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傅明宇食不知味，他的目光一直在舒誉宁和袁洋之间逡巡。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不知不觉，饭局到了尾声，可他俩还是一言不发，十分沉得住气。
“开门见山吧，你到底要什么。”
还是舒誉宁率先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袁洋。
“把剧本卖给我。”
“切。”舒誉宁把手里的餐巾揉成一团，扔到一旁。“顶流男星缺剧本？”
“都没你这个好。只要你把它卖给我。你，还是制片。傅导，还是导演，千杉，也还是女主。出品发行，我也会负责到底，不用你操心。”
还没等傅明宇开口拒绝，袁洋的提议就被舒誉宁顶了回去。
“听上去真是笔稳赚不赔的好生意。这剧本交到你手上，还长现在这样吗？我们所有人不都是给你这个一番大男主抬轿的工具人！”
“我是无所谓，但你呢？这么多年的积蓄，荡然无存。”
袁洋竟然连这都知道了。
舒誉宁看着他，有些恍惚。那个出道都遥遥无期的小练习生早就不在了，变成了如今在娱乐圈手眼通天的资本家。
“多谢你这顿饭，留步。”
话不投机半句多，舒誉宁生怕自己再多呆一秒，巴掌就拍上去了。
回去的路上，舒誉宁看着车窗外，突然觉得很累。
“吱——”一声刺耳的啸叫，是轮胎在柏油路面上强烈摩擦的声音。
惯性使舒誉宁冲出座椅。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些扭曲的画面。同时，伴随着尖叫、巨响、救护车的鸣笛……
是前世那场车祸。
“阿宁，阿宁，你怎么了？”
舒誉宁终于回过神来，坐在她身旁的傅明宇焦急地喊着她名字，晃着她肩膀。
“我，我没事，我没事。”
“你一脑袋汗，脸色还这么差，要不去医院？”
舒誉宁摇摇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司机不停地道歉。原来是路上突然蹿出一只猫，让他下意识踩了急刹，没想到吓到了舒誉宁。
舒誉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司机专心开车。
车子又恢复正常速度，行驶在路面上。纠结一路的傅明宇好不容易开口，语气里是藏不住地沮丧。
“阿宁，我刚刚想了很多。要不还是听袁洋的吧。”
“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拿钱跟你谈交易吗？”
“你说得对。这部电影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了，需要考虑所有人的利益。”
听到这话的舒誉宁，心里五味杂陈，傅明宇能做出这个决定，说明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舒誉宁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反问傅明宇：“我出过车祸，你知道吧？”
傅明宇点点头，他搜过那场车祸的报道，不少人都说她捡回一条命是医学奇迹。
“虽然是意外，但始作俑者就是他。”没有他利用舆情挑拨，她怎么可能天天被狗仔和私生饭骚扰？
“所以我恨他，恨得要命，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你真以为他会这么好心，绕了这么一大圈，只为了做个男主？”
这点，傅明宇也知道。等剧本交到袁洋手上，不仅不会解决眼下的困境，反而是一切麻烦的开始。
“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会有的。袁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还说你的剧本好，足够说明这部电影有独一无二的竞争力。放心吧，会解决的，我一定会解决的。”
在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今天袁洋能堵死舒誉宁的财路，过两天就不一定了。只要有人能看到这部电影有利可图，他们马上就会倒戈。
袁洋当了几天顶流，真以为自己能在娱乐圈一手遮天？
登高易跌重，这是她这个前经纪人给袁洋上的最后一课。
阿May升为总监以后，特地给舒誉宁组了一支专属狗仔队，用来给她收集消息。
这些狗仔训练有素，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把Vibe五个人的资料全部送了过来。
自从ACT倒台，除了袁洋外的其余四人，都陷入了财务纠纷。原因很简单，郑总让他们买了不少公司的股份。
这些小偶像，文化水平都一般，哪有基本的金融常识。只听郑总要给他们开工作室，被忽悠得晕头转向，什么都听他的。现在落得个被深套的下场。
可是袁洋太干净了。别说财务纠纷，连个恋爱绯闻都没有。
帮着一起看材料的小林都累了，还没找到什么可用的信息：“难道他没有买郑总手里的股份？”
“不可能，这是投名状，不能不买。”
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头，舒誉宁咬着笔杆想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她好像从一开始就找错方向了。
“小林，你去给Vibe其他人打个电话。就说我要袁洋的把柄，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好说。”
“这么直白？”
“跟他们打什么太极，快去吧。”
“收到！”
按照舒誉宁所说的，小林给其余四人发了消息。结果是杳无音信。
这也不算太意外，从一开始，舒誉宁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在他们四个人身上报多大希望。
很快，又过了半个多月。舒誉宁终于联系到一个小型的发行公司，对方答应先试一试，但是不能保证最后的排片率。
这样已经足够了。只要有一个电影院愿意放这部电影，舒誉宁就有信心，能靠她的运作，这部电影能被更多人看到。
在她都快把袁洋这事忘了的某天，小林神神秘秘地把她带了出去。
“邵亦承，找我？”
他是Vibe团体的老幺，以前最听袁洋的话。
“老大，要不我回绝他？”
“不不不，先去会会他，一起吧。”
邵亦承一见到舒誉宁，便声泪俱下，不停地说着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语。
舒誉宁的双手托着下巴，脸上毫无波澜，静静地看着他演。
眼看舒誉宁一点反应都没有，邵亦承只能收住自己过多的戏，尴尬得摸着鼻子。
“你最好有猛料。否则我就把你今天来找我的事透露给袁洋。他一定会觉得你出卖了他，到时候，后果自负。”
“唔，阿宁姐，呜呜……”这次的哭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怕了。
这次，邵亦承说了很多。他说，自己都是受到袁洋和郑总的蒙骗。他不知道这件事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偶像事业中断，财务产生危机，还差点还得舒誉宁丢了性命。
简而言之，他是清清白白小白莲，都是被人陷害的。
等他哭完，舒誉宁也把他给的资料看完了。
这份资料是他们四个人一起弄的，但其他人不愿意出面，只能让邵亦承做这个恶人，给她拿过来。
“我该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风险这么大的事都愿意做。”
“是我自己想来见你。阿宁姐，看在我特地来找你的份儿上，你帮帮我吧，以后我一定听你的。”
呵，原来在这儿等着她。还指望她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给他们兜底。
“凭什么？”
“啊？”邵亦承没想到舒誉宁会这么冷漠。以往他只要哭一哭，立一下他单纯善良的老幺人设，自然有无数粉丝为他心碎。
舒誉宁这样的反应，他从来没见过。
“是不是被太多粉丝捧着，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货色？”
舒誉宁嘴角挂上讥讽的笑，都什么时候了，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一呼百应的偶像。从ACT上市失败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被踢出了流量爱豆这个圈子。
“你连当棵墙头草都当不明白，我凭什么帮你？你今天是来谈判的，这份资料就是你的底牌。可你，谈判还没开始，底牌先交了出去。这么蠢的事，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看来是舒誉宁以前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这点游戏规则都玩不明白。
“我不仅不会帮你，我还要看着你付出代价。”
等财务纠纷越闹越大，他身败名裂，合作过的品牌方一一上门找他要违约金的时候；在他的粉丝意识到，她们捧在手心的爱豆不过都是虚伪人设，脱粉回踩的时候——这都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舒誉宁，你卑鄙。”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你也配说这句话！小林，送客。”
邵亦承大概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偶像明星，也会被人赶出去。
很快，小林回来，他现在越来越崇拜舒誉宁了。
“姐，你才是偶像。”
“厉害吧？用命换来的。”
小林只当她说的是死里逃生的意思，也没多想。
“他送来的材料怎么办？还让May姐做报道吗？”
舒誉宁摇摇头。这件事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不能用娱乐圈的手段解决。
“找个律师问问，再做计划。”
舒誉宁收好资料，这次她和前世，总算能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