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做饭，那就肯定得先备好蔬肉食材。
姜欢家里的冰箱很大，也很满，但里面塞得都是些蛋糕甜点、零食饮料、切开了但半个月都没吃完的水果盘……
蔬菜？鲜肉？她下厨的次数一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冰箱里能有就怪了。
于是乎，她干脆带上两个后辈，一起去扫荡超市。
对自家亲姑姑各种诡计了如指掌的姜圣梁捏了捏眉心，生无可恋：“姑，你就直说吧，你到底是想带我们去逛超市，还是去给你当免费劳动力，人形购物车。”
姜欢笑盈盈地说：“两者不冲突哦，我的梁仔宝贝，欢迎你再一次成为姑姑的购物小助手，姑姑将对你表达无尽的感激。”
“……”
姜圣梁：“我能不去不？”
“当然可以。”姜欢眉眼弯弯，“那你中午就一个人慢慢吃外卖吧。”
“……”
姜欢拎上车钥匙，招呼他俩出门：“走，我们出发咯！”
姜欢带他们去的超市是人山人海的山姆会员大超市，付以航从没见过这样大、地盘这样宽广的超市。
甚至都不应该叫超市了，应该叫大型购物广场。
进门便是全自动扶手电梯，连空气都沁爽舒凉，直接与外界暑气进行了隔绝，一排又一排的货品架上琳琅满目，食品、日用品、服装、电子产品……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路过零食区和餐饮区的时候，付以航看到了许多英文包装的商品。
他认识的英语单词寥寥无几，根本看不懂包装上写的什么，姜欢和姜圣梁却毫无观阅障碍，英文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第二母语，姑侄俩看到顺眼的便拿起来，扫一眼配料表和生产日期后就丢进购物车里。
自然得就像是在自己家。
姜欢挑了一大堆自己爱吃的东西之后，才转头问付以航：“你有哪些喜欢吃的零食吗？”
付以航摇头。
他根本不吃零食。
姜欢刮了刮鼻尖，想起来这是一个贫困家庭出来的孩子，平时可能连温饱都成问题，家里哪可能还有闲钱给他买零食吃。
她莫名生出一点怅然，却不知该如何迂回一下这种尴尬。
她自己一个人买东西买得不亦乐乎，却完全不知道该给付以航买点什么。
因为这孩子是不会向姜欢主动索要东西的，就算你问他，他也只会回答你“谢谢，但我真的不需要，不用”。
礼貌，而不留余地的拒绝。
姜欢明白这很可能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有的自尊心，不会去占别人的小便宜，也不想在这种口腹之欲上贪婪索取。
这是好事，代表这孩子很懂事。
但也正因为太懂事了，令姜欢都感到束手无策。
除了想在荔阳读书这一个愿望外，其他什么都不求，清心寡欲得仿佛一个小仙人。
回去之后还得劳烦人家下厨，她却全买的自己喜欢吃的食材，姜欢脸皮再厚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姜圣梁把姜欢拽了过去。
他悄声：“姑，你有没有点情商，你怎么能只顾着你自己呢，人家大老远被你跟姑夫接过来做客，你不给人买点礼物招待一下？”
“我也想啊。”姜欢无奈，“但你这小兄弟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求的，让我给他买啥啊？”
“你傻啊。”姜圣梁无语了，“人家正儿八经好学生一个，当然不爱吃零食了，你不知道去文具区那儿逛逛？”
“来，我教你，你去卖文具和资料书那边……”
付以航推着购物车等了姜欢好一会儿。
她说她要去买点东西，男生不方便跟着，让他先在这里等等。
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分钟。
姜欢终于东挑西选完成，抱着一大摞东西过来，付以航见状，立刻推着购物车迎上去。
他帮她把东西放进购物车里摆好，才发现她原来买的都是些文具和书籍。
有盒装的签字笔和笔芯，厚厚一本的草稿纸，学生笔记本，还有新华字典、文言文注释词典、牛津英语词典……
哪怕是再傻，付以航也能看得出来这些是姜欢买来送给他的。
姜欢毕业很多年了，她看样子平时也不看书，不写字。
而还在读书的姜圣梁不可能缺这些东西，只有付以航缺。
姜欢察觉到了，还给他买过来了。
付以航静了两秒，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认认真真地说：
“谢谢您。”
姜欢欣然接受了他的感谢：“没事儿，我随便挑的，你学习上能用着就行。”
只有强颜欢笑的姜欢知道，她压根不是随便挑的。
就这一堆的文具和资料书，她在一排排的货架上挑了好半天！
以往她买东西都是逮着贵的买，倒不是贵的就一定质量好。
只是她懒得货比三家，宁愿相信一分钱一分货，干嘛要去便宜货里屎里淘金。
而刚才她却硬是皱着眉，在价格较低的货品架上翻来覆去地“淘”，按照物美价廉的标准，一样一样的比对，尽量选出质量最好的。
不过，也多亏了她侄子的提示和点醒。
姜圣梁对她说：
“比如词典什么的，在乡下学校读书肯定都得用吧，一本厚词典一般就一两百块。”
“咱们呢，将心比心，百来块对你就是一根烟的钱，但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了，你说，在本就经济条件不足的情况下，他会不会缺这些必要的学习工具？”
姜圣梁自问自答：“他是一定缺的，只是他会宁愿自己买，买便宜的，买差一点的，或者干脆为了省钱不买。”
“这个时候你，啊不对，你兜里的钱和信用卡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记住。”姜圣梁像个小大人一样劳心劳力地叮嘱，“不管是文具还是资料书，都别买太贵的，因为贵了他很可能不会收，就算收了也会觉得欠了你，难免心里不安。”
“要把握好度，你是送礼，不是让他倒欠你一耙。”
姜欢没经历过苦日子，又早就不是学生了，她这人又一贯不具备对人将心比心的能力，对于付以航到底缺什么，她想五秒钟想不出来就自动放弃，懒得管那么多。
但姜圣梁不一样。
虽说他也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但他和姜欢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平时很爱交朋友，且交友面极广。
同班同学，小区保安大爷的孙子，公交车上襁褓里的奶娃……都可以跟他混成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只要有缘，他来者不拒。
可能也正是和不同生活阶层的小伙伴相处得久了，他在待人接物这方面，认真起来会比其他同龄孩童和很多自以为是的大人都要靠谱一些，也更加的聪慧和敏锐。
从超市扫荡完，姜欢开车回家，正式开始晌午大餐筹备。
姜欢教了付以航一些基础的厨房设备的使用，像如何开关抽油烟机，如何打火开灶，如何用蔬果自动清洗机洗菜叶子。
然后便玻璃门一关，溜到客厅看电视去了。
姜欢想得开，跟自己的厨艺和解了。
专业的事就得交给专业的人干，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还是不要丢人现眼为好。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付以航将菜端上了桌。
他解开围裙，看了眼在沙发上看综艺笑得前仰后翻的姜欢，去二楼的游戏房叫姜圣梁。
被叫下来吃饭的姜圣梁刚下楼梯口，就看到客厅里那个正对着电视机，把人都笑疯了的女人。
此时此刻除了天崩地裂，怕是没人能把她从她的世界里拉出来。
姜圣梁转头看付以航：“我房间门栓上挂了个黄色的小喇叭，能拜托你帮我拿过来一下吗？”
付以航预感到什么，犹豫：“这……不太好吧，她会不高兴吗？”
“没事儿，不会的。”
见他仍不动，姜圣梁解释：“平时工作日她天天睡到中午十二点，下午又要去上班，怕迟到就让我准点用喇叭把她叫醒，我姑那耳朵早就对喇叭声音养成条件反射了。”
“你要真老老实实去她面前叫她吃饭，我保证她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说什么，理都不会理你一眼。”
付以航：“好吧。”
很快，付以航将喇叭拿了过来，
姜圣梁把袖子一挽，打开喇叭的开关，震声：“姑姑，你还要不要吃饭了！”
姜欢身体一僵，三秒之内笑声止住。
一分钟后她就坐在了餐桌上，开始安安分分地端起碗吃饭。
她干完一碗，付以航见她碗空了，问道：“姜姐姐，要不要我帮你再盛一碗？”
姜圣梁吃饭的动作一顿：“你叫她什么？”
付以航跟他一样大，他叫姜欢姑姑，付以航却叫她姐姐？
姜圣梁知道姜欢可能不乐意听，但他憋不住困惑：“其实你可以和我一样叫她姑姑啊，她这辈分都比你大一轮了，叫她阿姨也行啊，怎么能叫她姐姐呢？”
“……”
姜欢夹了一坨虎皮辣椒塞他碗里，微笑：“仔，食不言，寝不语，懂？”
“哦。”姜圣梁低头扒饭。
姜欢沉思着吃了两口饭，把姜圣梁的话琢磨着消化了一番。
关于辈分……这确实是个回避不了的问题。
姜欢看了看付以航，说：“小航，要不我给你个正当名分吧？”
付以航正在端着碗喝汤，因为姜欢的惊人言语，他手腕一抖，碗差点没端稳。
姜欢说：“干脆我认你当我外甥吧，正好我没外甥呢，你可以叫我一声小姨啊。”
“这样以后我跟别人介绍你也方便，就说你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就好啦。”
姜圣梁跟着赞同：“对，我也觉得，你还是叫她姨字辈比较顺耳，姐姐姐姐的实在太怪了。”
“……”姜欢幽幽瞥他，“梁仔，都跟你说几遍了，小孩子吃饭不要说话。”
姜欢没马上逼付以航接受他的新身份，付以航点了下头，以示回应，然后便继续吃饭。
付以航做的菜姜欢非常满意，以至于姜欢食欲大开，连干了三碗的饭。
他做辣菜仿佛有他自己的独到手法似的，不是干辣，是很香的，应该是辣椒爆过油，把油香味全都煎出来了。
手机响了一下，姜欢摸出手机查看。
有消息进来，郑松的。
【老婆，我明天上午就回来，正好赶上我们结婚周年纪念日，我给你带了礼物。】
姜欢放下手机。
一天的好心情在此时灰飞烟灭。
她面容沉重：“梁仔，告诉你个坏消息。”
“你那个杀千刀的姑夫，明天上午就出差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呗。”姜圣梁从她的语气里感知出什么，抬眼看她，“咋了，你俩吵架了，不想看到他？”
“嗯，确实不想看到他。”
“而且我打算和他离婚了。”
姜圣梁差点把肉丸子哽在喉咙里。
他艰难咽下，又艰难开口：“好，我支持你，所以什么时候离？”
姜欢讶异：“都不问问姑姑为什么要离婚？”
姜圣梁继续刨饭碗，并不关心：“有什么好问的，不管什么理由，最终指向的结局不都是你们无法过下去了吗。”
“离就离呗，反正你们分开，被扫地出门的只会是姑夫，我又不需要为你担心什么。”
姜欢摸了摸他的头：“挺好，至少没有吃里扒外。”
这话什么意思？
姜圣梁不开心了，放下饭碗：“说实话，姑，除了你，真没人会把姑夫当回事。”
姜欢挑眉：“可你姑父平日里对你很好哎，一点也不比我这个姑姑对你差。”
姜圣梁白她一眼：“你当我是什么人，这点好就能把我收买？”
身为小王子，当然要金贵而自知，他鄙视地说：“对我好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谁都能排得上号的。”
得到了自己侄儿的大力支持，姜欢的好心情仿佛又回来了。
下一刻，姜圣梁手指戳了戳姜欢的手背：“那我的漂亮姑姑，等你离婚之后，可以把姑夫原来的书房改造成二号游戏房吗？”
“我觉得现在这个游戏房还不够大，怎么说也得再加一个吧。”
姜欢弹了一下他额头：“好小子，原来你的阴谋诡计藏在这儿呢。”
她拒绝：“不好意思，姑姑我已经提前想好用途了哦。”
“等我离婚之后呢，我要把你姑夫的书房打造成超级浪漫的销金窟。”
“我要用玫瑰花铺墙，用人民币铺地，再养一窝身材好的男模在里面，让他们天天伺候我，我只需要负责每天晚上翻翻牌子，想疼哪个帅哥就疼哪个。”
她娇羞地双手紧握，一脸的花痴和迷醉：“我终于可以过上我梦寐以求的武则天生活了，想想就觉得好幸福。”
一阵风吹过，仿佛被摁下了暂停键，连空气都缄默了。
旁听了她这一堆虎狼之词的付以航：“……”
早就见惯不怪但还是有点难绷的姜圣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