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积已久的云终于酿成雨。
这几日苏洺极度痴迷于折纸。
白瑶辛很大方地把自己的粉色折纸送给他一叠,每学到一个新的样式也会跑来教给苏洺。
苏洺往凳子上放了本不常用的书,主动让出自己的位置:“你坐这。”
“好嘞。”白瑶辛没和他客气。
苏洺白天得学习写作业,晚上要整理笔记错题,等做完这些才开始折纸。
有时候折出一个他自认为完美的折纸,就会在下一张折纸上写下“开心”。
等他眼皮打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忘了拿伞,苏洺坐在公交车上时安慰自己。
应该不会下雨。
他望天。
黑压压一片......
到教室时丁览仁看他顶着一双黑眼圈,目瞪口呆:“苏洺,你都前二了,用不着这么努力吧!”
苏洺困得连笑都闭着眼:“我在折纸,没注意时间。”
“噢。”
他抽空在下早自习后补了个觉。
中午去食堂吃饭的路上,云层堆积着压抑感。
丁览仁冷得哆嗦,说:“这天,跟要世界末日似的。”
苏洺问他:“你带伞了吗?”
“没啊...我打算今天下午放学就回家,下雨就让人来接我。”
丁览仁家有钱,如果他愿意,每天都有专门的司机接送。
但苏洺不是。
他也在考虑,如果下午放学没下雨,他就回家。
丁览仁问他:“你呢?要不是我送你回去?”
“不用。”苏洺不喜欢麻烦别人,“我妈可能会来接我。”
“那就好。”
下午爆发出一场大雨,中途停歇没多久又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
那就晚上回去,下了这么久到晚上总该停了,苏洺想。
但事事不如愿,到晚上九点多,这场雨依旧不见停,苏洺不再等待,雨势不算太大,他决定硬着头皮跑。
等他收拾好东西等到楼下,身后有人拉住他:“我送你?”
苏洺看清人,下意识回:“不用。”然后冲进雨里。
乔非被甩开的手停在原处攥成拳,眼底晦暗。
雨中,苏洺一边跑一边想。
刚才好像没说谢谢,乔非会不会觉得自己不礼貌,会不会被伤到。
自己好像有点冷漠。
但他只是不好意思,对不熟的人给出善意而下意识地逃避。
之后他没心思再想这些了——雨大到不行,密密匝匝地砸下来。
苏洺被淋成落汤鸡,身上的厚外套随时能挤出水来,湿发紧贴头皮。
唐文珠看到儿子浑身湿透,上前责问:“怎么淋成这样?”
四月的天气依旧很凉,苏洺被冷风吹得鼻痒,打了个喷嚏,脱下外套说:“忘记带伞了。”
唐文珠皱眉道:“怎么会忘带伞,这段时间天天都下雨啊。”
苏洺没回答:“我待会儿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苏洺洗完澡后觉得整个人暖多了,幸好书包是防水的,里边的书没被淋湿。
他打算整理剩下的错题和笔记,没成想没写几题就狂打了哈欠,昏昏欲睡。
他最近确定睡眠不足,没做挣扎,往床上躺,打算明天再整理剩下的这些。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苏洺在想,明天要不要和乔非说声谢谢。
......
苏洺没被闹钟闹醒。
他睁眼后甚至起不来,觉得身体很重。
起身的那一刻,苏洺才猛然发觉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他的手机在唐文珠那,家里也没有座机,只能等唐文珠回来再请假。
苏洺每走一步头都跟着痛一下,在家翻到对症的药,服用后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他再一次醒来是被唐文珠喊醒的。
“老师说你一中午没去上课,怎么了?”
苏洺感觉浑身滚烫无力,他语气虚弱:“我生病了,能不能给我请个假。”
唐文珠登时将人拉起来:“怎么会生病了啊...哎,肯定是昨天淋雨淋的,走,妈妈带你去医院。”
苏洺被她拉得一阵眩晕,呼吸很重。
这个季节很多人生病,医院的人不少,护士不够,苏洺坐了有一段时间才轮到他输液。
唐文珠坐在一边看他看得焦急,喃喃道:“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怎么就病了呢?”
苏洺眼神无光:“我不会耽误学习。”
唐文珠愕然:“妈妈不是这个意思,还是你的身体最重要。”
话音刚落,一个电话打来,唐文珠接通,挂断后满怀歉意地说:“洺洺,妈妈要去上班了...”
“您去忙吧。”苏洺很累,没再说话。
-
高一6班。
唐岁岁在找人玩斗兽棋,但周围几个都玩腻了,没人愿意和他玩,刚刚和柳尔若玩的那一局还是对方看在两人同桌情谊的份上。
他到处吆喝,迎来了个他觉得最不可能的人。
乔非说:“我和你玩。”
唐岁岁登时乐了,挽起袖子兴致盎然:“来来来。”
他和乔非不怎么熟,但他和高澄熟,两个人打游戏之后缔结了同生共死般的友谊,对乔非总归是有好印象。
乔非很自然地坐上苏洺的位置。
唐岁岁找人耗时太多,两人一局没结束便响起上课铃。
乔非作势要走,唐岁岁赶忙拉住他:“下完这一局嘛,下节体育课上自习,苏洺生病请假了,你在他这一直坐着都没事的,他也不介意。”
原来是生病了。
也是,昨天淋了那么久雨,不生病才怪。
乔非重新坐回来,视线放在棋上,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介意。”
“他说的呀。”唐岁岁根本没多想,一边下棋一边和他解释,“之前白瑶辛教他折纸他都让人坐自己位置上,你一个男的他肯定更不介意。”
他突然放低声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白,平时他都不会主动找除了丁览仁之外的人说话。”
一旁被当做聋子的丁览仁探过脑袋:“呵呵,感觉你在讲笑话。”
唐岁岁察觉到他面色不虞,语气中带着细微的不耐,心想乔非品德高尚,识趣地没再说。
这局结束后老师进来了,丁览仁主动道:“乔非,要不然你就坐这吧。”
“你要干什么?”
丁览仁害羞地说:“我去找高澄打游戏。”
“嗯。”
“谢谢!”丁览仁感激道,“你要什么书?我给你拿过来。”
“面上那两本就行。”
丁览仁比了个手势:“OK!”他跑到乔非座位上,给他拿了笔和书,看到书名后还贴心地拿上草稿本,做完这些后安然找上高澄:“双排不?”
高澄:“学习中,勿扰。”
好冰冷的文字......
苏洺桌面的书本和笔都摆放整齐,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就开始干自己的事,刚抽出一本草稿本时想到什么,放了回去,从最底下抽出另一本,封面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上面整洁地写着两个字——苏洺。
苏洺的字和他本人一样,清秀整洁,打草稿跟写笔记似的。
乔非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在上面写,突然回想起唐岁岁刚才和他说的话。
......
苏洺打完针依旧精神不济,当晚早早睡了,一觉睡到白天。
他的发热比之昨天好了一些,可还是从头痛到脚,走路都晃晃悠悠。
更糟糕的是,今早醒来他就发觉喉咙不对劲,尝试说了句话,发现嗓子哑的不行,还咳了两声,吞口口水犹如刀割。
他戴上口罩,拖着副孱弱的身体坚持走到教室,刚进门就听见唐岁岁的哭丧般的声音:“谁帮我倒下垃圾啊...我想上厕所。”
苏洺往黑板看,上面写着他的名字,轮到他们小组打扫教室卫生。
丁览仁和柳尔若来得早,先把教室打扫完了,剩下的两个自然就是倒垃圾。
苏洺坐到位置上,疲累感消不下,恍惚间听见乔非在讲话:“我替你去吧。”
“大好人!”唐岁岁三急,撂下话一溜烟跑了。
苏洺也没说什么。
倒垃圾的路上,两人无言。
苏洺平时和不熟的人话就不多,更何况病患缠身,根本不想开口。
乔非:“昨天和唐岁岁下棋,在你位置上坐了一节课。”
“嗯。”
“不小心用了你的草稿纸。”
“没事。”苏洺声音沙哑,带着鼻音,说完忍不住咳嗽两声。
“生病了?”
“嗯。”
“下次记得带伞,”乔非静了几秒,又添上一句,“生病很难受。”
苏洺闻言,难得怔住。
生病确实很难受。
感觉每走一步头都是晕的,疼的。
喉咙犹如被刀割。
他也不想生病,不想耽误学习。
他知道这次生病是自己的错误所致,但还是会期待着,唐文珠和他说一句:是不是很难受?
苏洺朝他看了一眼,沙哑的嗓音透着感激:“谢谢。”
乔非心跳似漏了一拍,这是苏洺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
也是因为这一眼,乔非注意到他盖在口罩下异常潮红的脸颊,眼尾也烧得泛红,眨眼间煞是勾人。
他早上注意到苏洺脚步虚浮,只当是他因为昨天病了没睡好,没想到是连病都没好,甚至还烧着吧。
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
明明都这么难受了,还要来学校。
到了倒垃圾的地方,乔非主动提过垃圾桶:“我来。”
苏洺感受到乔非突然的低气压,很是不解,是因为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回到教室,唐岁岁再一次郑重感谢乔非:“下次我替你。”
乔非心不在焉:“嗯。”
经他观察,苏洺一上午打了两次瞌睡,课间也都趴在课桌上一动不动,抬头的时候脸红的不成样子。
丁览仁也担心他这病弱模样:“你脸也太红了吧,打针吃药了吗?”
“昨天有打针,早上吃了药。”苏洺刚醒,睡完一觉精神更差,“应该是闷的。”
他打算起来洗把脸降降温,让自己清醒一点。
只是他连站起来都踉跄了一下。
高澄在找待会儿上课要用的书,被旁边的动静吓到,他以为乔非要摔下去:“怎么了?”
“没事。”乔非说,“去个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