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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退婚(中)

退婚的相关仪式在两天后举行,地点就选在宋府的祠堂内。

“喂喂,萧墨淮,你的小未婚妻怎么还不来啊?该不会是后悔了吧!”段礼庭搭着萧墨淮的肩,笑得荡漾。

萧墨淮面无表情的拂开段礼庭的手,沉声回答。

“对方派来侍女传话,说是宋霁禾今早又病情恶化,正在接受医师治疗,所以前期的仪式没有办法参加,但是最后的解契仪式却是会出席的……”

“哦——”段礼庭讪讪地收回手,转而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宋家的病秧子小姐,当真是名不虚传……那么,你有去确认过吗?传言的真假……”

“已经让苏木借着看病的名义前去确认了。”

段礼庭翘起二郎腿,对于宋家这个向来只存活在传闻中的宋家小姐提起几分兴趣。

“你也在怀疑啊……”段礼庭换了个姿势窝在椅上“不过也对,人类这种生物,总是会对没见过的事物充满怀疑。”

“不过真的,好无聊,莫名有些同情这位宋小姐……不过,毕竟谁都不是凤清歌那丫头……”段礼庭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苏木回来了。

“怎么样?”段礼庭支着头,看向苏木。

苏木并未回答,只是找另一把椅子坐下,喝了口凉茶后这才开口。“无根之脉,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按理来说,有这样的脉象,她甚至活不过十六岁。”

“看来传言是真的喽!也不知道萧将军怎么想的,当初竟然会让你和这么一个活不久的人签订婚契。”

“而且……”苏木顿了顿,斟酌再三还是开口“宋小姐是神缺者,她身上没有任何天枢之力。”

瑶光大陆,相传原是九重天的一部分,后来天梯坍塌,九重天被毁,瑶光大陆与上界连接中断,但是神明偏爱,瑶光大陆的民众在出生时都会收到神明的祝福,获得特异能力,后人将这称为天枢之力,在瑶光大陆,上至皇帝贵族下至百姓乞儿,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着天枢之力,对于身上没有一丝天枢之力的人,人们将其称之为‘神缺者’,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基本上不存在。

“弄错了吧,怎么可能……”段礼庭僵在原地,不敢置信苏木的判断。

苏木紧皱眉头,摩挲着杯口,反驳道“没有错,不会出错,我在把脉时习性惯利用天枢之力,这样更容易找出潜藏的病症,可是刚刚我在为宋小姐把脉时,我的天枢之力没有任何反应,这说明她对于天枢之力是无感的!”

“不仅如此,根据脉象结果可知,宋小姐曾经接受到极为巧妙的治疗,这大概也是她能生存至今的原因。因为是神缺者,所以无法用正常手法为其医治。”

“你不是说她接受过治疗吗?”段礼庭抓住苏木话里的重点,瞬间起了调笑的心思“难道目前这世上还有比你医术更好的,哈哈哈哈,看来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让我们的苏大圣医都自愧不如的人出现。”

“不可能!”苏木白了段礼庭一眼,肯定到“除了已经去世的师父,大陆上不会找出第二个医术比我还要好的。”

“喂喂喂,苏木!你是不是忘了还有——‘那里’”段礼庭突然严肃起来,明明是带笑的脸却让人警铃大作 。

苏木止住话头,沉吟半刻,开口道“你是指九门那群避世的家伙,我不认为一个家族弃女会值得让那群人短暂的入世医治。”

“那个不一定哦~~”段礼庭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宋家祠堂,仪式正在进行。

在天纪帝国的上流人士家中,对于极为看重的婚姻,是需要到国师殿做公证,签订血契,更有甚者会将这段婚姻记入国典中。签订这样的婚契后,契约的双方不得作出任何违背这段婚约的事,违背者会受到天神降下的惩罚。结契过程繁琐,解契更是。首先需要请帝国内德高望重的长辈在特定的卷轴上书写退婚书,然后根据天相选定合适地点,设立祭坛,请来百余位乐师在祭坛周边演奏《引神》引来百鸟。直到出现归墟山的怀夕鸟,紧接着国师上台朗读祭文和退婚书,点燃祭品,最后需要契约双方割取心间血,待双方血滴落到退婚书上,怀夕鸟衔起卷轴往苍穹飞去,在半空中自燃。以怀夕鸟为渡桥,让神明得知,这场婚契才算真正解除。

让萧墨淮惊讶的是,宋霁禾竟然来参加了前期的仪式。

“倾歌那丫头呢?怎么不见她来?”段礼庭站在萧墨淮身边,环顾四周后问道。“你该不会没和她说吧。”

萧墨淮眉头皱起,一脸冷色,周围气压低的吓人“我说了的,歌儿她还是不愿意,说是想要在屋内钻研药草……”

“啧!好好一个姑娘,非得跟苏木一个样,天天竟捣鼓那些草。”段礼庭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顺便冲着一旁偷看他的小姑娘抛了个媚眼。

萧墨淮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目光正落在不远处窝在太师椅上的身影。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顺着萧墨淮的目光看去,段礼庭也看到椅子上的那人,只一眼,段礼庭便怔在原地。

“像……太像了!”段礼庭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像什么?”段礼庭声音太小,萧墨淮听不真切。

段礼庭瞬间反应过来,连忙掩盖住眼底的震惊,举起手中的扇子捂住嘴,眯起眼说到“没什么,只是感觉那人和自己的一位故人很是相似。”

对,只是相似而已!她的生命已经永远定格在那个春天,不可能是一个人!

段礼庭努力说服自己,但视线还是不由自主被那抹身影所吸引。而身影的主人——宋霁禾却是懒洋洋的窝在椅子里,对于眼前的场景只感觉索然无味。

抱着鹿竹刚加热好的手炉,宋霁禾窝在椅子里打了个哈欠,将头靠在一旁的椅靠上,跟一旁严肃的鹿竹闲聊着。

“早知道就不来这么早了,都怪那个什么狗屁王爷还派医师来给我看病,看个屁!我看是想来看看我什么时候死好给他的心上人腾位,真是的,你看那医师那拽的二五八万的样!真当他萧墨淮是个香馍馍,长得那么磕搀!要不是凤倾歌目前没惹到我,不然就算这婚我还真就不退了!我熬死他俩!让他们有情人也成不了眷属!”

宋霁禾苍白的脸上满是不耐,毫无血色的嘴唇喋喋不休的输出不雅字眼,而一旁的鹿竹早已习惯,只是时不时附和着。

“但是这样一来,他们不也成功的知道您是神缺者,计划也在顺利进行不是吗?”

听到鹿竹的话,宋霁禾抱怨的话戛然而止,嘴角重新挂起笑,“对啊!我应该高兴啊!我就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啊!”宋霁禾忍不住内心的激动,捂住脸低声大笑。

伴随着十二道钟声响起,解契仪式正式开始。百鸟齐聚在祭坛上空,小国师姜栩安穿着国师服站在祭坛中央,开始宣读退婚书。

【余闻婚姻者,百年之大事,然萧家之子萧墨淮,曾与宋家女宋霁禾缔结良缘,未及成礼,今以书言,以明其缘由。盖世事难料,缘不由克,事与愿违……兹承双方之意,欲求休止婚礼】

仪式繁琐而又枯燥,宋霁禾忍不住靠在鹿竹身上,神色恹恹。脸色愈发苍白。鹿竹察觉到宋霁禾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连忙不动声色地扶住快要倒下去的宋霁禾。

“怎么回事?”鹿竹一脸焦急的问,现在她们正站在祭坛上,下面是宋家族老以及上京来的充当见证者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她们不能出一点差错。为了能让仪式顺利举行,她们谋划多年,绝不能在此刻让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没事,就是早上那个蠢货医师,利用天玑之力把脉,导致有残余的天玑之力遗留在我身上,神缺者体内不能存有天玑之力,连这点都不知道,真是个蠢货!”宋霁禾愤恨说着,悄摸从袖口摸出一粒药丸,借着鹿竹的遮掩,将药塞入口中。

苍白的神色略微恢复些,宋霁禾站直身体,宽大的衣服的遮盖下,身体因剧痛而不停发抖,额头不停有虚汗冒出。

半空中,怀夕鸟不知受到什么刺激,不停的叫唤着,焦急的在半空中转圈。

仪式终于进行到最后一项,而宋霁禾的身体也接近极限,短短几丈远的距离,她却步步都如踩在锋芒上。

取刀,剜血,一气呵成。

血如梅花般绽放在卷轴上,姜栩安将卷轴合起,摆放在祭坛中的台子上,半空中的怀夕鸟突然停止鸣叫,它缓缓降落,白色镶金边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它优雅的向祭坛中央走去,一步一步,与宋霁禾擦肩而过,然后衔起台子上的卷轴,转身面向萧墨淮以及宋霁禾二人,随后展开羽翼,朝上空飞去,它离那轮太阳越来越近,镶金边的羽毛愈发耀眼,火焰从羽毛边缘处熊熊燃起,燎原的烈火逐渐包裹住怀夕鸟,最终,怀夕鸟如烟花般摧残的消失在天际。

仪式至此结束。

祭坛上,宋霁禾死死握住袖口,又一阵剧痛袭来,宋霁禾只感觉眼前的虚影越来越多,察觉到宋霁禾的不对,离她最近的萧墨淮欲伸手去扶,却被宋霁禾不动声色地躲开。

但在剧痛的侵蚀下,宋霁禾意识越来越模糊,一口血喷出,一个重心不稳,朝后倒去。

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宋霁禾却依旧没有松开紧握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