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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誓死守护马甲

“……祁岭。”

迷迷糊糊中,祁岭感觉肩膀被人推了推。

“三号,你又……”祁岭嘟囔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回头再说,困。”

最后一个字未及收尾,一阵凛冽的掌风便向着祁岭侧脸袭来。

祁岭蓦地抬手一捉。

缓缓睁眼,困意早已散了大半,手里的腕子挣了挣,祁岭有些无语地看向手腕的主人。

“咳,有蚊子。”

骆明舟干咳一声,抽回手。

“好啊你——”

刚想兴师问罪,祁岭的视线却被落在墙边的小灯上,昏黄的灯光将一片小小的黑暗点亮。

灯?

忽然意识到什么,祁岭蹭地爬起身。

唰——

窗帘蓦而分向两侧,窗外天幕深蓝,角落悬着弯黯淡的月牙。

闹铃自身后炸开,伴着骆明舟的催促:

“快点,四点五十五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几分钟后,两人在一片菜地前停下。

天色昏暗,依稀可辨得地里整齐的种着辣椒秧,凑近看去,才发现枝叶间已结满了一个个灯笼似的、翠色的辣椒。

“到底……呼”,祁岭气还没喘匀,只弯腰撑着膝盖,仰头看骆明舟,“呼……是在干嘛。”

骆明舟看了眼手机。

“五点整。”

话音刚落,不知看到了什么,骆明舟视线一顿,表情严肃起来。

很快,祁岭的余光里多了一双半旧脱胶的劳保鞋。

“李老先生。”

骆明舟喊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提着了祁岭的后领。

祁岭就这被迫“支棱”了起来。

祁岭这才看清了老李头的造型。

老李头神色轻松,铜色的臂膀紧紧绷着,两手各领只水桶,塑料桶壁有些泛黄,每一只都盛满了水。

看着面前两个早早到来的青年,老李头哼了一声,放下水桶。

两只沉重的水桶稳稳落地,没溅出一滴水。

祁岭盯着水桶思考片刻,而后看看旁边绿油油的菜地,忽然明白了什么。

一旦想通了这点,祁岭再看向骆明舟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敬意。

“你好努力”,祁岭压低了声音,“但是下次能不能不要带我。”

骆明舟斜看他一眼,开口的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李老先生,请问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老李头默默将两人打量一番,对着那两只水桶一指。

“去吧。”

“唉——”

菜田边,祁岭握着水瓢重重叹了口气。

连田坎都没下呢,他就已经累了。

旁边的骆明舟则完全是另一种精神面貌了。

“喂。”

骆明舟一手提水瓢,一手叉腰,斗志昂扬地站在菜秧边。

“下来了,干活。”

“可我不想”,祁岭话还没说完,骆明舟便猛地往菜地深处跑了几步,熟悉的吸力再次出现,祁岭来不及反应,便被那无形的力量一拉,眼睁睁向着田坎下摔去。

与土壤亲密接触的前一秒,坠落停止了。

“叫你犯懒?”

见祁岭站稳,骆明舟手一松,捡起匆忙中丢下的水瓢。

祁岭看着他,眨眨眼睛。

“我说你啊”,骆明舟斜看一眼祁岭这个模样,撇过头,嘴角皱了一下,“既然这么没干劲当初为什么要接这个综艺?”

说话间,骆明舟已打满了一瓢水,正要往叶片上浇。

“等等!”

祁岭一把抓住骆明舟的手,水瓢堪堪在绿叶边停下。

“不能浇在叶子上”,祁岭攥着他的手,将瓢口对准植株的根。“要对着根部。”

骆明舟愣了愣。

视线从手与手交叠处移到祁岭脸上,一向吊儿郎当的青年正色看着他,眼神认真又专注。

“如果水珠留在叶片上,待会太阳出来,叶子就会被烧伤。”

“你怎么知道的?”

祁岭停顿一瞬,撒开骆明舟的手。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祁岭唇角本就有些上扬,一笑便会露出两粒牙齿尖尖,显得有些慧黠。

“重要的是你学会了吗?”

骆明舟迟疑地一点头,“会……了?”

话音刚落,水瓢便迫不及待地塞到了他怀里,祁岭语调愉悦:

“那就交给你啦!”

骆明舟一手一个水瓢愣着,看起来莫名有些滑稽。

“我——那你干什么?”

“当然是给你加油啦!”

“不行”,骆明舟唰地将水瓢推回祁岭手中,“不行就是不行。”

祁岭撇撇嘴,“别这么小气嘛。”

乌黑的眸子滴溜一转,而后定格骆明舟身后某处。

祁岭神秘兮兮地凑上前,对骆明舟耳语,“我给你报酬还不行吗?”

骆明舟伸出一根手指,顶着祁岭的胸口将人推远。“那得看你的报酬能不能打动我了。”

祁岭自觉后退一步,视线投远——

“回头。”

骆明舟皱皱眉头,却也依言转身。

眼睛蓦地瞪大。

遥远的地平线上,红日缓慢腾起。

像是枚融化的铸铁,周遭的云朵瞬间被点燃,天地就这么浩浩汤汤地烧起来,连空气也跟着颤抖。

心跳快起来,声若擂鼓。

天地万物都好像被隔得很远,红日,只有红日。恍惚中,骆明舟听到祁岭的声音:

“喏,日出。”

直到红日完完整整地悬于天幕,骆明舟才终于踏回了实处。

“好……”

骆明舟张张嘴,却觉得喉头一片滞涩。

“你不是一直想看日出吗?”

祁岭看向他,唇角漾起个小小的笑纹。

骆明舟又是一愣。

他想问祁岭从何得知,但他又很快想起,自己似乎曾在某年某月某日发过某条朋友圈,其中某句似乎提到过自己还未看过日出的遗憾。

一句闲时的慨叹很快便被朋友圈里的海量信息淹没,连骆明舟自己都忘了。

祁岭却记得。

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搅成个乱糟糟的毛线团。

时间点滴流逝,毕竟沉默太久,骆明舟只能从中匆匆理出个线头,于是憋出了句:“我居然没屏蔽你?”

说完这句后,骆明舟忽然就想到个俗语——狗嘴吐不出象牙。

想象中激烈的质询却没有到来。

祁岭抿嘴舔了下牙花,冷冷一笑。

“是呢”,他抬手拍拍骆明舟的脑袋瓜,语气像是位经过专业培训的金牌幼师,“我们骆明舟宝宝真是个好孩子,居然没有屏蔽我呢。”

怎么就那么阴阳怪气呢?

骆明舟咬紧后槽牙。

“我那是——”

“咳!”

田边忽地传来声夸张的咳嗽声,两人齐齐转头,才发现老李头脸色铁青,正抱臂瞪着他们。

两人瞬间都失了底气,也没心思闹了,手忙脚乱地浇起地来,有好几次还差点撞在一起。

所幸,两人不拌嘴的时候也算是合作默契,很快便浇完了这块不大的菜地。

收尾工作结束,两人端着水瓢候在田边,紧张地等待着老李头的“审阅”。

老李头不紧不慢地下地转了一圈,不时弯下腰来摸摸土壤的潮湿度,又或是拨弄几下枝叶。

此情此景,就连一向摆烂的祁岭也有些紧张起来。他搓搓裤缝,听到身边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他真怕骆明舟下一秒就会这么厥过去。

终于,老李头背着手走上来。

“去吃早饭吧。”

“耶!”

祁岭一跃圈住了骆明舟的肩。

“第一个胜利,对吧?”

旁边,老李头长吸口气扭过头,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夸张的欢呼过后,祁岭将脑袋凑近,低声耳语。

“骆明舟,两点钟方向,看镜头。”

毛茸茸的耳朵蹭过脸颊,骆明舟蓦地一僵,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搁了。

收到指令,骆明舟机器人般撑着祁岭转向镜头,没什么感情地朗诵:“哈哈,真开心啊,哈哈。”

“你这台词不行啊。”

祁岭随口吐槽,而后便安静地等待那道机械报幕音。风穿过田坎,枝叶窸窸窣窣地摇晃,期待中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响起。

祁岭叹了口气,从骆明舟身上跳下来。

“怎么就不行呢?”

祁岭脚下迈着,心里却琢磨着系统的事。

当务之急是要尽早摸清系统的评分规则,否则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在瞎摸——

“祁岭!”

脚步声有些匆忙地追上来,祁岭应声回头。

对上视线的瞬间,骆明舟撇开头,却恰恰将赤红的耳垂暴露无疑。

“我不会屏蔽你的,暂时。”

“CP值, 1”

机械音响起得突然,两人皆是一愣。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噪的吵闹声。在撕心裂肺的尖叫里,隐约可分辨出老李头愤怒的呵斥。

祁岭与骆明舟飞快对视一眼,同时跑了起来。

吵闹的内容愈发清晰,与此同时,一股不容忽视的臭气也跟着浓烈起来。

祁岭鼻头一皱,只觉味道有些熟悉。

“畜牲!”

老李头中气十足地骂着。

眼前的一幕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祁岭来不及刹车就咚地一声撞在了骆明舟的后背上。

“唔——对不起。”

祁岭揉着撞痛的鼻梁,闷闷地道歉。

“没事。”

骆明舟虚虚扶了下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只见水泥矮墙里,三只黑毛小猪仔正尖叫着彼此撞击,毛发湿漉漉的,不知是血还是泥水。

注意到匆匆赶来的两人,田阿婆忙不迭迎上来,老人眼尾的皱纹颤着,不难看出她的难堪,可她却只是和蔼地推推两人的手臂,轻声细语:

“饭在锅里煮好了,你们先去吃,我和老李弄好了就回去。”

“可是婆婆”,望着几只“中邪”的小猪,骆明舟眉头不自觉皱成个小疙瘩,“村里有兽医吗,要不叫来看看吧?”

“有倒是有,只是老李他——”田阿婆欲言又止,不知道在顾忌什么。

“畜牲,叫叫叫就知道叫,看我不打死你们!”

老李头不知从哪里抽出根棍子,抡起来就要向小猪仔抽去。

“不能打!”

木棍在半空中停下,老李头使劲挣了挣,可祁岭的手却像是铁石浇筑的一般牢牢箍在他臂上。

老李头用力一瞪。

青年狐眸圆瞪,毫不畏惧地于他对视。

老李头怔愣一瞬,才又找回了声音:

“把手撒开!畜牲不打不行!”

“它们现在明显是应激了,你这样除了加重它们的情况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有可能会导致它们猝死。”

祁岭一字一句地往外吐,带着不容反驳的份量。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看向祁岭的眼睛里无不多了几分惊愕。

祁岭抿抿唇,低下头。

一时间,只剩背景里小猪仔哀哀的叫唤声。

感受到掌下紧绷的肌肉松了劲,祁岭放开手。

老李头将棍子一丢。

“那你说怎么办吧。”

祁岭眨眨眼,忽然转头望向骆明舟。

骆明舟本能一挺背,他四下看看,而后迟疑地指指自己,“我?”

两分钟后,舒缓的流行歌曲在猪圈中响起。

旋律悠扬,男歌手声音低沉,却又平白带着些缱绻。

音乐正是从骆明舟手机里传出来的。

感受到两股欲言又止的视线朝自己望过来,骆明舟攥着手机的指头紧了紧,莫名有些心虚。他梗梗脖颈,迎着其中一道视线扬起下颌。

“看、看我做什么,不是你叫我随便放一首的吗?”

“确实。”

祁岭苦笑。

因为自己出门急忘带了手机,所以祁岭才会拜托骆明舟帮他放首歌,可他哪能想到,放哪首不好,偏偏是这首。

注意力只不过放松了瞬息,那刻意被忽视的音乐就又灌进了耳中。

祁岭蓦地皱紧五官,企图把歌声从大脑里挤出去似的。

“喂,你什么意思?”

骆明舟蓦地瞪大了眼睛,“能不能对别人的审美保持一点最基本的尊重?”

“不不不”,祁岭忙不迭表明立场,“我只是有点好奇,你怎么会放这首歌?”

“我喜欢啊。”

骆明舟答得倒是快,态度自然又坦荡,不像在撒谎,也不像是为了耍弄人。

祁岭反倒是愣住了。

看来骆明舟是真的不知道。

“没关系的,”注意到祁岭神色中的反常,骆明舟大度地拍拍他肩膀。“这个歌手的歌水平很高的,你欣赏不来也正常,别自责。”

祁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