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作文网!手机版

您的位置 : 作文网 > 军事 > 拂乱 > 第3章 曲

第3章 曲

苏府墙头立得高,说是建的高防贼。可在沈佳禾看来,分明就是防她的。

苏嘉韫知晓沈佳禾过得无趣,便整天想着法子哄她开心,或是寻些小玩意,或是在自家店铺带些点心。偶尔忙完店铺生意回来后,还会给她带些新印的书籍。

下雨的时候,苏嘉韫便不去商行了,转头提议要带沈佳禾去听曲儿。

苏家规矩不少,苏嘉韫带沈佳禾出门的时候,虽然没有阻拦,但是一直极守规矩的长嫂忍不了在夫人那多些微词。

离苏家不远处其实就有家小乐坊,雨下得很大,砸在马车顶上哗啦一片。

可苏嘉韫还是特意带她去了怀乐坊。

订婚之前,他便知晓沈佳禾时常偷跑出府的事,也知道她最喜欢去怀乐坊听曲。

苏嘉韫定的是三楼的雅间,这里离一楼远,听曲最为安静。

“你几时安排的?怀乐坊的三楼可是很难订到得。”沈佳禾来过很多次,不过她从来没订过所谓雅间。

大多数她都是直接去卿荷的房里,偶尔不凑巧,遇上卿荷出门弹曲,沈佳禾也只会在一楼厅里随意坐着等候,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因为钱不够。

苏嘉韫只是笑笑,道:“夫人喜欢的,便不算难,只可惜今日那个卿,卿荷似乎接不了客,只能委屈夫人点个别的乐伎了。”

“为何,今日接不了客?”

沈佳禾下意识以为是卿荷又犯了气性。

她时常那样,不高兴的时候不论谁来一律不见。

“你告诉她一声,就说是沈佳禾来了。”沈佳禾转头同小厮说。

不料店里的小厮摇摇头,回道:“我是知道您的,苏夫人,可是卿娘子今日手受了伤,不管谁来,她都是弹不了琴的。”

小厮还说,五六日之前,卿荷从苏府回来后,便一个人在房里,反反复复弹着一首曲子,也不说话,也不接客。

整整弹了一夜,琴弦弹断了,手也因此受了伤,估计还得休息好些天。

那天,不就是她沈佳禾大婚的日子。

沈佳禾瞬间没了听曲的心思,可看苏嘉韫兴致正好,还是随意点了个乐伎。

曲弹到一半,沈佳禾寻了个由头,离了雅间。

雅间再往上的四楼,便是怀乐坊那些当红乐伎的住处。卿荷的房间则在四楼的东南隅。

沈佳禾打着买凤头酥的名义出来,却鬼使神差地站到了卿荷门口。

房门虚掩,沈佳禾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里面的声音倒先传出来了:“请回吧,今日不接客。”

大抵是没听见门口有离开的脚步声,卿荷这才走了过来。

懒散的目光随着开门的动作,落在沈佳禾脸上。

卿荷有些吃惊,迟疑地问道:“佳禾?你怎么来了?”

沈佳禾沉默不语,一眼便看见了那一双被布条缠绕的手指。

卿荷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默默将手移到身后。

“你的手……”

“哦,前些日子练琴练的,无碍。”卿荷说的云淡风轻。

“可店里的小厮说,你弹了一夜……”

“……”

卿荷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这些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沈佳禾小心翼翼地握住卿荷的手。

“为何?是不是因为,我?”

卿荷眼色微颤,很快又转上笑意,拉着沈佳禾进屋。

“我自幼学习这些,偶尔练久了受点小伤也是常事,其实我已经好差不多了,不过是借口再躲几天懒,实在不想接客罢了。”

“我是问,为何弹一夜,你可不是这么勤于乐技的人。”

卿荷忍不住笑了,她抬手揉揉沈佳禾的脑袋。

“我在你眼里便是这般懒惰的人?”

她拆开指上包裹着的白布条,伸到沈佳禾面前。

指尖只有一小条淡粉色的疤痕,几近消愈。

“看,是不是好差不多了,前几日不过是觉得……”

卿荷总是有一堆借口,不管发生什么,总能把扁的说成圆的。

比如去年上元节,她两本来约好去河边划船放花灯,可那天卿荷却突然去接客。

上元节本就是为数不多她能光明正大出门的日子,可那天却让她一个人在河边等了两个半时辰,等河边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卿荷才来。

还解释说那天不是接客,是沈佳禾的兄长来给她银子的,为了补偿沈佳禾,还特意带了两个价格最高的花灯和梅花粘糕。

沈佳禾知道自家兄长喜欢卿荷,最后也信了。但更多的还是怕兄长知晓她偷偷来乐坊,卿荷也一直有瞒着这事,尽量避免让两人碰上。

沈佳禾坐的端正,可是心里不觉委屈起来,卿荷解释越多,越让她觉得那天的吻不过是梦一样。

卿荷还笑着和她说,沈佳禾的兄长前些日子送了好些珠钗花钿给她,还说要替她赎身契,指不定再过几个月,她就是沈佳禾的嫂子了。

沈佳禾淡淡一笑,附和一句:“想不到我兄长如此心悦你,那我便提前喊句嫂嫂了。”

卿荷顿时咧嘴笑的花枝乱颤。

淮安的女子向来矜持温柔,从没人会像卿荷这般笑得毫无顾忌,不过,淮安的文人说不定就是看腻了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才会去捧着随性放浪的卿荷。

可沈佳禾心里清楚,沈家向来家规严明、家风清正,读书人嘛,最看中规矩和风气,父母怎么可能会真让兄长娶卿荷,哪怕是良妾,也得是家世清白的小户姑娘。

淮安的文人,一边花钱寻乐伎伶人作乐,听曲看戏附庸风雅,一边又看不起她们的身份,自觉得乐伎伶人,是比走卒马夫更低贱的存在。

卿荷又兴致勃勃地拿出一条细细的坠着各种宝石珍珠的鎏金链子,她说这是京城歌舞肆里时兴的玩意,美名曰“坠腰锁”。

说白了,就是那些达官显贵寻快活的新点子,让舞姬把坠腰锁环扣在腰间,跳舞时会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这玩意是有个客人送我的,他想让我带这个跳舞给他看,呵,什么东西,我偏不!我才懒得给那些狗男人看。佳禾,我试试坠腰锁,跳舞给你看好不,正好今天还弹不了琴。”

沈佳禾点点头,或许就是卿荷这点特殊待遇,竟让她此刻心里有点舒坦了。

那些花钱买笑的酸臭文人财主,只知道怀乐坊的卿荷擅长各种乐器,却不知道卿荷的舞才是最好看的。

卿荷脾气不好,不愿意为钱卖笑,那些俗人自然也无福看见卿荷的舞。

不过,卿荷哪怕不弹琴唱曲,单是站在那,都是特殊的,特殊到像是不属于这里。

沈佳禾支着下巴,看着屏风那头隐约的身姿。卿荷房里的屏风是用绘着颜色的琉璃做得,略微透光。

她眯着眼睛,看着卿荷将那坠腰锁环在腰上,透着迷离的琉璃,勾勒出绝美的曲线,宝石互相碰撞,丁零几声。

若不是父兄获罪入狱,卿荷确实不该在这,她该是光鲜亮丽的官家小姐,仍然待在上京城。她就像是那不染纤尘的芙蕖,却生生被扔在了污泥浊水之上。

卿荷还没换好衣裙,楼下就传来了苏嘉韫的声音。

是来寻沈佳禾的。

“苏二公子?”卿荷问。

“嗯,我该回去了。”

卿荷扯了件薄衫披在身上,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坠腰锁又是丁零几声,坠在雪白纤细的腰上,好看极了,她含笑道:“瞧瞧,这才过来多久,你夫君就想你了。”

“……”沈佳禾怨怨地看了眼她,“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跳舞。”

卿荷依旧在笑,再次提醒道:“快些回去吧。”

在苏府的日子多了些消磨,苏母大概是怕亏了两房平衡,便开始让沈佳禾也帮着大房处理府内事宜。

大房妯娌是齐氏布庄的女儿,单名芸字,是个精明的人,入府三年,哄得苏母都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喜欢,逢人便唤她“我家芸娘”。

齐芸算的一手好账,管理下人也是奖罚分明,苏府三年的内务被她管的很是妥当。

下人当她是个开明的主子,可齐芸却也是个擅妒的,也许是受母亲的影响,她一直把当家管事作为内宅女人的权利,向来看的紧。

如今突然被沈佳禾分走了,齐芸心里也挺不快活,但又不能拂了自家婆婆的面子。

思来想去,便打着沈佳禾才上手,不熟悉账簿管家,让她先去理理苏府东西院的风水布局了。

实打实的是个闲职。

沈府家中那些姨娘贵妾不在少数,母亲整顿她们的手段沈佳禾也不是没见过。看见齐芸说话虚与委蛇时的表情时,心里便知晓了对方的心思。

不过她也不在意,原本她也不想管家。

苏府的方位和布局都是讲究的,据说还是老祖宗开府时请名道士算过的,能兴财运。

沈佳禾可不敢乱动,但是什么都不做,被苏母知道了也不好,便打发下人来来回回买了些花草和一些无关紧要的物件,零零散散安置了下去,这就算交了差。

布置西后院时,沈佳禾发现了一处好地方。

苏府依着一处小丘,就在小丘上,还有一座小亭。

不过这里偏僻,离主院还有些距离,又无人在邻近的院子居住,据说上一辈那院子里还死过位姨娘,下人们便也疏于打理了。

刚开始一片杂乱。

一番打扫,又放了好些花花草草,沈佳禾又感叹:这可不是聚会玩乐的好地方。

及笄两年,沈佳禾那些好友也陆陆续续嫁人了,只留了一两个还待字闺中。

虽然未出嫁前难以见面,但是平时也都有书信往来,关系仍然亲络。

她兴致来了,打算花钱买些点心果酒,就在这亭子里办个小聚会,好解她被困府中的苦闷。

写了书信送去各府后,聚会当天,小亭子果然来了好些已为人妇的姐妹。

甚至有的还带了其他家的夫人。

小亭子满满聚了一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