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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装疯卖傻

张舟回京师赴任不足五日,前几日都忙着处理芙蓉坊案子。但这案子疑点甚多,加之芙蓉坊当日聚众之人过多,一一排查起来需要花费不少精力。

今日放班后他便直接回了东市。

车停,小厮安六掀开帘子,“郎君,你说的地方到了,不过我们来这儿做什么啊?”

安六是他从郑县带到长安的,自是不熟悉这长安一草一木,还只认得自己家门。

“来看看我的老师。”说话间,张舟已经下了马车。

他到长安那一日,便听闻老师钱怀仁病了,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闲才匆匆赶来看望一眼。

钱怀仁看到张舟那一刻,十分感慨:“六年前,你还是个愣头青呢,今日见你已十分沉稳,老师心中甚慰。”

“我到了京师,只见到了部分同僚,是他们告诉我我才知晓老师近日病了,本该早日前来探望……”

“欸,无碍无碍。”钱怀仁摆摆手,“我知你一回来便碰上个大案子,如今案子进展如何?”

“疑点颇多。”张舟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将帕子展开后道,“老师常年居于京师,可知晓这是何物?”

钱怀仁盯着那根细长的银弦丝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无奈摇摇头,问他:“这是凶案现场发现的?”

“正是。我看了仵作验尸记录,这弦丝与死者脖颈上的伤口十分吻合。”

钱怀仁盯着那银弦犯了愁,摸了两把花白的胡须道:“我身处京师几十年,也判过不少案子,见过不少凶器。可这,我还是头一回见识。”

张舟心中明了,此案如今进展缓慢,现场所遗留的凶器又十分罕见,若还摸不出别的线索,怕是难以揪出真凶。

还有那芙蓉坊,他已找人查证过,苏九娘当日的确未曾到过许洛的雅间去。据蓉娘子所说,许洛之所以单独找苏九娘献舞也是因苏九娘一舞动人,出了点小风头,刚好被许洛瞧见了。

那么苏九娘的确没有杀许洛的动机,也因许洛单独走出房没了与许洛独处的机会。

不,张舟摇头。

他不能轻易地下结论。

案子未破之前,每一个与许洛有关联的人,都有嫌疑。

可问题是,许洛明明邀了苏九娘独舞,为何会在献舞之前独自走出房门,去到长桌宴上?

他还得再去芙蓉坊走一遭。

是日深夜,苏九娘独自回了芙蓉坊。

这坊中才发生命案,小娘子们都不敢在此地休息,纷纷回家的回家,借宿的借宿,连蓉娘子也不知去了何处。

夜深人静,正好办事。

苏九娘点了一支蜡烛,举着蜡烛走向跳舞的鼓台。

张舟那日亲自登门问她弦丝一事,虽不曾言明那是凶器,她也没机会亲自查探许洛的尸体,可从张舟的神态当中,她也能猜着那东西很重要,有极大可能就是杀害许洛的凶器。

若从这根弦丝入手,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当年常青宫木材一案中的主谋和其余帮凶。

梁上还垂搭着一片红绸,夜风一来,在摇曳的烛光中晃晃悠悠,影影绰绰。

苏九娘站在鼓台上,抬头凝视那片红绸。

看了许久,她眼睛开始酸涩流泪,只得作罢。

她观察四周,借着台子上一圈围栏,一脚蹬到梁上。

举着蜡烛,苏九娘拨开红绸,一截极细的银色弦丝贴着红绸滑落到鼓台之上。

张舟从大理寺卿钱怀仁的府宅离开后,先将小厮遣回家,自己独自来到了芙蓉坊。

这坊门大开,坊中却不像是有人,他在外面站了少顷,听到些微动静,这才放轻步子入坊。

可真是巧。

苏九娘从梁上跳下,正举着蜡烛在鼓台上找什么东西。

“苏小娘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找什么呢?”

苏九娘骇了一跳,举过蜡烛才看清来人是张舟,这才将握拳的另一只手逐渐松开。

“哟,这么巧啊,又遇到张少卿了。”

她起身来到张舟身前,将他上下打量后,嬉笑道:“张少卿三更半夜不睡觉,来这芙蓉坊做什么呀?芙蓉坊闭门休整了,没有人给少卿奏乐跳舞的。”

张舟似笑非笑,绕过她走到鼓台上,捡起那片红绸仔细翻看,最终在烛光中看到半截银丝穿插在红绸上,十分隐秘。

“我嘛,自是来查案的。”

苏九娘转身,瞥见他手中攥着自己方才没找着的东西。

张舟冲他扬了扬手中之物,一边折叠一边问:“苏小娘子呢?来干嘛?”

他明知故问,苏九娘顺着他的话答道:“这芙蓉坊是奴家安身立命之所,不来这儿,又该去哪儿呢?”

她跃上鼓台,舒展身姿,踩着舞步,转着圈儿来到张舟身旁。

“少卿既然来了,那奴家便为你舞一支可好?”

她舞步轻盈,一个蜻蜓点水便旋到张舟身后,素手轻搭在张舟肩膀上,似是贴到了,可只有张舟知道,那是一种扣人心悬的若即若离之感。

随即,她又出现在张舟身前,都不过短暂一瞬,便又离开。像一只翩跹蝴蝶,只在花上停留片刻,引来了人驻足、好奇,却偏生叫人捉不住。

他看着她轻快的舞步,似是听到了胡曲,看到了台上台下有人在为她曼妙的舞姿喝彩。

她在吆喝声中噙着笑,妩媚又温柔,眼中暗藏秋波,人人都想要接受她的投送,她却乍然转身,只留下一缕倩影。

出神之际,苏九娘突然出现在张舟面前,腰肢一弯。

张舟心神慌乱,情急之中伸手托住那柔软的腰肢,一瞬不瞬地盯着苏九娘看。

苏九娘腰间传来一股潮热,目光游移到张舟身上,见他看得认真,唇线不由得越抿越紧,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张舟顿时冷静下来,转瞬一股恼意夹杂着几分羞涩由心底钻出,红着耳朵责问:“现下怎么不说本官是登徒子了?”

苏九娘笑意凝固,扶着张舟的肩站起身,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惊讶问他:“啊?谁?谁敢说张少卿是登徒子?”

“是你?还是你?”她转身,指着空无一人的台下装腔作势发问。

张舟懒得跟她演下去,将那轻易得来的证物收好,直言道:“本官越发觉得,苏小娘子是个奇人,不过这都是次要的,我还是比较好奇,小娘子不睡觉,跑来这里究竟所谓何事?”

“是心里装着跟本官一样的事吗?”

他步履缓慢又放得极为轻巧,连同说话的声音也一样,温和的气息只略微拨动了苏九娘鬓边细发。

苏九娘滞了片刻,回头便笑道:“张少卿在说什么?奴家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张舟掸了掸衣袖,动身离开鼓台。

“这就要走了吗?”

听到身后那低落欲哭的声音,张舟停了。

苏九娘掏出绢帕,擦拭着眼角,与张舟并肩而立。

“郎君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出身孤苦的女子能有一技傍身,全靠这芙蓉坊。因此,奴家也是把这儿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家了。可如今坊中有命案未解,便一日做不成生意,坊中姐妹生计又该当如何啊?奴家这才回到芙蓉坊,想着能不能为此做点什么。”

她说得声情并茂,还时不时抬眼打探张舟的神情。

可她是一只狡兔啊,张舟如何不清楚?闻言后也只是哀叹一声,道了一句:“真是辛苦苏小娘子了。”

“啊,不辛苦不辛苦。少卿……奴家有一事相求,不知少卿可允否?”

张舟嘴角渐渐泛出笑意,从怀中掏出红绸,试问她:“你所求之事是它?”

“嗯,奴家想要仔细看看,也好帮少卿想想当日是否还遗漏了些什么重要线索。不过少卿放心,我就借几日。”

“否。”

苏九娘:“……”

“张少卿当真如此不通情达理吗?”

苏九娘背过身掩面而泣,哭声是一声比一声大,声声都在泣诉这世道的不公,自己身为女子的不易,芙蓉坊姐妹生计的困难……

张舟听得耳根疼,拨了步子。

“张……”

苏九娘转身,这坊中哪里还有什么张舟,只留下深更半夜鬼哭狼嚎的自己。

“张少卿?张郎君?张舟?狗官!”

话音刚落,门口顿现一人影,月色下如冰似雪般,带着几分寒意将苏九娘凝视许久。

“额……少,少卿,方才……”

解释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直到门口的影子缓缓拾阶而上,逼近她时,她略感愧疚地往后退了一步,将脸偏到别处去。

“我再问你一次,你心中所想之事与我现下所行之事是否一致?”

苏九娘回眸看张舟,他的神色无比认真,恳切。

可苏九娘却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答了。

良久沉默后,张舟突然将方才紧绷的身子放松,有些怅恍一笑:“罢了。终究是故人对面不相识,殊途亦不可同归。”

待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苏九娘才从他方才那抹失意的神色中惊醒过来。

自己竟然没把握住机会?!

阳春三月初的月色披在张舟的身上到底还是孤寒了些,夜色酒家,独伴巷道时,他有认真回首过方才为何要折身回去。

不过就是为了想要再次确认,索求一个答案的心心念念和不甘罢了。

可这夜色里辗转难眠的总是不止一人。

芙蓉坊今夜静得很,只有苏九娘房内一盏小小的孤灯,随着蜡尽而逐渐变成一小豆火苗。

她的计谋在他踏入芙蓉坊的那一刻便落空了。

苏九娘想,他的那双眼睛是那样澄明,能不动声色地看透她心中所想,将她铺陈的计划打乱,甚至斩断。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一个怎样的官?

夜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挤进,最后一簇火陡然掐灭。

苏九娘睁眼,屋内一片漆黑,耳边断断续续听得轻微的吱呀声响。

她从枕头下摸出两把短匕,轻手轻脚靠近门口,附耳再次听去。

果然,楼下动静一直持续,仔细辨别那声响应该是来自于跳舞的鼓台处。

苏九娘动作极缓极轻地拉开房门,由于坊中未点灯,她只能小心摸索着那条她走了两三个月的长廊。

忽然,一闪而过的明亮掠过她的双眼,一双如猎鹰般的眼转瞬就要注视过来,苏九娘飞快蹲下身,拔出短匕朝着那光亮处削去。

短匕斩断坊中唯一的光源,苏九娘靠着墙站起身,从怀中掏出绢帕于黑暗中将自己伪装起来。

一切准备待续,她掏出火折子,坊中瞬时亮起来。

抬头望去,原来是有人和她一样,对那根垂搭着红绸的房梁感兴趣啊。

“啧,深更半夜,遇到同道中人了。”

苏九娘支着火折子,望向房梁上那个正惊惶忘记逃走的小贼。

“是在找那根散发着幽幽银光的弦丝吗?”

听到“弦丝”二字,对方神情陡然转变,随即伸出手掌,向苏九娘索要。

苏九娘哼笑一声,另一只短匕在她指尖旋转,锋芒毕露。

“想要啊,你得凭本事。”

言毕,她反握住短匕,踏过围栏朝着梁上小贼刺去。

小贼飞下梁,兵器唰地一声出鞘。

苏九娘支起火折子,看清对方手上握着的一对美人刺后,发出一声讥笑,随后跃起朝着贼人扎下一刀。

对方抬起手中美人刺挡下一击。

几个回合下来,竟分不出高低来。

苏九娘骤然收手。

一番打斗下来,对方武力并不在她之下,且招招发狠致命,看样子是想灭她口,如此纠缠下去,她就算不败也得被耗光力气。

她背手问道:“许洛是你杀的?”

小贼目露狡黠之光,听闻“许洛”二字,拔腿而起,抬手将美人刺朝着苏九娘下巴挑去。

苏九娘一个后空翻躲过,眼瞅着这贼子动了杀心,便道:“看来今夜你是如何也不肯开口说话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东西已到手,姑奶奶就不陪你玩儿了。”

她踏过鼓台周边的围栏,身轻如燕,掠过鼓台破门而出,又借外间墙壁之力三两步蹬上另一处屋顶。

二人在月色下追逐,踩碎屋顶悉数瓦片,惊得屋中酣睡之人坐立而起,皆惊呼:“有贼人。”

苏九娘领着那小贼一路奔袭到朱雀大街,加之一应响动,必然会惊动金吾卫。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也不会便宜那小贼,她今夜就是要来个“夜犯宵禁” 的戏码。

“小贼,那银弦丝就在我手中,有本事就来拿,若今夜拿不到,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她对着身后小贼得意一笑,随后从房顶跃下,落入朱雀大街。

小贼每每听到那弦丝,眸子里的杀意就更深一重,随着苏九娘跃进朱雀大街。

本就在夜巡的金吾卫听到动静后纷纷赶来,对着两个站在街中对峙的蒙面人厉声喝道:“何人敢犯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