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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出逃

关于我和阿柒,还有一件事值得说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可我还记得那昏黄的灯,焦灼的心。

那是夏天的某一天,我像往常一样醒来,妈妈已经上坡干活去了,只有我和阿柒在家。我俩吃了点锅里妈妈给留的炒豆橛渣,然后看了会电视节目。约莫下午时候,阿柒的朋友阿华来找她,她俩又聊了许久,具体内容我以及不请了。然后阿华说,我们去镇上吧。我们去镇上吧,这句话像颗石子在我和阿柒心里激起一层层的波浪。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在翻找宝贝箱了。我和阿柒有宝贝箱,早年我和她共享一只,就像所有拥有的的事物,在我还懵懵懂懂的时候,我们共享一切事物。后来我自己也拥有了一只,于是不再将我的宝物存放在阿柒的箱子里。所谓宝贝箱,其实说到底就是一只鞋盒,那时候鞋盒其实也并不常见,因我们家并没有什么余力去关心鞋子,大约只过年的时候会给阿柒买一双新鞋,大多是会问我意见的,毕竟过不了多久,这双阿柒的新鞋就会变成我的新鞋。我隐约记得那是一只粉红色的纸盒,质地还比较坚硬,里面乱七八糟堆放着许多东西:过年时拜年主人家给的糖果,阿柒收集的烟盒(有一段时间阿柒相信烟盒可以卖钱,于是她总是会留意地上的烟盒,将它们收集起来,拆开,压扁,就这样慢慢积攒了不少),还有钱,放在一个挂历折的钱包里。我们有时得到零花也是不花的,只将它们攒起来,以此来购买价值更高的东西。还有一点获得钱的途径,这里先不谈及,待之后细细谈论。那边阿柒已经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了,每一张都压的很平,如果钱币本来就很新,那简直就像刚从印刷机里出来一样。她把钱拈在手中,细细地数起来,壹毛的,伍毛的,一块的,大约有十来块钱。我想阿柒是有问过我的,问过我你去不去,也许她心里在想,不要跟着我,但她终归是问了我的。最后我们三个小孩走到东边的村口,这里横在大河和村子之间的是一条马路,偶尔有摩托车、三轮车、电动车路过,扬起一阵尘土。当时年纪尚小,可也隐隐觉得这可能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后果,可是,跟着阿柒,这是当时的我唯一会做的事。我们三个站在村口,望着马路尽头,左边就是大河,从哪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有几只鸭子在水上游着,偶尔把头扎进水里去吃里面的鱼和虾米。我觉得大约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班车终于来了,我们上了车,然后到了镇上。阿柒她们学校对面有一个小卖部,里面会卖一些村里小卖部没有的东西,这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就是为了来这买好吃的。最后我们究竟买了什么吃的我倒也不记得了,只一样东西我记得很清楚,我缠着阿柒给我买了一包彩色卡纸,两块钱,各种颜色都有,还附带一把塑料剪刀。再后来,就是这么的巧合,我们从小卖铺出来,正正好遇上阿华爸爸。三个小孩当场被抓包,载着阿华爸爸的摩托被送回家里。只有见到妈妈的时候,在等班车时产生的那一点恐惧感才真真正正被放大了。那时天已经黑了,妈妈脸色很不好地坐在四角大桌旁,阿柒没法,先认了错,说自己不该偷跑出去偷花钱,求妈妈不要告诉爸爸,我也赶紧在一旁求妈妈,不要跟爸爸说。说这话的时候,我还瞟了一眼大桌子上放着的彩色卡纸,明明几个小时前它还是那样的可爱迷人,现在在昏暗的灯光下明亮的橙色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红,仿佛自己已经在挨揍了。

当时年纪尚小,只以为妈妈气我们偷花钱,后来明白了,当她在桃园里忙活了一天回家后没见到两个孩子,在家门口灰暗的土路一遍遍喊我们的名字,又是怎样的不安。最终这件事以我和阿柒付出惨重代价收尾,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比如说零嘴,该吃的还是都吃了;比如说那包卡纸,最后竟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