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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前尘

姜杳记得,刚到泾州庄子的时候,是庆立四年。

她正满十岁。

大夫人巧辩善辩,起先姜杳母亲只以为是送往老宅照看两日以作惩戒,硬着心肠容了他们去磨一磨姜杳这公主气性。

随着车夫拉马途径热闹的泾州镇,耳畔喧闹声愈来愈小。她们一行好奇地掀帘往外看,却并未见车马要停的意思。行路两旁的铺面越发稀少,原本还算开阔的街道,七拐八绕进了泥泞的羊肠小道,深一脚浅一脚,没等来别有洞天,最后剩下大片大片的田野。

她们以为仍需再行经一个村庄的脚程才能到老宅。阿碧和婆子暗自盘算着,只怕要接近夜里才能安置了。

没料到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顺溜地跳下马,将她们三人请下了马车。利索地卸了所有的行囊,道了个礼。

她们被放在一座灰黄色的屋舍前。

那屋舍是由泥砖堆砌的,院子由狗啃似的篱笆扎着,除了正厅和饭堂,只有三间居室。东厢最大的那间,说是最大,里头只一张床一张圆桌和一条瘸了脚的椅子,墙壁磨得干净光洁,更显得空荡荡的。

原来姜仲酉姜老爷为了能在京城置办院子,早就将泾州的老宅变卖,在故乡只余下这一处西邻巷的小屋舍。

待她们主仆三人回过神来,车夫已然在尘土中扬鞭离去。

起初姜杳不服气,每日来回折腾,埋怨院子小家子气,痛骂泾州破落,咬牙切齿仲酉大夫人丢她在这,也怪母亲不来接自己。不久,母亲来了信说,已经求了老爷,得了答允,不日便亲自来接她回去。

阿碧终日惴惴,担心小姐想不开,抱着被子宿在姜杳卧房的地上。

夏夜里蚊虫嗡嗡四蹿,她瞪着眼睛睡不着。

阿碧安慰她:“小姐,咱们从宫里逃出来的那一年才叫糟。若是天气再冷些,我们怕是早就冻死在外头了。您也是心大,娘娘当初怕您闹,结果白日里跑动多,小姐您哪都能囫囵睡着。和那时候比,这姜家庄子委实不算糟糕。”

姜杳不说话。因为那时候无论多艰苦的条件都还有母亲在身边,不像这个屋子,因着经年累月地空置而像座鬼宅。

可是她等了小半个月,说好来接的母亲却是不见踪迹。

姜杳终于耐不住,夜里起身,又写了封书信给母亲。信中自然大骂姜老爷和这破落庄子。十岁的少女蛮横,只觉得心中有气便要出,哪懂什么后果。

最后信件被大夫人截了去,呈给了老爷。

书信里头不恭敬事小,一句阖宫上下就没见过这么寒碜的宅子,比鹫鹿苑还冷清,叫姜仲酉第一次对母女二人的来历起了疑心。

小小年纪为何能得知大内冷宫设于鹫鹿苑。

三番五次试探后,母亲直接病倒,二人生了嫌隙,姜杳的回京之事彻底被搁置了。

反倒是大夫人,因为摸不清楚姜老爷对娇妾忽然冷落的原因,旁敲侧击地问了几次,姜老爷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吐。弄得她深思恍惚,心中打鼓,只怕他们间有所蹊跷,死灰复燃。权衡了几日,不仅不敢对姜杳赶尽杀绝,最终甚至帮着姜杳母亲派了奴仆送去一些金银钱财。

姜杳母亲担心杳杳心中难过,更怕捅出慕容和明的身世。

最后一封信中告知杳杳,自己身患重病,只叫她安心呆在庄子,记住她二人的约定,无事不要往京城再传书信。

入夏已深,微风扑面,开始有着清新冷冽的气息,午后的日光仍是黄澄澄的。照在空置的院子里,可以看见悬浮的尘沫。阿碧紧紧盯着姜杳,原以为小姐又要大闹上一闹。姜杳只是合上信,立在院子里,走出屋外。

来到泾州一个月有余,姜杳确信自己已能独自从庄子里赶往镇上,不许她们跟着。总得换换心情吧。

泾州是茶米之乡,镇上多设茶楼。不是京城中摆手弄姿、包房密谈的高贵地儿。茶楼里头设大厅堂,一张小桌,一位说书先生。价钱不贵,三文便可得一大碗,可以坐一下午听说书先生混讲。

大约老天爷也是没想放过她。

那日,姜杳刚刚坐定,店小二还没来得及端上大口的瓷碗热茶。

那厢就听说书先生摇头晃脑地讲起了前朝故事。很不幸,慕容沛忠在故事里成了一个弑父杀兄的伪善君子。茶楼里众人正在千金难买贵妃笑的桥段里如痴如醉,忽听后桌里传出一声清亮稚嫩的喝斥:“混说!”

一位身形瘦弱的姑娘冲上前来。

说书先生脸上不耐,眯眼赶人:“小毛丫头赶紧走开。”

姜杳却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扬眉问他:“我赌你空口无凭,瞎编乱造!你敢是不敢?”

说书先生压根不愿理她,嗤笑道:“我徐某昭平七十八年科举榜上有名,还需陪着你这个离家出走的小丫头片子玩?更何况,慕容沛忠无罪为何要自刎于御书房?大伙说是不是?”

茶馆来人都是熟客,自是热烈捧场。

说书先生被她一搅和,反是热了场子,喜不自胜。

姜杳也不恼,上前一步慢悠悠地绕着桌台走。走了两圈,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却见她忽然从桌上猛得抽了说书人的的书卷和扇子,飞快地跑到后院,丢进烧水大锅之中。

只是她哪逞得了这个英雄。自己身子板还脆,还没预想好逃脱的路子,就已经将腿摔折了。

等她再醒来,已是暮色四合。

迷蒙的睡眼前还多了一位陌生的少年。少年乌发披肩,脸庞雪白,俊俏如玉,身形瘦削整洁。身着朴素的布衣却优美得近乎妖异。他把手里端着的药碗,不耐烦地搁放了在床边的小桌几上,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喝了。

语调冷淡,眼角眉梢却含着暖意,并不令人惧怕。

姜杳一时失神,误以为自己翻墙摔掉了一条小命,忘了问那美艳妖怪的姓名。

好几个月后,她踩在田间又细又泞的小路上,摔断的腿才恢复好不久,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十五六的少年就像她腿上的伤,长势喜人,一周一个样。他的背影瘦瘦高高,裤脚过短,不合身地晃荡着。

那时是稻子收割时节,出了西邻巷,是整片金黄灿烂的田野。微风吹过,似金黄波浪翻滚,浮光荡漾。天色共秋波一线,是属于民间的佛光。许多泾州的老百姓们弯腰劳作,牛车来回运送成捆扎堆的稻谷,空气里弥漫着星星点点的醇和馨香。

后来在姜杳的记忆里,泾州就是走在田埂上,抬头望那南方乡野的天空。碧蓝色的苍穹高阔,从不似京城般低矮逼人。

她总是跟在少年身后费力追赶,一声接一声大喊:“阿应!阿应!”

*

都督府书房内。

梁应渠褪下官帽和手衣,不执一言。冷峻的眉间笼着不易察觉的忧思,阖衣坐在太师椅中,闭目思虑。

归宁后,他又奉旨进了趟宫,以为宣帝催促其南下鹦州。正要让秀水先一步在府中备好办差的行李,进了承乾宫,却是闲话家常。

他心中不惑,若是仅仅帝王得闲叙话,断不会下诏至监琮阁。

这般重重拿起,又轻轻放下,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西南鹦州的密令交由别人做了,另有安排?

还是,在他入宫前,皇帝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改变了召他入宫的本意?

都不是好消息。

正思索着,门外有轻微的脚步靠拢。隐在梁上的兆月兆月听出来人武功内力不薄,欲拔剑以待,只听闻那脚步声止于门外,继而响起了四下短促叩门声。

门外男子低声禀:“督主,泾州密令。”

梁应渠朝兆云兆月缓缓摇头,起身开门,慵懒问:“夜深了,有何要事?”

男子立即便跪,垂首恭敬回话:“督主遣暗卫队搜查了当年夫人所住的姜家屋宅,没有疑点。”

梁应渠紧握的拳头松了松:“既无疑点,为何连夜来报?

男子答:“属下在查督主夫人之时,发觉西邻巷内,除了监琮阁的派遣,还有一队暗卫。”

梁应渠默然许久,问:“跟了吗?”

男子垂首问罪:“至午淮门……跟丢了。”

他跪着又连着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擦出血丝;“属下办事不利,请督主责罚。”

梁应渠抬了抬手:“明日领二十仗,若是透露半点风声,老规矩办。退吧。”

男子又是殷切磕头:“谢督主,谢督主。”

监琮阁暗卫离开后,梁应渠仍旧沉默坐着,烛火在瞳仁内激烈的晃动。能让监琮阁一等暗卫跟丢的,只有御前的几位高手。

他对姜杳起疑,皇帝也对她起疑。

午淮门……

没有猜错的话,午淮门离他曾经的恩师、叛贼汤铭在泾州当年所居,只有百步之遥。

宣帝怀疑姜杳是汤铭漏网的后人,等同于怀疑梁应渠仍有二心。所以本来急召他南下,真正的意图是将他调离京城,清白则封公进爵,不清白则死于办差途中。只是御前暗卫从泾州回传的消息午后就到了:姜杳与汤铭后人毫无关系,甚至发现了监琮阁暗卫也在做此查探。

帝王下令,回撤暗卫队,即刻回汴京,停止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