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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失

老太太催生的话扰得苏嘉韫一时羞赫,整场寿宴下来,耳朵的红就没消去过。

大概,也有喝多了酒的缘故。

苏嘉韫握着沈佳禾的手,缓缓闲步往自己小院的方向去。

两人走的很慢。

苏嘉韫方才吃了蟹,被最能喝酒的三叔拉着连吃了两三杯,如今竟有了些醉意。

酒热从血液扩散全身,明明是秋末带凉,沈佳禾却感觉苏嘉韫的手热得发烫。

“兄长出门两三月,回来就听见嫂嫂有了生孕,想必他一定是高兴极了。”

小路上几株金桂飘着残香,苏嘉韫兀地停了下来,低下头看着沈佳禾。

呼出的气息带着酒气,又夹杂在冷冷的桂香中,没来由地醉人。

沈佳禾看着他,耳边传来对方醉腻腻的声音:“今日寿宴上,我瞧着兄长的目光,竟也有些羡慕他。”

“佳禾。”苏嘉韫唤她,“我们何时也可以有个孩子啊?”

他眼神迷离,轻拥住沈佳禾,缓缓附身,试探性地想去亲吻对方。

酒气排开花香,环拥着沈佳禾。

苏嘉韫的问题,她不知如何回复,有时候她也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待苏嘉韫如友人如亲人,可是相识十年,又相处了四个多月,她一直无法真正将苏嘉韫当做自己丈夫。

如果一定要去给对方一个回复,她只能说,至少暂时她并不想。

以往几个月,苏嘉韫偶尔也会亲她,但最多也只是在睡前亲亲她的额头或者脸颊。

但这次,苏嘉韫却似乎认真了。

温热从薄唇间离开,苏嘉韫抚摸了一下沈佳禾的脑袋,以为对方的沉默就是应允。

他想将沈佳禾抱起,后者却突然推开他的手。

“嘉韫,你喝多了,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佳禾,我没醉。”语气中满含缱绻。

沈佳禾摸了摸方才放在袖中的山楂小饼,又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方才似乎吃的有些积食了,想去走走。”

“佳禾。”

“好夫君,今晚实在吃的多了,大概是嘉韫给我剥了不少蟹肉吧。”

苏嘉韫无奈一笑,指腹抚摸着沈佳禾的脸颊,应允:“好,夜里凉,走走就回来吧。”

说完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沈佳禾身上,然后转身先离开了。

沈佳禾目送苏嘉韫走远,这才平复了心情。

她从袖中掏出被丝帕包裹着的山楂小饼,稍看片刻,又放回袖中。

她记得,卿荷喜食酸甜,晚宴的时候,她便想着卿荷会喜欢这个。

沈佳禾朝苏嘉韫离开的反向走去。

苏府还有两道小门,是给下人和厨房出入的,平日里就没什么人看着。

今日是老太太寿宴,小门出入就更方便了。

沈佳禾从小门偷偷溜了出去,直接往怀乐坊的方向去了。

路上她还顺便卸了发簪,擦了口脂,将头发束成男子发髻,又将苏嘉韫给的袍子穿在外面。

夜里乌漆嘛黑,不仔细看,是认不出沈佳禾的。

以往出来次数多了,倒也让她摸索出了一些巧法子。

怀乐坊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少了白日拥堵道路的场景,但大门来往客人依旧很多。

在这个**纵横的地方,生存本就不易,却还有人开始对卿荷的自由与身体打起主意。

沈佳禾不免为卿荷感到有些心酸。

她拥着外袍,苏嘉韫的衣服对她来说委实宽大。

她往怀乐坊大门走,路过中间巷子时,却突然发觉出一丝异样来。

她是知道的,怀乐坊有道小门就在那巷子里,小门连着乐坊的后院和乐坊老板的住处,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关着紧紧的。

可今天晚上,小门却进进出出,多是乐坊的杂役小厮提着灯,神色匆匆。

倒像是乐坊出了什么事一样。

沈佳禾停在了小巷口处,没在往前去了。她的心仿佛被人抓住一般,没来由的慌张。

她找了个刚从小巷跑出来的杂役,询问情况。

杂役一开始打量着沈佳禾,半天没说话,等沈佳禾塞给他了一只珍珠耳坠后,对方这才开口:

“卿娘子不见了,自从白日见过客后,就突然不见了,我们这都是去寻她的。”

乐坊杂役的话如同平地惊雷,将沈佳禾砸得一阵眩晕,她转身就往乐坊内小跑进去。

坊内鱼龙混杂,夜里鼓瑟吹笙,倒是没人在意到她的莽撞。

她扯着磨蹭楼梯的袍子,跑上四楼,冲进卿荷的房间。

房间内早就被人翻查,乱作一通,乐坊几个管事嬷嬷仍旧在房间里找线索,嘴里还骂骂咧咧,几人被沈佳禾突然闯入吓了一跳。

“你是谁?”

其中一位嬷嬷是认得她的,站出来说道:“你是,沈……”

嬷嬷话还没说完,沈佳禾就又跑走了。

卿荷果然不见了。

沈佳禾想起白天乐坊拥堵的场景,她脑子里想着,会不会是那江通判见到了卿荷,又对卿荷说了什么失礼的话。江通判那样的官,卿荷是如何也得罪不起的。

还有那些沆瀣一气,只知道讨好江通判的人,他们一定是惹得卿荷不快活了。

沈佳禾在路上胡乱跑着,她要去找卿荷,可是又不知道卿荷会去哪里。

她有些自责,白天为什么没下车去乐坊看她,但是似乎,就算她下去也没有什么用处。

路上行人不少,多还是男子,沈佳禾退了外袍罩在头上,好躲开一些人探究的目光。

乐坊的小厮大多沿着大路往城内方向寻找,沈佳禾便朝城外方向寻去,一边压低声音,她不敢光明正大的喊卿荷的名字,便喊自己的名字,一遍遍地沿途唤着“佳禾”二字。

寒月露华重。

石板路上的苔藓结结实实地让沈佳禾摔了个跟头,她不知道卿荷会在哪,可是爬起来了,还得继续小跑着寻她。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也许是靠近城门了,也许是夜更深了。

夜深人静,靠近城墙时,沈佳禾却听到了一阵若隐若现的乐声。

她这才缓下脚步,寻着声音的方向。

乐声渐近,是那首《引凰曲》,在她大婚的时候,卿荷弹得就是这个,只是此时用的乐器像箫,却又比箫多了一丝悠扬浑厚的感觉。

是卿荷。

沈佳禾仰头看向城墙,看向声音的源头,弧月微亮,那一点点的薄光印出坐在城墙上的人的轮廓。

沈佳禾在那一瞬觉得,坐在城墙上吹曲的卿荷仿佛一只鸟,有着逃脱了泥沼的自由感,她在城墙下,突然又害怕,在乐声结束后,卿荷会不会也像鸟儿一样飞走了。

沈佳禾跌跌撞撞地冲上城墙,卿荷也停了吹奏,她转头看向沈佳禾,语气中似乎带着安心和愉悦:“佳禾,你来了。”

“卿荷,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惹你难受了?”

城墙上风有些大,吹得两人衣袂飘然。

卿荷坐在城墙上,抬头冲沈佳禾笑着。她一只腿半垂着,手上握着一只胡笳,薄弱的月光洒在她姣好的脸上,有种轻飘飘的破碎感。

沈佳禾甚至觉得,若这城墙上风再大些,会不会就这样将卿荷吹下去。

“佳禾,你来。”卿荷朝她招手。

沈佳禾赶紧走了过去,她余光瞥了眼城墙之高,便忍不住抓住了卿荷的袖子。

“你看。”卿荷抬手指向远处,“在这里,可以看到那老槐树。”

只是此时已是深秋,槐树颓然,留着干干净净了树枝树干,哪有什么好看的。

沈佳禾哪想看什么槐树,她轻轻将卿荷的袖子往里拉,愁眉道:“深更半夜,来这里看什么槐树,乐坊好多人都在寻你的。”

“寻就让她们寻呗,不回去了。”

“你今日是遇到什么事了吗?还是乐坊出了什么事?”沈佳禾问道。

“听过路的生意人说,从这棵槐树往南,有一处大湖,一望无际的蓝绿,和翡翠一样好看,湖边四季都是鲜花,我想去看看。”卿荷说得很轻松。

“你要走?”

“卿荷!你老实与我说,到底怎么了,我也帮你想办法。”

看着沈佳禾焦急的表情,卿荷自然带笑,淡淡地道:“乐坊待久了,腻了呗,你若真想我了,便去那片湖找我吧。”

“不要!我才不会去找你。”沈佳禾赌气说道:“你若不喜欢乐坊,我来想办法安置你,身契我也会想办法帮你赎回来,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呢,还决定的这么突然。”

沈佳禾认真地注视着卿荷,可后者却收了笑意,默默偏开头,僵持了良久,卿荷才总管开口。

“为何留我呢?是担心我一介女子怕我漂泊无依有危险吗?”

还是当我是亲是友,不忍别离呢?

后一句话,卿荷并未说出口,也正是因为她对沈佳禾的特殊感情,才让她不得不离开。

在沈佳禾大婚的时候,卿荷便明了了这份感情,也生出来离开淮安的心。

在她眼中,佳禾那般单纯的人,或许还只是把她当做挚友罢了,与她往日那些闺中密友,别无二致。若是知道了她的感情,又会怎么想呢?

只怕会觉得恶心,肮脏吧,女子怎么能去爱另一个女子呢?

若是沈佳禾发觉,自己对她并不是单纯的友谊,而且有着如她的身份一般的肮脏想法,一定也会如所有人一样,觉得她下作,生来肮脏吧。

她是沈家的小姐,是苏府的少夫人,是旁人眼中才德兼备的女子,是高高在上的光。

是她的光。

这样的人,卿荷怎么会忍心玷污她,又怎么忍心让她被人指责。

沈佳禾按住卿荷的肩膀,一字一顿地答道:“你若不想留在乐坊,想去任何地方,按理说,我都不应该拦你。”

“方才寻你的一路,我都在想,会不会是那江通判逼迫你了,会不会是乐坊的人惹你不高兴了,我怕你遇到危险,又怕你自己会想不开,你从来不愿意告诉我关于你的过去,但我我是知道你的苦楚的。”

“你是自由的,卿荷,我本不该拦你,作为挚友,我只要知道你是平安的就好。可是当我登上城墙看见你时,我又觉得,我想留下你,我该留下你的,卿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