥责罚!”

“责罚?”老七这时插嘴说:“四哥啊,祖训说了,兄弟自相残杀者,必当处死。你是想要大哥怎么罚?用刀罚,还是用枪罚。”

“大哥。”一向不问世事的老三在这节骨眼竟然主动开口替老四求情,“四弟从小与你我一同长大,有衾这次也幸得恩人相救,躲过一劫,祖训虽然说弑杀手足者当死,但罪未遂,错未酿,不如给四弟一次机会,饶他一条命。”

“三哥这话我没听明白,”老七回嘴道:“什么叫罪未遂,错未酿,三哥是在惋惜五姐姐没被一枪打死吗?”

李诏:“好了。萧六,有衾是你姐姐,你觉得呢?”

萧狐站起来:“大哥是一家之主,今天大哥既然坐在上面,弟弟相信,大哥自有决策,一定能给姐姐一个满意的交代。”

李诏笑笑,看了眼左边的老二,回正头说:“有衾好在没有受伤,但老四弑妹之心不可饶恕,从今往后四院封禁,没有我的同意邬喻岷不准入宅。另外,岷有的股权你就不要拿了,无条件全部转赠给有衾,就当是对她的一点抚慰了。”

“……”邬喻岷早有所料。

“原来是为了岷有的股权。五姐姐真是好大一出戏。”老七凑到老六耳朵旁小声嘀咕了句。

李诏接着开始说:“邬喻岷,你要好好谢谢一个人。如果不是她替有衾挡下了子弹,我必会杀你。伯苏,带刀小姐进来。”

“是。”

……

伯苏拎起跪在地上的男人拖到大门外,吩咐手下:“拉远点杀,别用枪。”

紧接着走向旁边的一辆车,屈身将后车门打开,“小姐,可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