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娜姐，今天是几楼的大人物要来，这么急着开会。”
张娜是二楼的主管，在人鱼馆，高楼层对低楼层有绝对的统治力。当初，他也是用了点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才当上了一楼的主管。
“好饿…好饿好饿。”
走廊里回荡着脚步声，没听到回答，只有喃喃自语传入耳朵里。
今天二楼这么安静？厨师们都去哪了。
“滴答，滴答…”
滴水声响起，主管脚步一顿，他用余光朝着四周看去，瞳孔瞬间放大。
这不是去开会的路线！
张娜停下脚步，回首看着他：“我让你准备好的人呢？”
主管连忙回过神，咽了下口水，张娜今天穿的红色高跟鞋映入视线，鞋尖背对着自己。
颈椎“嘎吱”地响着，脑袋硬是转了半圈。主管吓得心脏怦怦跳：“张姐这话说的，你交代的工作我肯定放在心上，保洁部的人都已送去了。”
“做的好。”
脖子有些疼，昨天睡落枕了吧。张娜揉着脖子，丝毫没注意自己身体的异样。
涂满口红的嘴大大地咧着：“你在一楼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额头上冒出冷汗，主管用衣袖擦着：“就是新招的保洁人员，突然不见了。”
“跑了？这不是你的错。”
手指逐渐变软，指腹上长出密密麻麻的漩涡状吸盘，猛地将脖颈贯穿。
听到张娜这么说，主管低着头，暗自松口气，继续抱怨着：“说来也奇怪，是今天新招的人，我带他去人鱼台拖地，一转眼就不见了。”
“滴答...滴答...”
诡异的滴水声再次响起，主管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四周的房门紧闭，空气更是死一般寂静。
灯光忽明忽暗，主管不敢抬头。
早就被自己剁碎又吞入腹的心脏，恐惧在其中疯长，他颤抖地问出声：“张娜姐？”
嘴唇颜色愈发艳丽，长长的脖子拧成麻花，俯到主管耳边：“既然少一个，就由你来补上吧。”
工作人员还在大门口站着，没人有动作。其中一名男子拿着宣传单上前，讨好地问道：“祝哥，我们要跟着这工作人员进去吗？”
祝云之看了他一眼：“先不急，看看其他人。”
这场玩家一共10人，5个新人。旁边还有不少副本里的NPC，也是来参观的游客。
郑琛曾听说过祝云之的名号，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唱戏班的人并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好接触，除了他们班主，初宴。
“我叫郑琛，B级玩家。祝哥，这工作人员的眼睛是不是有点问题。”
祝云之也留意到了，涣散的瞳孔对不上焦，面对与她说话的人，也总是看不准地方。
他将手里的宣传单撕碎，走到一位NPC小女孩的身边：“小妹妹，哥哥的宣传单坏了，可以借你的看看吗？”
小女孩客气地回答，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当然可以了，大哥哥。”
郑琛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也投去目光。祝云之翻到后面，上下扫了一眼。
果然，NPC的宣传单后面的规则与他们的不同。
主管跪在地上，泪水横流，落在满是油污的脸上。他弓着身子，亲吻着张娜的高跟鞋：“张姐，那小子诡异的很，我这就给人找回来。”
黑暗笼罩在眼前，触手贴到脸上。腐烂变质的味道冲入鼻腔，吸盘里满是糜烂被压扁的东西，拥挤不堪，挤出大量裂缝，滑腻的液体从其中流出。
“别杀我，我还有用，我可以哄骗人来！”
凄惨的叫声突然响起，一双连着血丝的眼球被完整取出。
张娜如获珍宝，露出诡异的微笑：“好东西，我要献给馆长。”
主管的脑袋从下巴裂开，掉到了地上，嘴里却还能发出求饶的声音。
头骨被整个塞入口器，清脆的碎骨声格外动听。
“难吃。”
系统01：【主线NPC任务：进行5次升职。其一：成为一楼的主管。】
雾扶归爬上台阶，瘫坐着拧干衣角的水。
听到系统的话，他动作一顿，主管死了？他活着是不会触发这个任务的。
真可惜，好人不长命。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滴滴”声传来，红色高跟鞋走出电梯。张娜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白盯着躺在人鱼台上的人。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雾扶归抬起头，见到张娜嘴角流着口水，他暗道不妙。
“你在这里做什么？”
【呜呼~要死人喽，新人还真是废物，躲到哪不好，非要躲海里。嘻嘻，被人抓到了吧。】
【救命啊，我好不容易看好一个新人，别这么容易就去死啊！】
被咬破的舌尖还在泛着痛，让他思绪清晰了不少。
升职……雾扶归想到了什么。
“主管姐姐，你好。”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男子的发丝上，湿润的黑发贴在透着血管的脸庞。
雾扶归端正地站着，顶着张娜带给他的威压。衣袖还在往下滴着水，他露出职业化的笑容。
“一楼的主管在去开会前，告诉我在这等你，说是我通过了馆长的考试，不能只做个普通的保洁人员，想让姐姐你帮我安排个职位。”
反正主管死了，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反驳。
略含磁性的嗓音落在耳中，张娜用舌尖挑下牙缝里塞的肉，喃喃道：“职位？”
“主管姐姐，在来人鱼馆应聘之前，我上得领导夸奖，下受游客喜爱。工作认真负责，抗压能力强，从不顶嘴，经常超额完成任务.....”
男子的话如消散的雾气般，张娜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她就记住了姐姐二字。
姐姐？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
记忆中的人影晃动，张娜四散的瞳孔有些聚焦。她浑身发痒，尖锐的指甲在胳膊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滚开！我不吃。我不想变成怪物！”
雾扶归不知自己哪句话，竟引得她这么大反应。浓重的腥臭气涌入鼻腔，他捏捏鼻子，差点呕了出来。
这人中午吃了什么。
这味道，他只在地中海主管身上闻到过，但味道没有这么大，当时还以为是离海太近了的缘故。
白色的鳞片干涸，随着张娜抓挠的动作掉到地上，长满倒刺的长舌伸出口，朝着雾扶归冲来：“你们都该死！她还那么小，别给她吃！”
“我要杀了你！”
浓重的杀意朝着面门袭来，雾扶归接连向后退了几步，想要躲开她的攻击。可张娜的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咳咳。”
他跌倒在地，被死死地掐着脖子。张娜口中哈出的气像是在胃里烂了好长时间的臭鱼烂虾，熏得他直犯恶心。
“求求你了，张姐…”
雾扶归一怔，这声音，不是已经判定为死亡的主管吗？
从肚子里发出来的？被吃了？
雾扶归来不及思考，只想推开张娜，可这人力气也大得出奇，指甲嵌入肉里，好像要把他的脖子捏碎，这还是人吗？
后背猛地撞在地板上，雾扶归只觉得肋骨要碎了。
张娜扑在他的身上，余光瞥见她的舌头上沾着血淋淋的残肉。
“凭什么！不是说我吃的吗？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一群混蛋！”
雾扶归脸色涨得通红，呼吸困难：“01，你能帮上忙吗？我要成为她的餐后甜点了。”
系统01：【我在寻找下任宿主。】
雾扶归：好狠心的统。
他记起自己好像有个道具来着，“我要使用道具。”
系统01：【玩家雾扶归使用道具：拒绝摆烂。】
雾扶归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外掰着她的手指，大声喊道：“我不想摆烂！我要当主管，升职，加薪！”
嗓音在空旷的长廊回荡，张娜动作瞬间停住：？
雾扶归：“咳咳。01，这词是不是有点尬。”
系统01：【……】
血肉外翻，眼里流出了血泪，张娜似是在努力挣扎，滔天的恨意在与副本的禁制做对抗。
“不要…母亲父亲都死了，我也没保护好唯一的妹妹……”
泪水流到了雾扶归的脸上，冰凉又黏腻，见到张娜收回了舌头，他连忙掰开她的手指，从地上爬了起来。
雾扶归揉着脖子，肉眼可见上面青黑的手指印，还有几个血淋淋的伤口，他尝试着发出声音：“主管姐姐。”
太好了，还能说话。
他整合张娜的话，总结出一个特别可怕的事实。
张娜和她的妹妹原本都是人类，被强迫喂了什么东西，成了现在的样子。
喂得东西……大概就是人鱼肉。
系统01：【找出人鱼馆的秘密，进度：30%】
对了？
雾扶归想了半晌，垂下头，语气怀念：“你别伤心，我看到你，就想起了我的姐姐，只不过她在几天前不幸去世了，我很想她。”
“姐姐对我特别好，我知道，她是为了保护我，姐姐也很想我的，她不会忘记我。”
张娜深深地看了雾扶归一眼，用刚捋好的舌头说着别扭的话：“节哀。”
雾扶归见这方法有用，又从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姐姐，我可以做你唯一的弟弟吗？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我们两个的情况很相像，同样都是失去了最亲近的人。”
【？我真的服了！哪有他这么说话的！】
【问：被NPC安慰有何感想，新人雾扶归给你答案。主播反应好快啊，要是我已经被张娜掐死了，只不过主播真的有个姐姐吗？】
张娜没有答应他，但看到他委屈又故作坚强的神色，脑中的记忆崩裂，某些禁制被打开。她掰着指骨，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他：“别伤心了。”
她又接着道：“前主管犯了错误，已经被辞退了。你这么优秀，就先代理一楼的主管吧。”
她的话音落下，雾扶归的胸口凭空出现了一块姓名牌。
一楼主管（代理）：雾扶归
系统01：【成为一楼的主管。（已完成）
任务奖励：F级道具池抽奖X1。是否抽奖？】
张娜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敲了敲脑袋，瞳孔又涣散起来，不记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对了，我还有事。游客到了，你去接待一下。”
目送张娜走远了，雾扶归大口地喘着气，不复方才的神色：“抽。”
系统01：【恭喜玩家获得F级道具：神奇钥匙。
神奇钥匙：打开任意上锁的房门。每日限用1次。】
【？这新人刚进副本吧，玩家还没进人鱼馆，他怎么就成为主管了？什么速度。】
【这张娜吃错药了？这人明显就是装的啊，她怎么看不出来？我不服！】
【你们是就是嫉妒！装的怎么了，给你机会你能说出方才的那番话吗？我宣布主播就是我的新老婆，老婆亲亲。「打赏30积分」】
十几个人跨入人鱼馆的大门，一楼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欢迎各位贵客来到人鱼馆，我是一楼的副管，李宇。”
副管两个字他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他不知道原来的主管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换了人。
他只恨自己没把握好机会，没当上主管，每个星期主管的「肉」份额要多上一倍！
雾扶归跟在李宇的身后，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学着他的话：“欢迎各位贵客来到人鱼馆，我是一楼的主管，雾扶归。”
闻言，祝云之停下脚步，对上面前NPC微弯的眸子。
他在来之前，看过下属提前准备好的副本资料，其中并未提到这位叫做雾扶归的主管。
系统01：【叮——玩家触发支线任务：选择某一阵营，协助其获得最终胜利。】
雾扶归在来之前，去房间里洗了个澡，冲掉了张娜淌在他身上的口水，还换了身衣服，只是脖子上的痕迹尤为骇人。
人鱼馆给主管安排的房间还真是不错，单人独间，还有浴室。
出房间后，恰好碰到李宇，便与他一同来了。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到自己身后，李宇咬紧牙关：“天色已晚，各位贵客一定饿了，人鱼馆为贵客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还有晚餐？这副本待遇还真是不错。雾扶归的心情好极了，嘴角也不自觉地挂上了笑容。
躲在NPC身后的小女孩直直地看着雾扶归，抿了抿唇小声道：“妈妈，这个大哥哥也好好看。”
这般话语落到耳中，李宇尽是恶意的视线猛地刺去。看清人后，立即换了副神色上前：“宋女士！好久不见，您运气还真不错，又抢到名额了。”
“领导已经吩咐过了，一会您跟我走就好，领导会带您去四楼。雾主管，你知道餐厅在哪里吧？麻烦你带着剩下的游客去吧。”
雾扶归抽了抽鼻子，李宇身上的腥气比起张娜还要浓郁。他摇摇头：“不知道，我今天刚上任。”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宇眉角抽了抽，也不知道张娜为什么要选这样一个人，肯定又是走后门的。
不过也好，他都不认识人鱼馆的大客户。等自己伺候好宋女士，说不准就会被调到高楼层呢。
想到这，李宇看他也顺眼了不少：“各位贵客请跟着我，我先带你们去餐厅。”
海腥味愈发严重，雾扶归挪着步子，离李宇远了些，跟在众人身边一同前往餐厅。
李宇和宋女士聊着天，时不时发出惊呼与笑声。
雾扶归大致数了一下，玩家与副本内的NPC还是很好辨认的。NPC是真正的游客，四处看来看去，眼里都是艳羡与好奇。
玩家个个神色凝重，担惊受怕，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但也有几个玩家与其他人不同，十分放松，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
站在最前方的男子，和自己差不多高。五官分明，面部轮廓干净流畅，黑色的头发微长，贴在后颈处。
眸色并不是纯黑，仔细看，泛了丝银灰。
郑琛接到祝云之的示意，上前问着李宇：“李副管，我是第一次来人鱼馆，请问吃饭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李宇被突然打断，神色不善地向后瞪了他一眼：“吃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平常没吃过饭？”
但碍着大客户在旁边，他也不敢太过分：“就是人鱼馆的东西比起外面，要珍贵了许多。千万不要浪费，要不然被馆长知道了，是会生气的。”
雾扶归也一起听着，突然间，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下。他回过神，垂眸。
原来是跟在宋女士身旁的小女孩，穿着公主裙，怀里抱着兔子玩偶。嘴唇苍白，眉间发黑，像是重病未愈。
雾扶归蹲下，平视着她：“小妹妹，怎么啦？是身体不舒服吗？”
小女孩低着头，紧紧地抱着玩偶：“大哥哥，我有点饿了。”
“马上就能吃饭了，别急。”
捏着玩偶的手指渐渐用力，小女孩俯在雾扶归耳边，用着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可我不想吃这里的东西。”
不想吃这里的东西？听李宇方才的话，宋女士不是第一次来人鱼馆，意味着不是第一次吃饭。
他们吃的东西有问题？
雾扶归揉了揉小女孩的头顶，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往她手心塞了什么东西。他说着：“喏，这个给你，别被发现了。”
这是张娜刚才给他的。
宋女士催促着：“宋媛，你在后面做什么呢？跟紧妈妈。”
面前的大哥哥温柔地笑着，宋媛许久才挪开视线。她朝着手心偷偷地看去，是一块粉色包装的牛奶糖。
“大哥哥，这个宣传单你可以帮我扔了吗？”
她将手塞到衣袖里，遮住了胳膊上的异样。用口型无声地说着：“不要吃鱼。”
说完话，宋媛小跑到前面。雾扶归眸色一闪，她胳膊上的东西。像是，鳞片？
只要吃鱼就会变成张娜和李宇那般模样？这群游客也有问题！
思考时，身后传来一抹调笑的声音。
“雾主管今天才上任的吗？时间这么巧，不会是玩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