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呼着白色的雾气，祁一舟说：“灌汤包？”这像是他们的固定项目，通宵——灌汤包——各回各家。
“走！”
坐在桌子前，店里这会人还真不少，映着灌汤包的热气，赵承宇开口道：“听说你俩最近都在好好学习？”
“我……还行吧，一舟比我认真点。”于皓摸了摸鼻子，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果然啊，上了高中大家都开始改邪归正了哈哈哈。”
“去你的，还改邪归正呢，说的跟老子是什么脏东西似的。”祁一舟给了他一胳膊肘。
于皓像是想到了什么事，笑得有点狡猾：“哦对，一舟，你不用担心我的同桌问题了，”他拉着长音说：“我找到了一个无—敌—完—美的同桌。”
“谁？”
“就我前桌。”他看了看赵承宇，“你也见过的，就开学第一天送咱们膏药那哥们。”
“玄晖？”祁一舟问。
“对。”
赵承宇想了想，确实有这号人：“可以啊，不是说……他是你们班大学霸吗？”
“这倒不是，他中考好像是超常发挥，现在成绩也就是中上，反正带带我是够了。”
祁一舟觉得于皓说的有道理，细想又不太对劲，他皱着眉说：“不对啊，莫名其妙的你俩怎么要坐同桌的？你跟他说的？你们这么熟了？”
“我们上次不是吃了砂锅，我又借了人外套啥的，也算是熟了点。前段时间偶遇了两次，就提了这事，他也没说啥，就同意了。”于皓觉得做同桌的条件是陪他吃麻辣烫这事太捞了，就没说出来，囫囵地说了个大概。
“哦……”祁一舟思考了一下，“但是，他跟你坐最后一排，看得见黑板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你回头可别当人面说，咱俩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玄晖当时脸都黑了！真的贼好笑，我要不是看他那种性格，我都想拉着他拍照留念！”于皓笑得筷子上夹着灌汤包都找不到时机往嘴里送。
祁一舟也跟着大笑道：“真的吗？哎他还真挺有意思的。在班里也不跟人打交道也不说话，但是每次碰到又觉得，这小子还挺热心肠。”
“可不是吗，我感觉他就是有点内向。而且……年龄应该比我们小，回头个子一蹿上来，兴许比咱俩都高呢。”于皓看了眼赵承宇，“但是撵上承宇怕是够呛。”
赵承宇拍了拍自己，得意道：“那肯定，我小学都比他现在高了。”
于皓说：“对了，我们俩改邪归正了，你这后面怎么打算的？”
“他走体育特长生，高二才开始集训，爽死……”祁一舟羡慕地说。
“好路子啊！也适合你，你不练体育简直就是浪费先天条件。”
“嘿嘿，是吧，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赵承宇不好意思地笑笑。
几个人吃了饭就在灌汤包店门口解散了，赵承宇住学校宿舍，跟祁一舟一路回去。
-
于皓回了家，先把腌入味的衣服脱了扔洗衣机，又去浴室把腌入味的自己洗了。倒床上就睡着了，睡前还提醒了下自己，睡醒要跟玄晖吃饭。
他一觉睡到天黑。
其实中途醒了一次的，当时正值日落时分，他睡得昏昏沉沉去冰箱拿水喝，从厨房的窗户看过去可以看到大片夕阳，他拿着水望向窗外觉得美得像是在梦里。
回头往房间走，看着空荡的客厅和一年也用不上一周的主卧。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个没人要的孤儿。本来准备喝口水就起床的人，最终选择返回温暖的被窝什么都不想地再睡一觉。
他睁开眼看着一片漆黑的卧室，摸出手机，手机里已经有了不少消息。
17点，1012:「醒了吗？」
18点，1012:「醒了吗？」
19点，1012:「醒了吗？」
于皓看了眼时间，19点52分，他开始打字。
1：「醒了」
1：「在哪」
于皓放下手机从被窝里爬起来，天冷屋里开了暖气，他随手套了件衣服披上，头发因为睡前没吹干现在像个巨大的鸡窝。因为睡了太久，于皓感觉比没睡的时候还要疲倦，不知道是不是睡姿问题，胳膊腿还有点疼。他一边揉着自己的胳膊一边走向浴室，过了会他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去卧室拿手机。
7点52分，1012:「你家门口」
于皓擦头发的动作一僵，心想，这大哥怎么秒回啊，他等了多久？今天外面多少度啊。早知道就先看手机再去洗澡了，又害人家多等20分钟，他顶着湿毛巾快步去开门。
门开了，玄晖站在外面，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鼻尖冻的红红的，于皓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玄晖的鼻梁上有颗小痣的。背了个书包，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提着个……等等，这是……蛋糕？！
“你等多久了？”
“没多久。”
“不是让你等我回了消息再来吗。”
“你不是回了。然后我来了。”
鬼信你。
“先进屋。”于皓退后让玄晖进门，用手去接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两人指尖相碰，他的手指冰凉，一看就是等了好一会了。
于皓提着蛋糕走向冰箱，边走边说：“那个……今天……不会是你生日吧？”
“不是。”
“哦，那就好。”不然我罪过就大了，今天元旦……他是买来带回家给家里人吃的？
“明天。”
“什么？”
“明天我生日。”
“啊？？？”于皓愣住，“你是说……你明天过生日，然后今晚咱俩一起吃饭，顺便把生日过了？”
“嗯。”
“为什么？”
“……”玄晖语塞，他接着说：“和……其他同学，不熟。”
“哦哦，也是。”
于皓觉得，这个时候表现出惊讶对玄晖太不礼貌了。他接着说：“成！哥陪你过！哥专业陪过生日！”于皓忽然觉得玄晖也挺可怜的，过生日都没找不到人，如果他过生日的话起码赵承宇祁一舟还是会来的。虽然他不过生日。
“怎么不吹头发？”
“这不是没来得及。我现在去吹，冰箱里有饮料，桌子上有零食，自己拿。”
于皓吹完头发，又换了身衣服，这才从卧室出来。玄晖在沙发上坐的笔直低头看着手机。
“走吧，下楼。”他边说边去玄关换鞋，“今天就不吃麻辣烫了吧，等下我跟你说哪家好吃，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就买。”
“嗯。”
俩人走到夜市街，这会也快九点钟了，又是元旦，夜市街灯火通明比往常的人还要多，各类小摊面前都围满了人，有的还排起了长队。
于皓边走边跟玄晖介绍：“你想吃什么？烧烤的话吃这家，”他边说边用手指着烧烤车的招牌。“炸串那个阿姨家的好吃，那边队伍最长的是铁板鱿鱼，那家鱿鱼巨好吃，酱超多！不过今天人太多了，不想排队，我们下次再吃。”
“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啊。”他想了想，说：“要不我们分头行动？”
“什么意思？”
“就是你去买点你爱吃的，我去买点我爱吃的，然后等会街口集合。”
“好。”
“那就在这里解散！我要去买炸串！那个阿姨收摊早，等会菜卖完了！”
说完，于皓挥了挥手，就直奔炸串摊子选菜去了。
玄晖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去买什么，想了想径直走向了人最多的摊子。
于皓拿着盛满菜的托盘，对老板说道：“姨，我要这些！做辣一点！再加两碗豆腐脑！全都打包哈。”
“哎～好嘞。”老板抬头一看：“哟，是皓皓来啦，今天要这么多？跟同学一起吃吗？”
“对啊，今天不是元旦嘛，庆祝庆祝。”于皓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姨多送你两串。”
“没事没事，”于皓正说着呢，老板已经拿了几串素菜下锅了，“哎呀，那谢谢姨～”
买完炸串于皓还去买了鸡柳，鸡爪之类的小吃，他提着各类食物站在街口等玄晖来找他汇合。
十分钟后，终于看到一个圆溜溜的脑袋从人群中跑过来。
于皓朝他挥手喊道：“没事！不着急！不用跑那么快！”
玄晖根本没减速，跑到他身旁，借着夜市温暖的灯光还能看到他呼出的白色雾气。
“给我看看你买了什么？”
“这个。”玄晖把手里的铁板鱿鱼袋子朝他晃了晃。
“你去排队了？？！”于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加上了漫画里主角常有的大颗星星特效。
“嗯，我想吃。”
于皓边说边扒拉玄晖手里的袋子。“买鱿鱼须了吗？”
“我不知道哪个好吃，每种都买了三串。”
于皓马上对他竖起拇指：“天才！您就是天才！”
-
回到家，于皓喊着玄晖去厨房帮忙，两个人把吃的放到盘子碗里往餐桌上端。
于皓今天心情很好，他本该独自一人度过的节日现在不仅多了一个人，还多了一个值得庆祝的原因。
他拿起一串鱿鱼，边吃边说：“你今天在门外等了多久？”
“没多久。”
“我看你鼻子都冻红了。”
“我吹风就这样。”
“我不信，”他撇了撇嘴，“这样，你下次还是等我回消息再行动，我比较能睡，你干等是不行的。或者你直接按门铃也行。”
“好。我……今后也能来？”
“这话说的，今后就是同桌了想来吃饭只要我有时间，随时可以来！”于皓边说边往玄晖盘子里放吃的。“你尝尝这家的炸串，特别是炸蘑菇，可好吃了，表皮脆脆的，蘑菇嫩嫩的。”
“好。”玄晖拿起炸串，吃了一口，嗯，好吃。
“你妈妈今天还在出差吗，今天不是放假？”
“没，我跟她说了今天不回家吃。”
“她没说什么？”
“她……祝贺我交到朋友了。”
于皓哈哈笑了，“是吗？那你替我向阿姨问好啊。”
“好。”玄晖笑了。
俩人边吃边聊，温热的食物划过食道，总能让人忘记清醒时的孤单和痛苦，产生此刻非常幸福的错觉。嗯……对于玄晖来说，或许不是错觉。
“不过……咱俩做朋友……还挺邪门的。”
“哪里邪门？”玄晖抬眼望他。
“你吧，你就是不爱搭理人，你人那么好，要是外向一点绝对会有一大批朋友的。怎么想着来跟我接触。”
“碰巧，坐的位置近，请我吃砂锅，带我逛夜市。”玄晖毫无感情地列出几个原因。
“哈哈哈。”于皓大笑，“因为你看起来乖乖的，感觉挺好欺负的。”
“？”行。玄晖望着他心想道。
“没没没，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看起来年龄比较小，又不爱说话，我每次碰见你总感觉得照顾照顾。”
“嗯。”这时，于皓的手机忽然响了，这么晚还有人给他打电话？玄晖抬头想隔着张桌子看对面的手机屏幕。
“哦，11点50啦！”于皓关了手机闹钟。
“是闹钟？”
“对啊，给你定的，我怕错过零点。”于皓边说着话边去厨房冰箱拿蛋糕。
蛋糕很简单，就是一个所有蛋糕店都能买到的样式，六寸的蛋糕抹了奶油上面放了几颗草莓和一个写着happy birthday的巧克力板。蛋糕盒旁边有一个袋子，里面装了纸碟，蜡烛，皇冠之类的东西。
玄晖看着他端着蛋糕走过来，忽然有些局促，不知道哪里来的紧张情绪扑面而来。大概就是，暗恋多年的人这会居然跟自己独处在一个空间，还要给自己庆祝生日。
“来，戴着这个。”于皓说着把生日皇冠往玄晖头上套。
“这个……不用了吧。”
“干嘛？”于皓语调上扬，“我给你过生日，你必须得听我的，必须得走生日全流程！”
“不用……”
“我说用就用。”于皓看着戴着皇冠的玄晖，手扶着下巴点点头，“嗯……不错不错，很合适，别摘啊。”
“你这是几岁生日？”于皓边问边去袋子里翻合适的数字蜡烛。
“十……四。”
“哦，好。1和4，找到了。你上学那么早啊？”玄晖看着就比他小，他也没惊讶。
“嗯。”
把蜡烛插上，于皓看了眼时间，过零点了。
“等下，我去关灯。哦对，先点蜡烛。”于皓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两根蜡烛点燃，起身关掉了客厅的灯。
他做回桌前，一边拍手一边唱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整个客厅的照明现在全靠那两根烛光微微晃动的蜡烛。玄晖看着于皓，觉得他才是那个光源，他好像比蜡烛还要亮，此刻正笑盈盈地望着他，催他快点许愿。
他眼底波光粼粼，水光蔓延开来像是要把人拖进他的眼眸里，玄晖自然不会拒绝，他早就掉进那一汪池水好多年。
其实少年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他双手合十在心爱的人面前虔诚许下：
希望今后的生日都能和他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