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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结

其中有一人,沈佳禾记得尤为深刻。

那女子姓江名徽月,是据说是新上任的江通判的妹妹,从上京来的,是聚会上唯一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

她初来乍到,却丝毫没有胆怯含羞,与她们这些淮安女子衣着端庄简洁不同,江徽月穿着水粉色的褶裙,头上别着各种金钗步摇,脸上的妆面也是淮安女子从未见过的新样式。

江徽月性子活跃,又知道很多,不论胭脂水粉还是诗词歌赋,总能与所有人攀谈到一块去。

唯一违和的是,和聚会上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后,江徽月却又独自离了小亭,逛到小院子里了。

亭边的院子里,有苏府下人在晾晒书画,江徽月顺着架子一路赏看,最后停在一幅画前。

“这是……”她指尖在画上女子的眉眼间悬空笔画着,那处工笔作为精妙。

“江娘子怎么不在亭子里玩耍,此处不过一处空院子,可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沈佳禾眼着她下了亭子,便也跟随过来了。

“倒也不然,比如这画就甚是有趣。”江徽月含笑问她:“这是苏夫人的画吗?”

“正是。”

那幅画还是沈佳禾随嫁带来的,是她去年画的,而画上的女子,倒也不是别人,就是怀乐坊的卿荷。

只是她一直存放在箱底,平时里倒也没什么人见过。

“苏夫人画技真是了得,若是在上京,可不差于那些宫里的画师。”

“拙技罢了,江娘子也喜欢画画吗?”

“我嘛?”江徽月笑着摇摇头,“不太会,我兄长曾将我画的鹤说成长了腿的白蛇,之后便不曾碰画笔了。相比较于丹青,我倒更喜欢乐器,比如胡笳,在上京,可没几个人比得过我。”

“胡笳?”沈佳禾从未听说过胡笳。

“苏夫人不知道吗?”她见沈佳禾摇头,便解释道:“胡人通商带来的玩意儿,哦,也可能早就有了。若是夫人感兴趣,回头我带给你瞧瞧,说不定你也会喜欢的。”

江徽月又凑近沈佳禾耳边说道:“不过,我却是觉得,你们淮安女子的生活可真是无趣,竟还有什么不能出门的习俗。”她皱眉摇摇头,很是不喜欢。

沈佳禾迟疑问她:“上京的女子,难道不会这样嘛?”

“自然不用,在上京,我们想出门便出门,街上有的是好玩的,若是有机会,苏夫人一定要去看看。”

江徽月比方才放得更开了,一时间讲的眉飞色舞。

“江娘子的性子还真是与旁人不同,倒和我的一位朋友的很像。”两人相谈甚欢,沈佳禾不禁对她有些好感。

“哦?谁呀?”

沈佳禾指了指画,“就是画上的人。”

“画上这人……说起来,方才还没问苏夫人,这画中是何人?”江徽月端详着画像沉思片刻,又道:“我猜,她与亭中人一定是不一样的。”

“是了,她,确实不是淮安的贵夫人,而是怀乐坊的一位乐伎。”

原以为江徽月也只是听了,并未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待沈佳禾再去怀乐坊寻卿荷时,江徽月也在。

借着管家的便宜,沈佳禾出入苏府倒是更方便了,至少长嫂齐芸不会多说什么了。

兴许也是觉得,沈佳禾闲散些总比抢了她管家的权利好。

休憩了这些天,卿荷的手已经大好,也开始陆续接客了。

平时里卿荷接客挑捡的很,投金送银的看不上,都是随心情见人。

若是时候不巧,就连沈佳禾也不一定能见着她。

但是这次来,沈佳禾却听说:卿荷竟多了位入幕之宾。

还似乎是为年轻的娘子。

沈佳禾用扇子遮面,与店内管事阿嬷打过招呼后,便径直上了四楼。

才靠近卿荷的房间,便听见里面一阵女子笑声。

沈佳禾不禁诧异:卿荷的入幕之宾竟也是位女子。

在淮安,女子不便出门是一说,就算能出门,淮安的女子大多也是瞧不起这些勾栏卖笑地。

能特意来怀乐坊的,还入了卿荷眼的。

沈佳禾实在想不出这所谓“入幕之宾”是何人。

她停在门口,没有进去,但是又在刻意听里面的动静。

“想不到小娘子连这个都会,哪怕是在上京,会的人也是不多的,更何况女子。”是卿荷的声音。

“自幼便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乐器罢了,若是卿娘子喜欢,那这个便送给你好了。”

“这,卿荷怎可夺爱。”

“无碍,与胡人工匠相处久了,其实我也会做这胡笳了,这个便是我做的。”

胡笳?

沈佳禾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

她小心地推开门缝,果然看见屋内坐着的就是江徽月。

没想到那天她只不过随口一提,江徽月竟真的寻到了卿荷这里。

沈佳禾依旧没有进去,心里酸蔫蔫的,总有种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的感觉。

“那我便收下这礼物了,多谢小娘子。”卿荷背对着门,接过了一个棕褐色的玩意,想必就是所谓的胡笳了。

恰时江徽月抬眼,目光真好与偷窥的沈佳禾撞上。后者连忙心虚地躲闪到一边。

“门外,何人?”江徽月提声问道。

沈佳禾下意识想离开,但她又没理由在这时候离开。

她推门而入,面上瞬间换上一副笑颜,客套地打起招呼:“江娘子,没想到你也在这。”

江徽月丝毫没觉得诧异,仿佛遇到了熟人那般平常。

“苏夫人,你也来了。”

俨然一副熟络亲切地如这乐坊主人一般。

卿荷将胡笳放到案脚,正打算起身给沈佳禾让座,却被后者又摁坐回去。

沈佳禾挂着笑坐在了两人中间。

“之前听苏夫人说起卿荷娘子,这几日相识,果然与苏夫人所言一致,实在是个特别的人。”

江徽月一如既然地自来熟,沈佳禾没太听进她后面的话,只压着客套的笑容,强等到江徽月离开。

江徽月离开时,看见沈佳禾压在胡笳上的手,又道一句:“今日不知能碰见苏夫人,改日登府,我再带只胡笳给苏夫人。”

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惹得之后屋内两人再次沉默良久。

沈佳禾捂着胡笳不愿开口,卿荷隐约觉得沈佳禾情绪不对,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最终还是卿荷打破了沉默:“我听那位江娘子说,她和你是好友?”

“哦,前些日子办了个聚会,那时见过一面而已。”沈佳禾手指敲打着胡笳,眼睫低垂,思量着什么。

“我说呢,那江徽月才从上京来的,怎么会那么快与你相熟。”

沈佳禾低头将胡笳放到腿上,继续摆弄着。依旧没啃声。

她瞧着沈佳禾不停地敲敲玩玩着桌角的小胡笳。

“佳禾喜欢,就拿走吧。”

没料沈佳禾却将胡笳又送回卿荷手边。

“江娘子才送你的,我立马拿走算怎么回事。”

卿荷莞尔一笑,似是带着无奈的意思。

“既然佳禾不喜欢,那就扔了吧。”

胡笳被人执起,随意抛弃到角落的一个大开的箱子里,与里面杂乱的东西碰撞,哐得一声。

那个箱子里放的都是客人的赠品,大多不被卿荷正眼相看就草草被丢弃了。

里面的东西或精巧或贵重,也不乏像胡笳这般,是从未在淮安见过的新奇玩意。

沈佳禾有时也会去翻看,若是有看入了眼的玩意,卿荷便会大方送给她。

似乎对于卿荷而言,这世间就没她看得上的东西了。

“你总算这样,别人送你的东西,你便弃之如敝履,就没有一样是你喜欢的嘛?”沈佳禾又开始摆弄杯盏。

卿荷不以为意:“那些人送的东西,里面带着什么目的,佳禾又怎会不知。”

她斜目扫视一眼角落的杂物箱。

“金簪玉马讨娇笑,来日珠黄几人闻。”卿荷撑起下巴,将这话念得轻飘飘,她轻笑地看向沈佳禾。

“达官贵人们,不过拿我寻乐子,我又何必把他们的乐子当成我自己的乐子?”

淮安人多经商,自古商贾最凉薄,有钱人拿金银珠宝向卿荷讨笑,可同时又看不起风尘地的女子,虚情假意之间各寻开心罢了。

卿荷很清醒,在这一方面,她和那些商贾又是一样的。

“怎么?今天突然好好提起,是心疼那胡笳?还是心疼刚刚那个江娘子?”

“江娘子至少不是逢场作戏的人,你也这般对待她送你的胡笳。”沈佳禾回道。

卿荷看着对方较真的眼神,再次无奈摇头:“你啊,还是太单纯了,她之前和我说,她与你是至交好友,我这才见她的,如今看来,这江徽月也不过是个半真半假的人。”

沈佳禾张张嘴,最后还是没出声,她倒也不是真为江徽月打抱不平,只不过,今天的她莫名想反驳卿荷。

“好了好了不说她了,你也不过与她第二次见面,就算人家心里揣着什么心思,你也看不出来。”

卿荷抬手戳了戳沈佳禾的眉心,斥道:“倒是你自己,都是成了婚的人了,往后也少来我这,若是被人看见,少不得诟病你和苏家。”

沈佳禾不乐意听这话。

“你不让我来,我偏要来,我逛乐坊逛了两年了,也没瞧着被谁发现,也没人胡乱说我啊。”

话虽如此,可没待多久,沈佳禾还是老实地离了怀乐坊。

以往待字闺中时,就算出来也没人认得。

可如今作了苏家妇,沈佳禾哪怕不怎么出门,也是同苏嘉韫去过一些薪酬。

怀乐坊来得多的都是钱多到没处花的商人,其中不乏有与苏家来往密切的商人。

若是被人认出来,传到苏家或者别家耳中,少不得诟病她不守妇道,不尊礼法。

流言呐,能压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