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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对面不识

芙蓉坊位于东市,苏九娘出门后便径直去了相对的西市。因着天气缘故,街道上没什么行人,显得比平日里空旷,但临街的商铺依然开着,有些酒肆、客栈依旧热闹喧嚣。

穿过一条巷道,一张挂着“福满茶肆”的布幡映入眼帘,苏九娘略作停留,仔细察看四周后才动身入茶肆。

茶肆二楼临窗位置,雨水浇湿了半张桌子,九娘落座,一边斟茶一边道:“许洛死了。”

身后屏风内同样传来斟茶的声响,对方先是喝了口热茶,杯落后才道:“实在可惜,他可是我们掌握的第一条线索。”

“嗯。”苏九娘盯着窗外雨幕,这雨似乎越下越大了,还带着丝丝侵入骨髓的寒意。

雨飘进窗内,苏九娘伸手,数滴雨珠跳到掌心的一瞬,忽然调转了话锋:“是什么人想要杀他?”

“许洛六年前不过是将作监一个区区从七品官员罢了,常青宫修建完毕之后,他逐渐升任,成了死之前的工部司郎中。修葺宫殿这种事,本就藏着诸多获利路子和贪心之人,他又是其中一环,升官后为人高调不说,还时常流连于各种歌舞坊和青楼,怕是惹背后之人不悦了,这才给自己招了杀身之祸。”

九娘蜷起手掌,那雨珠子逐渐被她掌心的温度化开,再次摊掌时只余下一点湿润感。

“可是他死了。”苏九娘仍旧失落,即便在知晓许洛死后第一时间找到合适的理由宽慰自己,可到底是大仇未报,真凶不明,心如何能安。

“师傅,我心里头突然很乱,许洛死了,我们又该到哪里去寻找新的线索?”

林下泉松弛的手指渐渐握紧,环视四周后走到苏九娘身后,拍拍她的肩道:“九娘,我们既然回来了,便不会再轻易放弃,一定会有别的办法。许洛这一死也是算是他的报应,毕竟当年木材一事,他也参与其中,只是我们不知当时他背后还站有哪些人。”

雨势渐小,街巷已渐有行人出没,九娘顺势低眸,潮湿的巷道中一位身着波斯衣裳的女子步履匆匆,朝着巷子更深处而去。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行为怪异的男子,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许洛死那日,我遇到了一个人。”

林下泉听闻后,言语上颇为上心,道:“是谁?对你可有威胁?”

苏九娘摇头,她约莫能猜着那人是个当官的,可官居何位、几品,这些统统不知晓,就更别提对自己是否有威胁了。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他还会再找上她。

出了茶肆,一股子异香扑来,九娘深嗅之,只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她站在那条湿滑的巷道上,抬头望了望天。

算起来她已一月有余没回过家了,趁着芙蓉坊闭门之际,干脆回家待着,省得蓉娘子见着她说长说短的。

柴扉门半掩着,屋顶有霭霭炊烟升腾入霄。

“阿翁。”苏九娘推开柴门,狭窄的院子里一条小黄狗汪汪奔来,围着她又蹭又嘤嘤叫着。

灶房里探出一个头来,是个独眼的老头儿,见着九娘便赶忙拖着并不利落的腿奔出来。

“九娘啊,你回来了。”苏老翁熟络地接过九娘手上的肉、菜,又拉着她的手坐到桌前,一只浑黄的眼脉脉将她看着,最终只吐出二字,“瘦了。”

“阿翁,我吃得好着呢,倒是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是又将就着吃点了。”

言罢,她起身去向灶台。

揭开锅,果然是一锅清的见底的白粥。

苏九娘愣愣盯着那锅粥,心底泛酸。

苏老翁跛着脚过来,见她那欲哭的神情,接过锅盖将锅盖起来。

“你不必忧心我,我一日三餐能够果腹便足够了,安心去做你的事情吧。”

苏九娘背过身揩去眼角的泪,笑着取来方才从集市上买来的猪肉和新鲜蔬菜,一边挽袖子一边道:“阿翁,我最近都不过东市去了,在家好好陪陪你。”

苏老翁闻言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只一瞬又疑惑看向她,“你的事儿……”

“放心吧,不会耽搁的。”

小黄狗闻着荤味儿冲进厨房,苏老翁一把抱住它,摸着它的头道:“你这个贪嘴的家伙,我都还没吃上呢。”

一时间,灶房里多了欢声笑语。

黄昏时分,张舟再次入芙蓉坊。

他站在鼓台上看得出神,蓉娘子端来一杯热茶唤他时,他才下来。

接过热茶,还没入口,他便问:“坊主娘子,你这儿可有一位眉心长了痣的小娘子?”

蓉娘子向来对自己坊中的姑娘熟悉,他这一说便知是要问谁了,脱口而道:“你说九娘啊,她今日不在坊中。”

张舟微顿,随后埋首饮茶。

蓉娘子见势,小心打听起来:“张少卿与九娘认识?”

张舟没答复蓉娘子,却道:“金吾卫已将昨日盘查记录移交大理寺,此案涉及朝廷命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还麻烦蓉娘子解答一二。”

“这是自然的,奴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舟起身,看向鼓台。

“第一个问题,死者许洛是否常来芙蓉坊?”

“不算常来,以前也就一两个月来一次,他这人吧各坊各楼的都知道,瞧不上我们这种雅坊,不过这一两个月倒是来得频繁。”蓉娘子掐着手指算了算,“哟,这一两月来的次数可赶上他以前四五个月加起来的次数了。”

“他都是一个人来的吗?”

“别地儿我不知,反正来我芙蓉坊都是他一个人来的,没见他带过什么同僚、好友。”

“蓉娘子方才还说,他这一两月来坊中的次数比以往都多,这是为何?”

蓉娘子愣了片刻,随后笑道:“这奴家也不知啊,客人的喜好我们哪里好去打听。”

张舟转身,嘴角带笑地盯着蓉娘子看,温声开口:“蓉娘子当真不知?”

蓉娘子望着张舟,他明明长相文雅,讲话温和,却无端给人一种威慑感,不由得别开脸道:“奴真不知,那金吾卫的记录张少卿业已看过了,我这坊中姑娘和那许洛都没牵扯的呀。”

“蓉娘子不必紧张,本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蓉娘子可要仔细回答了。”

蓉娘子小心看向张舟,挤出一丝笑点点头。

“在这坊中,可有许洛青睐的女子,抑或是他死前可有邀坊中姑娘献乐跳舞的?”

蓉娘脑子里轰然一声,咬牙镇定后,依旧笑道:“少卿,我这儿的姑娘可都是清清白白的啊。”

“蓉娘子只需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蓉娘子看了眼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轻置一笑,神思流转。

“那日,他是喊了我坊中的苏九娘单独在雅间里献舞的,可不知为何他却跑了出来,还爬上了小娘子们跳舞的鼓台上去,怎么拦也拦不住,这一点我坊中在场的伙计皆可作证,那些酒客亦可。以至于后面发生的事,奴就真的不知了。”

张舟目光一瞬冻结,沉声继续问:“他是在献舞前跑出来的,还是在献舞后跑出来的?”

“九娘尚在梳妆时他便跑出来了。”

“本官知晓了,苏九娘可在?”

“她早上出去了,奴这就差人将她唤回来。”

芙蓉坊小厮找到苏九娘时,苏九娘正在院儿里逗狗,听闻是大理寺少卿要找自己,摸了摸狗问:“长什么样?”

“长得斯斯文文的,别的也就没什么突出的了。”

苏九娘停了手中动作,埋头微微一笑,起身后一口答道:“不去。”

不去?!

这可为难死前来传话的小厮,站在院里急得差点跳脚,一个劲儿劝苏九娘:“苏小娘子,你还是去吧,这命案毕竟发生在芙蓉坊,又是大理寺少卿亲自登门说要见你,这案子一日不查清,芙蓉坊就一日脱不了干系,我们还指着这些差事过活呢。”

“你且回去吧,我心中有数,不会连累你和芙蓉坊的。”

小厮回去后,将苏九娘的话一字不差说给张舟和蓉娘子听,气得蓉娘子差点掀桌子。

张舟倒是气定神闲,喝完两盏茶后和小厮交谈了几句便离去了。

次日晌午,柴扉门叩响几声,苏九娘丢下手中正在晾晒的衣裳,转头去开门。

木门嘎吱一声拉开,四目相对,二人皆露出些许惊诧神色。

“怎么是你?”苏九娘顿时变了脸色,拦在门前并不打算放人进去。

张舟喉头滚动,顿了稍许才问:“你当真不认识我了?”

“哈?这位郎君,你究竟有何居心啊?”苏九娘勾出食指,轻戳了戳张舟的臂膀。

张舟看到那根纤细的手指似水般流转开去,便细细道来:“三年前郑县郊外一间破庙,我不慎受伤,是你照顾了我多时。”

记忆洪流瞬间涌来,三年时间不长不短,苏九娘见过无数面孔,记忆刚刚好停留在那间破庙,那个文绉绉的年轻男子身上。

彼时,她尚在碧玉年华,因为练武时不小心伤了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模模糊糊,因此记忆中也只记得自己当年是救了那么一个人,但是并不记得那人的模样。

她佯装思考,半霎后才断断续续吐出:“嘶……好像,好像,有点印象,但是又记得不是很清楚。”

“无妨,你可以慢慢想。”

她这不十分确定的回答无疑给了张舟一点希望,就在张舟窃喜时,她又变了脸,“你是谁?来这儿干什么?”

“来……”张舟一时哑声,意识到自己在紧要关头竟变得公私不分,将要紧事放在了叙旧之后。

他收拾好那些不该轻易流露的情绪,重新道:“大理寺少卿张舟,冒昧造访是有些关于案子的细枝末节问小娘子。”

苏九娘离开他,转身坐到院里那张竹椅上,仰头漠然开口:“噢?案发当日金吾卫不是已经问过了,他们没给张少卿交代清楚?”

“是将案子一应记录移交给了大理寺。”

张舟跨进门,站在离苏九娘几步之遥的距离,隔着倾洒进来的日光看着她,直截了当开口:“据坊主蓉娘子所述,苏小娘子当日乃是死者亲点的舞姬,这芙蓉坊舞姬、乐姬众多,小娘子不过才去一两月,为何会亲点你为他单独献舞?”

苏九娘脸色转阴,头枕着摇椅,半眯着眼问张舟:“张少卿这是何意?怀疑人是我杀的?”

没等张舟开口,她从摇椅里离开,靠近张舟,一瞬目光如水,似春风吹皱,怜人又婉转。

张舟被她这无常变化打得措手不及,双脚竟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方要站定,领口衣衫一紧,他又不得不上前半步。

心神不定之际,他看向胸膛处那只柔荑,本想强装镇定,却更显慌张。

“苏……”

“张郎君,他是邀了奴家跳舞,可奴家还没跳呢他就死了。就算要怀疑,也合该是那日与他靠得最近的人呐,我可是连他面都没见着呢,你这未免太不合理了些吧?”

她声如莺雀,清脆,又带着几分霸道。

张舟当然知道该怎么查案,遂挣脱那只不太安分的手,重新整理好衣衫道:“你只需回答本官的问题即可。”

苏九娘撇撇嘴,重新坐回摇椅里。

许是日光刺眼,她别过头说:“我与他并不相熟,至于他为何点名让我跳舞……许是因为上月一不小心出了点风头罢了,这一点张少卿可以去问问坊主和坊中其他小娘子们。”

张舟了然,又从袖中取出一只白帕,展开后从中捻出一根极细的弦丝。

“此物,苏小娘子可有见过?”

苏九娘眯眼看,那根弦丝很细,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有些刺眼,她换了方位才将其看清楚。

“这是昨日从我裙衫上拽下来的?”她问。

张舟将弦丝收起,重新放回帕子里,“可见过此物?”

“从未见过此物,是琴弦?不对,没有这么细的琴弦。”

这根弦丝比银针还细,说它像绣线倒是更贴切一些。

苏九娘好奇探手,张舟却合拢帕子,“小心,这根弦丝极锋利。”

他张开右手虎口,那里有一道细深的伤口,和银弦一样,不易被察觉。

苏九娘一笑,却没有缩回手,反倒毫不畏惧地想要一探究竟。

“是凶器吧?我倒要瞧瞧这脏了奴家衣裙的凶器有多锋利。”

张舟侧身,快速折叠帕子。

苏九娘愣了一瞬后,当即跨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

“张少卿,怎么说这弦跟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就让我再看看呗。”

张舟试着挣脱,苏九娘却把得更紧了。

“苏小娘子。”张舟拔高了声线,瞧着苏九娘因着他那一声瞪圆了眼,像极了受惊的兔子,又降下声调,“这东西不是玩物。”

“我知道啊,就看一下而已,张少卿就通融一二嘛。”

张舟忽然发现,她才不是什么温柔惹人怜的小白兔,更像是一只精明又利索的狡兔,面对这只兔子,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松手,这是证物,由不得你玩笑。”

拉扯间,柴门砰一声推开。

张舟根本来不及看清状况,身上就传来一阵刺痛。

“你个登徒子,登徒子。”

他回头张望,原来是个老翁,手握扫帚,咬牙切齿骂他,打他呢。

那笤帚使用频繁,好些枝条已经被磨得尖锐,挨在身上刺挠挠地疼。

张舟的手还被苏九娘死死拽着,挨打时试着挣脱,对方反倒用力握得更紧,他只能一边拖着,一边求饶解释:“老翁,老翁,误会。”

苏老翁停下,气喘吁吁地指着张舟,“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张舟郁闷地看向苏九娘。

苏九娘识趣松开手,退到一旁不吭声。

下一刻,那刺挠人的扫帚又来了。

张舟拔腿就跑,逃到安全距离,回身望去,她竟然在笑!

第二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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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对面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