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渡挠挠头，没有搞清楚状态，也没多想。
林荫下的倒影，描绘枝繁叶茂的春天，这是一个温暖的季节，也是萌动的时节。
回学校的路会经过一家711便利店，谢渡停下脚，像是想到一件事，对江枫道：“你等我一下。”
随后他往便利店里跑去。
江枫站在原地，繁叶的影子印在他的脸上，散弥的光晕穿过叶片与影子纠缠不清，恍若一个精致的图腾，他是误入凡尘的自然之子，冷峻非凡。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有几个外地来的旅客被吸引过来，那是几个女性beta和omega混合的小团体，几名女生围着一名女生凑过来，围在江枫周围，其中一名大胆的女生见他穿着校服，道：“小弟弟，能留个微信吗？”
江枫没有理她，如顽石一般。
那女生也不见怪，自说自话：“干嘛不理人，我们的omega小妹妹喜欢你，就留下个联系方式呗。”
她将被围在中间的女生推了出来，那女生有些羞涩，不敢抬头看他。
江枫远远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从711出来，想要走过去，却被一群人堵着，他冷冷地看着他们，alpha的低气压令人退却，江枫往旁躲了躲，走开。
谢渡从711跑出来，来到江枫面前，他跑得有些急，轻轻喘着气，额角有一层薄汗。少年穿着一件短袖校服，身子看起来有些单薄。
江枫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张纸，给谢渡擦了擦，纸巾上有山茶花的清香，带着江枫的体温，离开时，谢渡突然觉得有些不舍。
他看向他群女生，问道：“你认识她们？”
他从大老远就见到她们围着江枫说话。
江枫：“不认识，问路的。”
谢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江枫问：“买了什么？”
谢渡手上拿着一瓶果汁，许是刚刚从冰箱从拿出，外边天气热，瓶身流下几滴水滴。
谢渡将果汁塞进江枫怀里，冰凉的触感让江枫一激灵，江枫拿起果汁，问道：“这是？”
谢渡脸红：“礼物。”
江枫轻笑：“橘子味？”
那是谢渡信息素的味道。
谢渡身子一僵，红晕布上耳根，别扭道：“你废话真多，不要还我。”
说着，就要伸手去掏。
江枫一躲：“都给我了，哪有要回去的。”
谢渡无言，往学校方向快步跑去。
江枫轻笑，声音不大，但谢渡仍然能清晰地听清那笑声，好像已经深刻脑海，久久不忘。
下午上完第一节课，赵越咋咋唬唬地走过来，见到江枫桌上突然多出一瓶橙汁，大惊：“卧槽，谁给你的，不知道你不喝甜的吗？”
说完就要伸手去拿。
手还未碰到那瓶橙汁，就被人捷足先登，只见江枫拿起那瓶橙汁，浅浅品尝一口。
赵越大惊失色，抓着闻余，道：“老闻，你快把我打醒，我是不是在做梦！”
一道清脆的响声响起，赵越大叫一声，骂道：“卧槽，你还真打啊。”
闻余：“不是你自己叫的吗？”
赵越：“……”
他看着江枫，眼里仍有一丝不可置信，道：“枫哥你不是不喜欢喝橙汁吗？”
江枫：“现在喜欢了。”
在这个即将迎来盛夏的春日，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橘子香味，教学楼的某个阴暗角落，薄荷清香飘散原野，骄阳烈日，绿影淡然，少年心动不知何方。
晚上回来时，外婆坐在院子里。
天气逐渐燥热，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夜里的温度不像白日那般炎热，甚至有些清凉，谢渡进屋拿了件外套给外婆披上，外婆坐在摇椅上，示意谢渡搬张凳子过来坐下。
外婆已经年迈，明明还不到七十，霜白却早早地染上头发。
时间是世上最无能为力的存在，看不见，听不清，摸不着，却让人无法轻视。
外婆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听起来像是在克制，谢渡搬来椅子坐在她旁边，动作轻柔地拍她的背。
良久，外婆止住咳嗽，看着谢渡，黑夜的灯火稀落，橙黄的灯光挥洒在他的黑发，迷茫上一层薄薄的光晕，他的脸有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眼神温柔。
外婆道：“今天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谢渡一愣：“什么时候。”
“中午你回来前。”
外婆摸了摸谢渡的脑袋，乌黑的头发十分柔顺，从指缝间流过。“
“为什么不去？”
她问。
谢渡无言，底下握紧拳头。
“谢渡。”外婆叫了一声，语气严肃，“我不需要你这样，也不需要你这样做，我虽然老，但还没到走不动的程度，还能照顾自己。”
她看着自己尚还算年少的小外孙，叹了口气：“去把报名表填了。”
人生无常，生死也就在一瞬间，她不知自己还能陪谢渡多久，她的身体算不上健康，谢渡这般只会让自己感觉到拖累。
死亡是人无能为力的结局，但却不应该是悲痛的。
人若有了执念，便难以割舍，就舍不得离开。
谢渡低着头，背着光，看不清面貌。
不过应该是无力的。
他们心里都清楚对方害怕的是什么。
过了许久，谢渡道：“好。”
他的声音很轻，好似费劲全身力气，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起身走进房间，从书桌柜子最里头找出那张被压了许久的报名表，他拿到外婆面前，当着她的面写完内容随后说道：“我明天就去交上去。”
外婆问道：“今天那个男生是alpha吧？”
谢渡点头。
外婆笑了笑，继续问道：“你们关系很好吧？”
谢渡想了想：“还好，他是我们班班长，对我挺好的，很… 照顾我。”
院子里的只亮着一盏微弱的灯，举头三千尺，忽明忽暗的星光点点，漫长的黑夜是星光的舞台。
外婆语重心长：“关系好就好，难得有个朋友，以后有空就叫人家过来玩。”
“嗯。”
第二天一早，谢渡就去办公室交了表格，杨笑点了点头，又念叨了几句才让他离开。
江枫见他今天耸着张脸，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谢渡摇头，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今天处于一个低气压的状态。
江枫看着他，突然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上抓着一把糖，递给谢渡。
谢渡看向他。
江枫有些拘谨：“我听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甜的心情就会变好……来一颗吧。”
他拨开一颗糖的包装，喂给谢渡。
谢渡愣神间，嘴里被塞了一个东西，凉凉的，甜甜的，是薄荷糖的味道。
“江枫。”谢渡突然叫道：“比一下吧。”
江枫疑问：“比什么？”
“这次月考第一”谢渡看着面前的少年，眼里闪烁点点星光，“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好。”
考前三天，全班进入冲刺阶段，其中以谢渡和江枫最甚，没有人知道学霸们为什么突然努力，但却能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好像变了一些。
往常的江枫虽然话少，但偶尔也会与闻余、赵越几人开开玩笑，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与几乎陷入沉默。
谢渡手上的笔一直在动，“唰唰”地快速在纸上刷题，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他的长相明艳，往常没人注意，但其实在不说话的时候，特别是皱眉时，会给人一种冰冷的排斥感。
“卧槽，什么情况？”
赵越一进门，就感到班上漫入着一阵寒意。
清晨下了一场雨，小路湿漉漉的，地上沾了几片落叶，白雾茫茫，连呼吸中都充满着一股水汽。盛大的雨带来一场春日的寒潮，气温急剧下降，这股寒意尤让人瑟瑟发抖。
赵越在江枫面前晃了晃，成功收获一个“滚”字，愣在原地挠头，他觉得莫名其妙，随手抓来一个人，指了指江枫问道：“什么情况，早上发生了什么，他火气这么大？”
徐平：“好像是江枫和谢渡两个人打赌这次考试谁是第一。”
赵越吃惊：“不是吧，玩这么大。”
他看向那两人，沉默了一会：“不过我觉得，这两人就是闲着。”
不然没事争什么第一，学霸的世界真的奇葩。
上午的课任课老师都让学生自习，有问题自己上讲台问，经过谢渡两人的带动，班上燃起了一阵学习狂潮，连赵越都刷了两道数学题。
又路过的其他班学生经过，问道：“你们班这是什么情况？”
“学习啊。”
“不是吧，一次月考而已，你们班都这么用功？”
被问的同学指了指用功的两人，说：“你看看枫哥，再看看谢渡。”
其他班学生：我懂了，连学霸都在用功，这次考试一定很难。
他拍了拍那人肩膀，感谢：“兄弟，我明白了，谢谢你。”
一班学生：“……”
大哥，你懂什么了啊？
上午的课很快结束，江枫起身走向谢渡。
两人争锋的消息早就就传遍，甚至已经有人私底下偷偷打赌，江枫突然的举动让人好奇，好奇之外又令人害怕，除了早就知道江枫感情的闻余和带脑子的赵越，所有人都屏息，只怕这两人突然就打起来。
但所有人的失望了，江枫只是敲了敲谢渡的桌子，然后说：“吃饭。”
谢渡很快抬头，向他点了点头，随后快速收拾好桌子，道：“去我家吃吧，我外婆还挺喜欢你的。”
江枫一怔，道：“好。”
早上的雨来的急，结束的也快，但雨后的温度仍然很低，谢渡早上出门急，只在校服外面套上一层单薄的卫衣，卫衣布料纤薄，勾勒出少年过度清瘦的轮廓。
江枫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后背，掌心下是少年温热的体温和瘦骨嶙峋的触感，突出的劲椎骨好像一片连绵的山峦，裹藏在细腻的皮肤下，瘦得让人心疼。
谢渡一个激灵，往前一蹦，回头问道：“你干什么？”
omega生来对alpha气息的敏感，颈椎处又是人体较为敏感的部位，谢渡呼吸有些急促，耳后偷偷浮上一层红。
江枫没有回答，关心道：“冷不冷？”
他的嗓音是那种清清冷冷，永远给人带来一种不易靠近的感觉，但谢渡却能从他的声音中感受到那浓郁的温柔。
谢渡挠腮，不太敢看江枫的眼睛：“干嘛啊？突然问我冷……”
手掌传来的温暖让谢渡话音一停，他愣了愣，只见江枫伸手握住他的手，alpha生来便比omega强壮，连手掌也是，那根根分明的手指轻轻的包裹上另一只小一号的手，谢渡听见身旁那已经初具成人身姿的alpha清朗的声音：
“我冷。”
相扣的十指是连接心的桥梁，谢渡的心上怦然跳跃，这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是他过去十几年岁月中从未体验过的、陌生的、却并不讨厌的感觉。
谢渡忍不住缩手，却被江枫紧紧握着。
谢渡不动了。
江枫脸上一面平静，耳根却爬上红晕，天际被一道光拨开，划出一道光裂。
“出太阳了。”
江枫说道，却不敢看谢渡。
谢渡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光是太阳的恩赐，风是神明的轻语，它们带来不可见的祝福，悄悄藏在每个人的身边，很久很久以后，谢渡蓦然回首，才明白上天从来不会亏待任何人，它将江枫悄悄的送到他的身边，以此弥补过去经历的所有不幸。
老旧的小巷蜿蜒，雨水沿着屋檐缓缓落下，树叶摩挲的声音沙沙，在小路旁有一条不过三十厘米左右宽的水道，雨水汇集成河，四下无人，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两个少年牵着手，漫步在雨后的空巷中，这里曾经住着很多人，但随着时间的变迁，旧人逝去，新人离开，留下的也就仅仅几户舍不得故土的老人。
谢渡的家在巷子深处，两人牵着手没有说话，静静的感受余下安宁的路程，心脏欢腾不歇，带着春的懵懂。
很快两人在院子外停下，里头飘散着饭菜的香味，炊烟袅袅，消散于江南烟雨中。
谢渡稍微挣扎了一下，手从江枫手中抽出，温暖的体温即逝而过。他推开门，外婆正巧从厨房出来，看到他身后的江枫，微微一怔，随后笑道：“来啦。”
江枫点了点头，向她问好。
午饭的时候仍然是外婆在唠叨，江枫静静地听着，顾云深中午不知道跑去哪，手机上说了声出去就没有消息。
谢渡看着说话的两人，江枫耐心地听着外婆说谢渡小时候的事，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
墙角盛开的洁白茉莉散发着迷人的清香，枝头麻雀叽喳不倦，细小的人声远荡空巷。
谢渡想：如果时间一直停留在这里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