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上课,厕所的人不多。
苏洺洗把脸,双颊的热意褪不下,他浇了好几捧水后起身,眼前天旋地转。
他反应不及,以为自己要倒下去,随后跌入了一个怀抱。
苏洺立刻从他身上起来,差点又跌了下去。
乔非搭在他腰上的手没做停留:“你...”
“没站稳。”苏洺转身往教室走,“谢谢。”
乔非跟在他身后,搂过苏洺的手放在身后。
隔着外套和毛衣,乔非用手掌粗略度量他的腰。
太瘦了。
苏洺难受到课都没听进去多少,他硬着头皮上完下午的课,放学告诉丁览仁后就回家去了。
丁览仁说:“路上注意安全噢。”
高澄余光瞥到乔非在收拾东西,疑惑道:“你就回去啦?”
“嗯。”乔非拎起书包,“今晚不来了,有事微信说。”
苏洺没等来公交车,越站越难受,索性决定自己走回家。
他第一次这个时间段回去,撑伞走在路上,街道有几处小水洼,一个小孩穿着雨衣顽皮地踩上去,水花飞溅。
苏洺目光闪了闪,驻足半晌,等那小孩意犹未尽地被妈妈提走,靠近那处水洼,也踩了上去,没溅起多少水,他稍加用力,踏起的水打湿了裤脚,苏洺头昏,蓦地失去平衡,颤颤巍巍差点倒地。
不远处的乔非停下要上前的动作,轻笑一声,又转变成无奈叹息。
苏洺一进家门,就对上唐文珠诧异的目光:“你怎么回来了?”
“不舒服,想再去打一针。”
唐文珠赶忙过去摸上苏洺的额头:“还有点烫。我带你去医院。”
“等一下,我去换条裤子。”苏洺没去看唐文珠,“裤子被淋湿了。”
唐文珠说:“洺洺,带本书去看吧,不要太无聊。”
傍晚的就病人数不减反增,苏洺快要睡着才轮到他。
护士扎针时苏洺不动声色地望向另一边。
等人走了他才重新移回目光。
其实他看不进去书。
唐文珠在他身旁回信息,突然握住苏洺的手:“洺洺,妈妈可能要去公司一趟。”
“没事,您去吧,我到时候自己回去。”苏洺知道她近期比较忙。
唐文珠摸他的头,朝他欣慰一笑:“乖孩子。”
唐文珠走后苏洺用没在挂水的那只手把书收起来,渐渐地,他重新酝酿出困意,到后来实在抵挡不住,抬眸见挂着的水还有很多,便放弃了最后抗争。
医院为了通风会开窗,灌进的风一阵阵拂过苏洺,他在睡梦中感受到凉意。
忽地,这阵凉意被一团巨大的暖意裹袭,自己也搭上一阵温暖。
苏洺醒来觉得舒服多了,起码头不昏脑不胀,就是有点闷,同时鼻尖飘荡着一股清香,不知道是不是鼻子堵住的原因,这种气味并不强烈。
睁眼时他的视线被遮了一半,是一件外套。
苏洺有点懵,还没来得及想外套是哪来的,头顶便响起一道声音:“醒了?”
苏洺猛地看向乔非,神情错愕:“你,咳,你怎么在这?”
“来拿药。”乔非一手拍着苏洺的背,另一只手扬起袋子晃了晃。他的语气很轻,仿佛再大声点苏洺就会碎掉。
苏洺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乔非的肩上,立时从他身上起来。
乔非眼神微暗,没说什么。在苏洺要掀开身上的外套时,他才阻止:“盖着吧,别着凉了。”
继而看苏洺抿唇,没再有动作。
他去接水。
苏洺往另一侧抬眸,药水已经换完一瓶,也快挂完了,看来他确实睡了挺久。
“喝一点。”乔非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拿下口罩喝完一半后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概,你上一瓶药水打了一半的时候。”
苏洺讶异而慌乱:“我就这样一直靠着你?你可以把我推开的。”
乔非当然不会承认是他把人揽过来的,说:“没事,你是病人。”
“而且,你生病我也有责任。”
“我应该追上你的。”
他的双瞳黑沉,透着悔恨和疼惜。
苏洺见他自责,更慌了,不顾自己咳得厉害:“不,你已经很好了,跟你没关系的。”
跟你没关系。
乔非看出他是真着急了:“嗯。”
“你在这还有事吗?”苏洺问。
“没,”乔非回,“怕你无聊,在这陪陪你。”
半天后又憋出一句:“都是同学。”
药水一共要挂三瓶,第三瓶很小,没花多长时间。
护士过来拔针,苏洺下意识往其他地方看,当护士碰到针时,眼睫轻颤。
出医院时,乔非问他:“好受点了吗?”
苏洺点头:“嗯,谢谢你。”
乔非犹豫道:“其实,我有事想找你。”
“什么?”
“遇到不会的题,我可以问你吗?”
乔非还有不会的题吗?这是苏洺的第一反应。
虽然他以前没和乔非接触过,但从他上课的状态和试卷上的解题就知道他很厉害。
苏洺觉得自己太过狭隘,就算再厉害,也会有不明白的东西。
但找同学问问题这是常有的事,乔非也太有礼貌了。
还是...他不好意思?
“当然可以。”苏洺也乐意和他讨论,“但我不能保证我会。”
乔非沉郁一天的心得到缓和:“相互交流。”
他在家时脚步轻盈,把买的那包药随手扔到桌上。
难得没有一回家就进卧室闷着,绕着客厅四处晃悠。
乔清淮靠在沙发看电视,被他晃烦了:“不回你房间,在我面前晃什么?”
乔非语气平淡:“高兴。”
谭珂打开他扔桌上的那包药,问道:“儿子,你买那么多板蓝根干什么?”
乔非回房间,丢下句:“给爸下火。”
他回房间后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床上一躺,将外套盖住自己的脸,贪恋地在上面猛吸几口。
里面藏着很不明显的,苏洺的味道。
......
苏洺回家后,唐文珠还没回来,他洗完澡后连书包都没开,感冒药药效发作很快,困意上涌,刚沾上床就睡了。
挂了两天的水,他的发热总算消下去,只是咳嗽的症状有更加严重的趋势。
苏洺在教室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咳嗽,他庆幸教室里还有其他感冒咳嗽的人,让他没那么尴尬,自己带着口罩让别人看不清脸。
他的精神比昨天要好很多,昨天一天都浑浑噩噩,没用到草稿本,今天打开后看到上面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字体。
苏洺自己的字体偏工整,没什么笔锋,那一页是好看的行楷。
他刚开始没想起来,慢慢忆起乔非曾说用过他的草稿本。
丁览仁听不下去,拍着他的背:“怎么感觉你还是病得很严重啊?你吃药了吗?”
“吃了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难受。”
“你要不喝点热水?”
苏洺咳得满脸通红,懊恼地说:“前两天把杯子带回家,忘记带过来了。”
丁览仁仗义地拿来自己的杯子:“用我的吧。”
苏洺怕传染给他,说话翁声瓮气:“不用,有什么治咳嗽的药吗?”
“枇杷露?”丁览仁听过的就这一个。
“那我中午去买枇杷露。”
大课间乔非来问他一道题,题目有点难度,但多看几眼能找到思路,苏洺不认为乔非不会这道题,只当他是没想到那一块去。
他边咳嗽边给乔非讲解。
耳边突然有一股不明显的热源靠近:“怎么还这么严重?吃药了吗?”
苏洺稍往另一边靠:“吃了,感冒比较难好。”
“我大概明白了,你好好休息。”乔非收回书。
苏洺发懵,他才讲了两句话...乔非果然很聪明。
中午放学,苏洺和丁览仁吃完饭后去买枇杷露。
两人在校医室买了瓶枇杷露,回教室苏洺看见自己桌上多了个保温杯。
“标都还没撕,新的啊。”丁览仁上手拿,晃了晃,“里面有水。”
苏洺以为是哪个人放错了,现在教室里的人基本到齐了,他把杯子放在一旁等人来领。
下午过去一半,苏洺喝了好几盖子枇杷露,嗓子都是甜的,依旧咳得不停。
丁览仁劝道:“要不你就喝一口,说不定真是给你的。”
可是他除丁览仁外没有好到会特意新买一个杯子还装上水给自己的。
苏洺凝着眼前的保温杯,内心动摇。
终于在他又连续咳嗽好几下后,好不容易构建起的决心彻底崩塌,在丁览仁的怂恿下,他打开保温杯的盖子,瞬间有热气冒出来。
苏洺轻抿一口,温度刚刚好,于是又喝了好几口,比喝枇杷露舒服太多了。
苏洺中午是有想过买个杯子的,但他怕被唐文珠发现自己忘记带杯子被骂,扔掉其中一个他做不到。
他仍然对这个杯子的所有人持怀疑态度,他不觉得有人会特地给他送一次热水。
如果真的是放错,那他就尴尬地赔钱。
该不会是看见自己碰过了就不想要了吧?
这样看好像还不如用丁览仁的,可他已经喝了,而且快喝完了。
高澄遇到理解不了的地方,碰了碰乔非:“那个是怎么回事啊?”
然后就见乔非眼角带笑,看得高澄打冷颤:“你干嘛?”
乔非收敛笑意:“这里讲得很有趣,你不觉得吗?”
高澄在书和黑板上来回反复研究,头皮抠烂都没领悟一丝有趣。
最后抓了把头发,内心感慨:这就是学霸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