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容纳二十人的长桌旁，雾扶归坐在左边第一位，趁着上菜的空隙，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银灰色眼睛的男子，名叫祝云之，坐在自己对面。神色平静，对要发生的事并不关心。相反地，因为游戏太简单，花费的时间却不少，眼底多了丝不耐烦。
郑琛坐在他旁边，余光时不时注意祝云之的动作，没有主见。多次想要与其攀话，却又退缩。
在路上怀疑自己是玩家的男子坐在自己右手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银色的餐刀在指间转着花，映着刺眼的水晶灯光。
他记得，这人叫裴祈。皮肤病态的白皙，瞳孔漆黑，眼尾微微上挑，耳朵上戴着暗红的宝石耳钉。
在现实世界，总抢自己项目的人，也姓裴。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雾主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裴祈凑到他耳边，轻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没有那股令人作呕的腥味，是玩家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裴祈见他不说话，表情也没有变化。藏在桌下的手，轻轻抚上他的指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F级副本，不需要你陪我睡觉，也不用任何回报。只要你一句话，我带你通关可好？”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周边的几人都能听到极为清晰的“睡觉”二字，一直垂着眼的祝云之也抬起了头。
雾扶归对情绪的感知十分敏感，他大概能料到，自己同意后，那支餐刀就会插进自己的脖子。
睡觉？这人倒是敢想。
不等主人同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强硬地插入指缝。裴祈感受着他的温度，眸里闪过一抹痴迷的红光：“瞧瞧这手，完美极了。”
“我可以舔吗？”
饭桌上的气氛安静地落针可闻，众人的目光频频投向这出人意料的小插曲，都在好奇雾扶归的回答。
雾扶归：“01，我是不是被变态骚扰了。”
系统01：【是。】
见雾扶归还是不表态，裴祈面露不虞。一个新人玩家，遇到他这样的大腿，就应该主动依靠才对，知道无妄之地有多少人想排队往他床上挤吗？
呵，他还装上了。
突然间，他察觉到手背上的力量变重。雾扶归反过来握紧了自己的手，裴祈心下了然地笑了笑，只当他方才是害羞了。
果然，没人能拒绝自己。
祝云之皱了皱眉头，出声打断：“裴祈，这里是副本，你注意……”
他还没说完，就见雾扶归弯起嘴角，露出了几乎完美的笑容，左手拿起摆在盘子旁边的餐刀。
当着众人的面，朝着桌下猛地刺了下去。
“铛”的一声响亮，震得人心惶惶。
祝云之盯着雾扶归的动作，NPC对玩家出手了。
椅子上肉眼可见的极深刀痕，淡淡的血腥味弥漫。
手方才被人死死地握着，裴祈就算反应再快，手背也被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痕。
“你这玩…N…工作人员怎么回事？”
裴祈旁边的刀疤脸也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新人了，新人哪有他这么凶的。
裴祈出声：“王志，没有你的事。”
难道是老玩家？可裴祈不是说，这人定是新人吗。
正在王志疑惑时，注意到雾扶归不满的视线看向自己，又缓缓落到自己头顶。
明晃晃的威胁，王志天灵盖一凉，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双腿发软，跌坐回了椅子，要说的话通通咽回了肚子里。
玩家惧怕NPC，更惧怕会杀人的NPC。
刀刃沾染了夺目的红色，液体上下流动，逐渐蔓延开来。
雾扶归在裴祈的衣领上蹭了蹭餐刀：“这次就先放过你。再有一次，裴先生，四楼的医务室还有空闲的地方。”
裴祈没有反抗，白衬衫留下了片片脏污。他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直视着雾扶归，眼里汹涌着晦暗的波涛，却被他的蓝眸尽数吞噬。
“脏死了。”
餐刀被擦干净了，雾扶归又将其摆回了餐盘旁，不再看其他人，端坐等着上菜。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么对裴祈，希望这个新人能藏好自己的玩家身份，否则，呵呵。】
【帅呆了！我的亲亲老婆，老婆捅我！用力捅我！老婆长得好看就算了，性子也这么招人喜欢。「打赏50积分」】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雾扶归垂在身侧的左手不禁蜷了蜷。
雾扶归：“01，我刚才演的怎么样？是不是挺吓人的。”
系统01：【原来你是装的。】
雾扶归：“你说我要是真砍到他手了，下一步他就要砍我脑袋了，呼……幸好他躲开了。”
系统01：【……】你也知道害怕啊。
远处西装男的胳膊被人拧断了，相隔的时间不久。他眼神又怨恨地看向刀疤脸王志，像是要与其拼命的样子。
想来是在进人鱼馆之前，二人起了不小的冲突。同为玩家，伤害玩家不会致死。
阴魂不散的目光盘旋在自己头顶，王志有些后怕地吞着口水。
虽说副本里存在触犯死亡规则，却不死人的情况。
但调戏工作人员，也算是死亡规则？何时有过这样的规则。
没人再敢开口，谁也不能确准这NPC不会突然犯病给他们来一刀。
菜已经上齐，雾扶归面前摆着一大盘烤鸡，香气扑鼻。七天都不吃饭，自己不得饿死了。
只要不吃鱼就可以，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则。
玩家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动筷子，就连祝云之也在瞧着雾扶归的动作。
这NPC不太一样，胆子大得很，又不同其他的NPC一般嗜杀，一双眸子比起初宴还要生得漂亮。
雾扶归拿起叉子，刚要叉条鸡大腿吃，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等等。”
李宇从门外走进来，注意到雾扶归的动作，面露轻蔑：“雾主管你着什么急？贵客们还没动筷子呢，真是没有礼貌。”
“各位贵客怎么不吃，是东西不好吃吗？还是在等其他的东西？”
宋女士已经和四楼的主管提议，在治疗期间，由自己服侍她。一旦到了四楼，这个没有规矩只有颜值的臭花瓶见到自己，只能低三下四地问好。
饭桌末端，一位NPC将筷子摔出声：“我花了大价钱，来这可不是吃这些垃圾的，人鱼馆就这么招待我们的吗？”
李宇穿着燕尾西服，戴着白手套，笑眯眯道：“沈小姐说的是，是我的疏忽。你要的东西马上就来了。”
“啪啪”李宇拍着手，服务员陆续地推着餐车，数个盘子上盖着盖子。
随着服务员将盖子打开，众人都看清了盘子里的食物，鱼汤！
祝云之心下一沉，他知道这个副本里最不能碰的就是鱼。幸好他的身份是人鱼，就是不知这鱼汤对他来说，有没有危险。
雾扶归看着服务员的动作，直到的他们离开，将门关上。他面前除了那只烤鸡，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不能喝鱼汤，但为什么其他人都有，就自己没有！
针对他！
雾扶归出声：“那个…我的鱼汤呢？”
“你也配？”
嗅着二人之间浓郁的火药味，玩家们纷纷低下头。NPC失火，殃及玩家。
李宇被他的话逗笑，毫不客气地说：“雾主管才刚来第一天，属于你的份额还没到时间呢。你今晚跟着贵客们蹭吃蹭喝，就偷着乐吧。”
“还想喝鱼汤？你要不然问问哪个贵客，能不能给你剩点鱼刺？”
雾扶归：这人对自己意见这么大的吗？
裴祈懒散地抬起头，眸子里溢着玩味：“雾主管，你求求我。”
雾扶归知道，今天自己不喝鱼汤，一定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裴祈，反而朝着对面的人投去视线：“你好，鱼刺可以给我剩一下吗？”
【笑死了，家人们。第一次看到玩家想喝汤，NPC不给的。】
【祝大佬不会同意的，不喝鱼汤，可是触犯了必死的死亡规则。】
雾扶归察觉到李宇阴毒的视线落在他们二人之间，他好像在等些什么。犹如蛰伏的野兽，一旦祝云之同意，就会扑上去咬穿他的喉咙。
二人同时开口。
祝云之：“不行。”
雾扶归：“算了，我就问问你，我也不是很想喝。”
NPC们见到鱼汤之后，眼睛放出贪婪的光芒，生怕别人和自己抢，大口地将鱼整条吞了进去。
还有几个捧着碗，伸着长长的舌头舔着碗底，满嘴流油。
雾扶归皱着眉头：这鱼刺真的不卡嗓子吗？
玩家们还是没有动作，其中一个新人尝试着开口：“雾主管，你要想喝的话，我的可以让给你，正好我手不方便，我也不是很喜欢喝鱼汤。”
此话一出，饭桌上难得的安静。
NPC们眼神整齐地看向说话的人，雾扶归记得，这人叫赵梓钊。
怪不得方才祝云之没有同意。
王志嘿嘿地弯起嘴角，有人要死了。
一声冷笑传入耳中，赵梓钊察觉到气氛不对，见李宇神色晦暗，向自己走来，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我吃，我吃！”
不等赵梓钊拿起勺子，李宇就到了他的身后，拽着他的头发，一下一下地用力磕向桌子。
他面部狰狞：“为什么不吃？你是不是看不起人鱼馆？这么好的东西！你个垃圾，去死吧！”
“这人不想喝鱼汤，还来人鱼馆做什么啊？”
“烦死了，人鱼馆名额有限，就是因为这样的贱人，害得我妹妹没抢到名额。”
NPC们抱怨的话语响起，桌子被不停地震动，张岚清就坐在赵梓钊身边，身子抖成了筛糠，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消失在鱼汤里。
“这东西我们求都求不来，你还敢拒绝！贱人！”
不一会儿，李宇的白手套就被染成了红色。赵梓钊就倒在了桌子上，没了气息。红色的血夹杂着黄白色的脑浆流到了地上。
喷涌出的血液溅到脸上，她也不敢用手去擦，只能死死地抠着大腿，生怕自己叫出声。
“拖走。”
赵梓钊死后，他的鱼汤完整地摆在桌面。早就虎视眈眈地NPC立即冲了过来，抢夺着鱼汤。
离得远的直接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桌子，“叮当”地撞飞碗筷，舔着桌面。
李宇咧着嘴，舌尖舔着尖牙，口水从嘴角流出：“这种好东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哦！我记起来了，以前也有人这样，简直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结果啊，他们都死了！”
李宇又看向裴祈：“你呢？”
裴祈摊摊手，丝毫没在怕的：“我只是让他求我，没说给他鱼汤。李副管，你没听过空手套白狼吗？”
雾扶归：还可以这样？
【人鱼馆阵营人数还剩4人！】
听到主系统的播报，郑琛的神色有些凝重。阵营副本就是这样，玩家死了之后，所属的阵营便会暴露。
像裴祈这样的疯子，曾经把副本里所有的玩家都杀了，不管是不是队友，也不用考虑叛徒问题。
只留下自己一人，也算是赢家。
若是自己单独遇上裴祈，没有多大胜算，幸好还有唱戏班的祝云之。
唱戏班的班主，第三王位——初宴。可是无妄之地出了名的疯批。
裴祈不会想惹到他的。
血腥味弥漫开，雾扶归眉角轻蹙，他知道所谓的副本和自己的现实世界不同，可没想到会如此，第一天就死人了。
李宇脱下手套，扔到一边，扶着椅背。笑嘻嘻道：“你们，还不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