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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那片良夜(三)

“为什么”

安德尔心里在疑问着,他第一反应就是去为弟弟的行为寻找理由。但是脑海中浮现的每一个理由都很苍白,所以安德尔看着爬起身来的亚流斯,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理由。

亚流斯站在女孩身边,歪头看着哥哥。

洞内的烛火在飘摇,映照着亚流斯的影子在弧形的洞壁上扭动。像一张浮世绘,勾勒出湿滑的蛇鳞。

“哥哥,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我的心里有所渴望,于是我为此行动。就像地上的爬行动物觊觎树上落下的果子。”

“可是这样做会没命的,很多人都会没命的。”

安德尔看着亚流斯的眼睛,他其实并不在乎什么是正义的,但他会在乎怎么做是正确的,有利的。安德尔出身在泥巴里,泥巴里的人是没有资本去信仰神的。泥巴里的人只会去信仰自己,供奉自己。所以安德尔不会为了什么正义性去审判亚流斯,但会为了不值得而期望与亚流斯辩驳。

“为了这个女孩”

安德尔指着地上

“军队已经开动了,这里迟早会被发现的,一切都改变了,我们会流亡甚至是死的亚流斯,你想好接下来的路了吗。”

“哥哥,你会可惜一个完全腐烂的苹果被丢掉吗?一切都改变了,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哥哥,从当年父亲扯碎我的衣服开始,我就明白,这个世界不会比现在更差了,所以我什么都敢做。”

烛光暗淡,井外的月光反射进来,亚流斯的脸上是如此的悲伤,他坐在地上,把花篮姑娘的白色叠裙穿到身上,细细的扯平褶皱,像一位即将出席晚宴的夫人。

圆形的井口洒下一束月光,像是黑暗中的舞台亮起的光束。亚流斯开始在光下跳舞,用柔美的肢体,快慢的舞动,演绎暗处的生长。

那是一种野心的藤蔓,安德尔感到悲伤和愧疚,亚流斯总是能轻易的勾起安德尔的疼惜。

那个女孩受了些惊吓,但很快也站了起来,丝毫没有一个猎物的自觉。安德起初担心她会喊叫,但是并没有,安德尔觉得女孩大概是个哑巴,于是没有多管。

黑暗里寂静无声,亚流斯的舞蹈到了最后一个篇章,他不需要任何的伴奏,寂静就是柔美与狂野最好的背景。随着一个华丽的半圆,亚流斯弯腰向观众致意。

安德尔还在品味那种像化学品一样的自由的感觉。身旁的黑暗里却先响起了掌声。女孩的眼睛在黑暗里反射着莹亮的光。

掌声惊醒了安德尔,安德尔担心这声音会把士兵引来,转身要去按住那个女孩。

这时亚流斯起身,把手指放在唇边。

于是女孩真的不再鼓掌了,安安静静地等亚流斯把裙子还给她。

安德尔有些疑惑,这个花篮姑娘真的不害怕受到伤害吗还是有恃无恐。

漂亮,很漂亮,同样精致的眉眼和皮肤,亚流斯和女孩站到一起的那一刻,在朦胧的光下,安德尔甚至有些分不清彼此。

亚流斯变回了那个温驯的小兽,抱住哥哥的手臂,在安德尔耳边耳语。

“哥哥,我们该走了”

井外的林子里有风吹过,更远处依稀传来了枪响。

安德尔决定带着弟弟立刻离开这里,风传来亚流斯的低语

“翻天覆地”

什么,安德尔没有听清,空气里似乎埋着炸弹,下一刻就会爆鸣。而亚流斯的眼睛里闪烁着幽深的光。

回头,安德尔看着女孩有些犹豫,女孩干净的眼眸里露出倔强的神色,站到了亚流斯的身边。似乎有些安德尔所不了解的事情,但现在来不及探究了,安德尔掏出怀里的枪,对准了女孩。

“哥哥,声音太大会把士兵引过来的。”

安德尔其实也并没有做好开枪的心理准备,于是就当做是对女孩的一次无声的威胁,然后转身开始向着树林的深处走去。

————这是一条分隔线————

怎样美好的信仰,才能催使人一步步前进。是欲念的火或是长夜的光。人生就是一条单行道,作出了选择就要抛弃。

“蕾雅,你还有5分钟时间来享用早茶,蒂芙妮已经在花园等你了,今天是有趣的植物课,蕾雅”

蒂芙妮是蕾雅的家教,而蕾雅显然对上课不感兴趣。

“为什么呢爸爸”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规定”

“可是明明安心的吃完早茶会让早课变得更有效率呀”

查尔斯心里很明白,蕾雅在胡诌一些借口。但是查尔斯对蕾雅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来,以至于蕾雅已经十六岁了,仍然会对一些规定的东西有所期待。

“好吧,蕾雅,但不要太久了。”

查尔斯摇摇头,自己对女儿的宠爱遭到妻子的谴责很多次了。

蕾雅把银制餐叉顶端的小姜饼塞进嘴里,跳下凳子,抱了抱自己的父亲。

“让老师等待是不对的,蕾雅会马上去花园。”

蕾雅今天穿了一身轻薄的睡裙,披着天鹅绒的坎肩。柔顺的头发像柳絮一样蓬松,在绸纱的束腰间还有肩膀上流淌。

查尔斯似乎感到一种神喻在回响,要求他用余生来侍奉这种美好,在所有人都把查尔斯称作废物的时候,她,自己的女儿总是用那纯净的双眼看着自己,给自己拥抱。在那里自己是一个温柔的父亲,自己并非一事无成。查尔斯一直都知道,外面的人是如何议论他的,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是运气好娶到了大神官的女儿。

“查尔斯。”

苏靠在廊柱上

“父亲让你到宪兵队报到,你为什么没去?”

查尔斯抹了一把拉碴的胡子,希望自己在妻子面前能有精神一些,但有着老伤的腰还是直不起来。疼痛反而让查尔斯冒出冷汗来,他挤出些笑道

“我这个失败者有什么足以服众的东西呢,我不想去讨人厌。”

“那只是他们不够了解”

“不,他们了解的没错”

查尔斯挠了挠头

“三年前的那场实验失败已经摧毁了我的一切健康和成为神官的希望。我只有你们了,苏。”

查尔斯微微低头,偷偷看着苏,带着一丝丝的讨好。

苏感到心里一阵的心疼,又不知所措。她是大神官的女儿,她并不需要查尔斯去宪兵队证明什么,但她希望查尔斯能从这种境地里走出来。那场实验之前,查尔斯曾是整个高城最瞩目的天才。

这个世界的人从来不会因为光鲜的外表而变得高尚,就像男人对于女人□□的觊觎不会因为穿上遮羞布而改变。这些生活优裕的人和墙外的人唯一的区别在于钢铁高墙修建之初,他们的祖辈被划在了墙内。他们的高人一等确实是因为天生。

这些光鲜的人有着各种低级的**,比如踩着落下神坛的查尔斯,他们会感到快乐。

苏竖起了眉毛,坚定的面对查尔斯道

“你必须去宪兵队,这是大神官的命令。查尔斯,在成为神官的路上你是个失败者,但作为一个男人方面你不是。”

查尔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如果能让苏高兴的话,去宪兵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在查尔斯的价值观里,那些下等的兵士还不配赋予重量。只不过是查尔斯缺少站到台前的兴趣。

中世纪风格的街道,查尔斯把翻出来的旧式礼帽戴上,遮住有些糟乱的头发。路边的蒸汽机车打着喇叭驶过,人力拉车仍然被保留着,由于底层人就业的需要。但即使是这些拉车的底层人依旧看不起墙外的人,仿佛人总要鄙视些什么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

宪兵队门口挂着免打扰牌,查尔斯猜测是为自己准备的,这些充满傲气的兵士总是喜欢一些毫无意义的争斗。但查尔斯并不在乎,因为他今天是来给他们当上司的。

一根手杖扣了扣门,随后查尔斯推开大门,闲散的走进了大厅,向着二楼中间的办公室走去。那些正在大厅里训练的宪兵看着这位略有些邋遢的绅士仿佛是在午后的阳光里拐进了路边的咖啡厅。

人群鼓动起来,在他们的眼里,这就是一个捧了一辈子圣经却连赞歌都唱不好的人,手无缚鸡之力却直接成为了宪兵队的上司。

拥有一个大神官的岳父吗,这令他们嫉妒的无法接受。幸好他们还保留着理智。

查尔斯坐上那张可以俯瞰大厅的办公沙发,拿出了卷烟。

“这里禁止吸烟的先生”

查尔斯抬起头,眼前的壮硕青年似乎有些眼熟。向着大厅中扫视了一眼,又发现了几张有映像的面孔。他忽然明白了大神官让他过来的意义。

能让查尔斯有映像,基本都是在上流的晚宴上被各自家长带着见过面的。

自己是来上课的,给这些上流家庭的年轻人上一课,关于什么是神官的课,哪怕他是一个失败者。

捧读圣经,赞美上帝吗?

查尔斯捻着烟卷,看着年轻人

“我觉得大可不必走这些流程,要不我们直接打一架吗?”

年轻人愣住了,眼前拿着手杖,抽着卷烟的温和绅士似乎陡然凌厉起来了。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偶然的路过,一位全身红袍的人靠在宅门边,缓缓摘下带血的手套,身后的大宅寂静无声。

身后的年轻人们靠拢过来,他们发现这个中年绅士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是一个颓唐的失败者。

“哐”

查尔斯的手杖插入了铁制的茶几,在尖锐的巨响还留有余音时,查尔斯已经来到了大厅的中间。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从人群里出来,又是怎么到了大厅。这已经超越了作为人的极限。

街道上,苏下了人力车,丢下几个法令。在余晖里,查尔斯已经靠在宪兵队的门边,用摘下来的手套细细的擦着指缝。

苏担忧的向宪兵队门里看了一眼。

查尔斯快速把手套团起来塞进衬衣口袋,像一个藏起姜饼的孩子。

“放心吧,都是轻伤,那些孩子们的家长应该只会感谢我的。”

说着,查尔斯凑近苏,在苏耳边道

“还是担心我么,帮我揉揉腰吧,疼死了。”

苏没好气的瞪了查尔斯,但心里确实放松了,看得出来,查尔斯并没有困于神官晋升失败的阴影中。

在喧嚣的大街上,查尔斯和苏牵着手慢慢的走。查尔斯眯起眼睛,心里想着要不要给蕾雅带一些西门馆的点心回去。

查尔斯是个古板又有些可爱的男人,他在妻子面前或许羞于启齿,但他确实重新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在他晋升实验失败后的那段时间,他拥有了与家人慢慢相处的时间,有了为蕾雅慢慢制作一些机械小玩意的时间,尽管蕾雅或许更喜欢穿裙子的小玩偶。

不论如何,他并没有因为成为神官的失败而颓废,相反,在他这四十多年的生涯里,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