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提议是，这份材料涉及的层面比较广，保险起见，交给警方最合适。
舒誉宁点点头，这是她想过的，最坏的结局。
这件事的原委并不复杂。
早在郑总要求Vibe买公司股份的时候，袁洋已经察觉到郑总没安好心。他先是买了最多的股份，以此证明自己是真心投靠郑总。郑总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守承诺，推了一些影视圈的资源给他们。
影视圈向来是看不起偶像圈的。这些大佬无非是看在郑总的面子上，走个过场，并没有把他们五个看在眼里。
五个人当中，只有袁洋意识到了这件事。为了抓牢这些资源，他洋洋洒洒花了不少钱出去。为了拿到更多的资金，袁洋对分别其余四人说，可以把自己手上的股份卖给他们，这样等公司上市以后，他们就是股东。
这对其他四个人，是个巨大的诱惑。他们也没考虑袁洋这件事的真假，把钱都给了袁洋。
然后他又对私下找到郑总，跟他说想购买更多的股份，但是资金不够，希望郑总可以“借”点股份给他。郑总当然乐意，就算以后袁洋还不出钱，他大可以收回股份。
这样一来，袁洋相当于空手套白狼，没花多少钱，拿到了股份，还拿到了资源。
招数不算高明，胜在好用。
想来上一世，他也是这么操作的。
只不过上一世，ACT上市了，他们手持的原始股没多久便翻了几十倍，这个窟窿很快可以填上，所以他安然无事。
但这次，ACT上市失败，公司濒临破产。他这种行为，就是不折不扣的商业诈骗。
现在袁洋看上去依然风光，只是因为郑总自顾不暇，没空盘这笔账。等他喘口气，也会马上发现，自己被袁洋坑了。
舒誉宁可没耐心等，她要做的，就是加快这个进程。
从警局出来，舒誉宁看到傅明宇站在门口等她。
“你怎么过来了，不在盯后期？”
“你今天出门连小林都没告诉，我怕你有事，跟过来看看。”
“我心里有点乱，怕他担心，就没说。”
回去的路上，舒誉宁把这件事跟傅明宇大致说了一遍。傅明宇看得出来，她是有点难过的。
“你是为了袁洋？”傅明宇问完就后悔了。自己站在什么立场去问舒誉宁这样的问题？
好在舒誉宁心绪不宁，也没发现他这个问题的有什么不妥。
“是，也不是。自作孽，我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只是想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为了利益变成这个样子？”
舒誉宁还记得Vibe刚出道那会儿，没有粉丝，更接不到通告。
五个成员和她拖着音响，在露天广场唱着他们的原创歌曲。好不容易接到了音乐节的演出，高兴得整晚没睡着，一直在练习室里练习。等到了现场，却又被主办方告知，他们被换了。
舒誉宁那是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经纪人，心里正是藏不住事的时候，为了这事，她一下就哭了。还是袁洋安慰她，告诉她，总有一天，他们不再是可有可无的替换品。回去的路上，没钱买机票的他们，在拥挤狭小的火车过道，蹲了一晚上。
袁洋实现了他曾经中二的誓言，可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他早忘了自己来时的路，忘了自己初心。
舒誉宁难过的是这点。
她想过无数次，如果她重生到最一开始，她还会做帮袁洋一把，做他们的经纪人吗？
无论她怎么假设，最后的答案都是：会。
舒誉宁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这件事。
只不过这件事她不会告诉袁洋，袁洋也没必要知道。
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傅明宇，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
“你说。”
“我抵押资产这件事，是我故意让小林告诉你的。为的是想让你感动，从而可以好好听我的话。”
舒誉宁以为他会生气，没想到他听完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车子在红绿灯路口缓缓停下，傅明宇才笑了出来。
这人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你笑什么？”
“我是觉得自己好笑。如果不是我钻牛角尖，不够信任你，也不用你绕这么一大圈子。你现在为什么又跟我说实话。”
“所有通过算计建立的关系，都不牢靠。”与其日后拆穿，不如现在就跟他实话实说。
“至少你为了这部电影，投入了一切是真的。这就够了。”
袁洋涉及商业诈骗的消息传得很快，为最近无聊的热搜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粉丝们闹翻了天。有的哭喊“哥哥，我等你出来”，有的发长篇脱粉小作文，有的则坚信袁洋这次是被人陷害。
见风使舵的营销号们生怕错过这次热度，把袁洋以前参加过的活动、综艺，每一句话都截出来，添油加醋地解读，最后放个马后炮——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好像每次娱乐圈爆什么大瓜，都是这套流程。但唯独没有人对受害者道歉。
他们或许是不记得了，也或许是不在乎。
开庭前，舒誉宁去看了袁洋。
昔日帅气的偶像，剃了头发，双目空洞，整个人消瘦又憔悴。
“我没想到唯一一个来看我的人是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你想找个新的靠山，也不至于毁了我。”
这点，舒誉宁百思不得其解。袁洋做了这么多，费劲心思把舒誉宁塑造成一个恶人的形象。又在舒誉宁落魄之后，还想尽办法，断了她的路。如果仅仅是想给郑总表忠心，完全没必要如此针对她。
“因为我恨你。”
“恨？”
“你见过我最难堪的样子，我看到你，我就想起我以前被人挑挑选选，当做笑话的日子。”
舒誉宁曾经视若珍宝的时光，竟然被他视作难堪。
“袁洋，你真可怜。”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这句话让袁洋突然暴怒，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他，他恨不得冲过来吃了舒誉宁。
舒誉宁是故意这么说的。她想看看，被自己最怨恨的人同情，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这句“可怜”，舒誉宁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掩盖不住的是内心深深的自备。哪怕他曾经是时尚的宠儿，粉丝的心头肉，在他内心深处，他仍然是那个在音乐节，被主办方一句话就可以换掉的小透明。
很多人都说袁洋是天生爱豆，曾几何时，舒誉宁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疲倦地练习，对自己的形象、身材有着严格的标准。多少爱豆因为谈恋爱而塌房，只有袁洋，对此一直小心谨慎。
可他真的是为了偶像事业吗，是为了站上更高的位置吗？
如今看来，不是的。
一切的努力，仅仅是因为他自卑。
他想毁掉的不是舒誉宁，而是他觉得，舒誉宁消失了，他的那些过往就无人知晓了。
这样的人，不配拥有爱。
“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难堪。你现在这个阶下囚的样子，才是难堪。以后，再也不见。”
走出大门，舒誉宁才发现今天阳光很好，路过的人牵着两只胖胖的小柯基在她面前走过，肥肥的小翘臀一扭一扭，可爱极了。
不远处的停车场，千杉、小林、傅明宇、阿May树荫下在等她。
傅明宇第一个看到他，对她招招手。
千杉高兴地迎上来，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说今天傅导请客，问她想吃什么。
阿May告诉她，编辑部组织旅游，让她可以带着剧组一起参加。
小林问她，这么久没休息过，要不要大家一起去郊外团建露营。
只有傅明宇一言不发，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好啦！手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团建、旅游先放一放行不行？”
自知扫兴的舒誉宁马上换个话题：“不过吗，傅导请客还是要去的，快去找找周边哪家餐厅的人均最高，就去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