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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荷月佳

六日后,宫内传来消息,太子冠礼或将延期,冠礼是太子亲政的转机,一旦礼成,太子亲政,不论皇帝有何二心,也要看看大臣们愿不愿意,如今的说辞怕是皇帝还不死心。

文华殿内,木椅上平日里还能写写字的曾令烨借酒劲发了问:“少傅,我等了多少年啊,就这么没了,真是可笑啊。”

对坐的裴寂安并没有说话,她也是不久前听闻是因二皇子受了风寒,宫里不宜大喜,便取消了冠礼,但任人都知道,不过是不想让太子亲政罢了,转了转扳指,她在等,等曾令烨下一个动作,也在赌,赌直到今日,还未有人向他投诚。

要说裴寂安有什么大志向倒是没有,只是从小被祖母熏陶,也想天下太平,虽然曾令烨隐隐有残暴的天性,日后怕不是要反了天,但也好过五谷不分的二皇子。

裴寂安也没有其他办法,生在裴家,也只能担起这份责任。

“少傅,我还有什么路可走呢?”伴随着自嘲的哼笑,看似不在意有没有人给他答案,只盯着手里的八仙图杯。

“殿下的生辰打算何时举行,臣也好拟出宴请折子。”裴寂安未再多说,只是垂目而坐。话已至此,这要是不明白,也是让裴寂安难办。

恍如醍醐灌顶,手中杯盏晃了晃,杯里的酒摇荡,溢出来洇湿了华服,曾令烨才反应过来,陛下只是不允他行冠礼,可未曾不让他设宴,裴寂安这是要他拉拢人心啊。

“全凭少傅定夺!”明显的兴奋样子,跟那就杯中酒一样摇荡。

日头过半,裴寂安便出了宫回了府,马车外有人小声说道:“少傅,有客。”

裴寂安睁开眼,掀开帘子,遥遥一望,确实有个人在府邸门口站定,收回手,闭目养神,不断摩挲着扳指。

马车停住,侍从将裴寂安稳稳扶下,这是两人第二次见礼。

“牧姑娘何以至此?”

“叨扰少傅了,不过是想问太子殿下冠礼定在何时,我也好有所准备。”

牧止辛今日换了身浅绿色裙衣,腰间的香囊散发着阵阵香气,不知道用的是哪种香料,裴寂安看见了那只玉簪子,确实是好玉,不知是不是要送她的那支。

“冠礼日后会再进行商议,三日后殿下设宴,还望牧姑娘到场同乐。”

“少傅气色不佳,想必是操劳过度,昨日送的香不曾用过吗?是我自己养的花制得的,有安神的功效。”牧止辛的声音很细腻,又很干净。

裴寂安不是不懂礼数,回道:“有劳牧姑娘了,我回去便试一试。”

“三日后不知少傅能否与我一同进宫,许多年都未曾进宫,怕是入了宫,路都找不见,误了正事。”牧止辛似乎笃定她一定不会拒绝,浅浅的笑不曾消失。

昨日拿了人家的香,说什么也不好推辞,一同进宫,也不是大事,轻风一吹,擦过香囊,裴寂安闻见了未闻过的香味,她心想大概也是自己制的吧,允诺后,二人都各自回了府。

周霜急忙迎牧止辛回了屋子,让她坐下便开始给她揉腿。

“小主,您这是何必呢,亲自等了两个时辰,这幸好是回来了,若是日头落了才回,腿怕不是要折了,让我们下人去等不是一样的吗?”自幼服侍在旁的周霜,那时同她一起来了大忠,现在满是心疼。

牧止辛将她扶起,道:“这些做官的都喜欢脸面,自会有人跟她通报,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罢端起了已经凉了的茶,目光沉了下去。

“亓官惊最近可有来过?东城的铺子挑好了吗?”杯盏落桌的声音很弱,余下的茶水映出牧止辛平淡的面孔。

城内被划分成了东城和西城,东城是繁华地带,西城大多是府邸和百姓住所。

“亓官姑娘来过一次,让我转告您她要去寻药,让您自己注意身子,近日是不会再来问诊了。东城的铺子倒是有几间合适的,但价格很高,还在寻。”周霜一字一句答道。

牧止辛低头看了看剩余的茶水,低眉问出来:“家中可有回信?”像是害怕听到答案一般,声音低的快要听不见,死死攥紧拳头,一瞬就沁出了汗。

“回信里说……要小主安心留在大忠。小主!您别难过,家书都是要被查看的,说不定大王也想接您回去呢!”周霜焦急地说完就沉默了。

两人都明白,怕是回不去了,这么多年要是有办法早就回去了,到现在庆国还未被灭,不过是当今皇上要归天忙着朝中的事务罢了,如今的大忠吞下庆国犹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似是对回答并不意外,牧止辛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有泛红的眼角让人看出她的悲伤。

裴寂安入府后便有婢子来报:“牧府的牧姑娘等了少傅两个时辰,一直都未曾回过府。”

裴寂安愣了下,挥挥手示意婢子退下,进了主屋,坐了下来,片刻又看起书来,直至太阳落了,有侍女前来备下哺食,裴寂安收了书,认认真真吃过后,在内院逛了逛,撒了点鱼饵就去沐浴了。

床榻上,裴寂安静静的躺着,入不了眠便想着三日后先要拉拢的大臣,想着日后怎样行事,直到挨个想了遍也未有睡意,起了身,批了外衣,到了窗前。万籁俱静,真不巧,许是明日阴雨天,并不见月亮。

余光瞥到桌子上的香盒,有些抹布擦过的水渍,许是婢女擦拭过,想起了婢子的话,裴寂安拿起吹了吹不存在的灰尘,又翻出了许久不用的香炉,让下人拿来了炭火,看着炉膛点燃,便将香料放在了香灰中的银叶上,看着袅袅白烟。

裴寂安嗅了嗅,眉头上挑,是冷冷的清香,不像是庙里的香火,也不是寻常女子的胭脂香,倒是让裴寂安想起了原来牧府的那棵罗汉松,挺拔不屈,有种浩然正气的模样。

不出意外,第二日果真是下了点细雨,裴寂安撑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灭掉了的香炉起了身。

还是那个池边,小鱼都闻讯赶了来,裴寂安重复着动作说给身边的婢子:“日后牧府的牧姑娘若是再等,就请回去。”说罢便放下了饵料。

婢子称了声诺便要退下,而后裴寂安说道:“我屋里的香你拿去些,看看城中的铺子哪家有,若是没有,便找些相似的。”

“诺。”说罢递过来一封家书,“是老夫人派人送来的。”

闻言,裴寂安接过展开

“满儿已入宫,吾孙多加照料。”

此时的牧止辛正吩咐周霜:“铺子就定那家,后院大一些,也好日后做工,不用顾忌银两,将剩余的银两全部投进去。”

“那些当官的也太大胆了些,连朝里赐下银两也敢……”没等周霜说完就被牧止辛打断。

“此话出去可不能乱说,今年怕是一两都见不得了,早早做打算,铺子要开起来。”

牧止辛来大忠的前几年朝中的拨款还能悉数到手,如今上头掌管拨款的户部一层层早就剥削干净了,要说是户部侍郎还是郎中下的令就不得而知了,总归不会是户部尚书,堂堂正二品也不必犯这个险。

太子生辰,太子住处端木宫早已是冠盖相望,院内教坊司来的人正占据一处说着什么,大概是讨论着稍后的舞蹈歌曲,另一边不远处几个胸前有飞禽的官员正寒暄着。

“陛下这次是让太子寒了心,老夫看,太子必是等不及了。”

“今日且先观望着,看太子有何打算。”

一旁的叶渊并未融进去,他知道,今天必定是会有人找他,少说多看不会出错,看着指挥着宦官进进出出搬花的叶良存走了过去。

“爹!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叶良存急忙忙放下手里的花,虚挽着叶渊的胳膊。

“瞧你说的,我还不能来看看,多久了,也不曾回家看看,怕不是忘了我这个爹,忘了还有个家!”叶渊今年也到了耳顺之年,板起脸来,总归是让人寒颤的。

“哪有,这不是曾令烨生辰所需的花太多,又都是娇贵着的,交给旁人,多采一朵都要心疼死了。”

“身在宫里比不得你在外面!殿下的名讳可是你我能叫的!”

“是是是,兵部侍郎大人,您还有何吩咐啊?”

叶渊往远处看了看,顺了顺发白的胡子:“爹听闻太子近来总是到花缘殿去,如今你又这般尽心尽力,你可是有为太子妃之意?”

叶良存忙甩开了叶渊退了一步,掐着腰道:“胡说!采我柳枝的人还想娶我,做梦去吧!要嫁我也要嫁能与我一同守花之人,什么太子妃不太子妃的,没那回事。”

少傅府,裴寂安早早站在了马车旁,这几日牧止辛送的安神香很是管用,昨夜还什么都未想便入了眠,只是余下的香没有多少了,府中的婢子还没有寻到相像的香气。裴家安今日没有穿的像以往那样淡雅,墨绿色的交领短袄和同色的马面裙,让本是冷淡的性子更沉寂了许多。

周霜出了院门行了大礼便说道:“小主怕少傅等久了,让少傅入府稍等。”

裴寂安脱口要回绝,看远处又有车马过来,今日太子生辰,不少小官也从远处赶来,裴寂安站在入宫必经之路上确有不妥,思虑了片刻,便没有推脱进了牧府。

裴寂安入了内院本是想停下,见一旁的周霜没有停下,也没有说什么跟进了屋内。

周霜退了出去,裴寂安进来时没有看见院中有花草,大概是还没来得及种下,倒是闻见了另一种香气,顺着香味看过去,是从一个青白玉盖炉飘出来的,跟那天牧止辛送的不同,这是细腻的柔香,甜甜的,似乎是某种果子的汁水味道。

另一边,黑檀木的桌子上的铜镜里的牧止辛开口:“少傅入座。”

裴寂安这才转过头去看牧止辛,正在梳发,周霜进来送了茶便又退了出去,看着腾腾热气的茶水,裴寂安没有喝但却是坐了下来端在手里,盯着杯盏里黄花,又是没见过的茶,裴寂安皱了皱眉。

自她牙牙学语时就跟随父亲念书写字,再大一些就陪奶奶赏花饮茶,不说大忠的茶都喝过,也差不了一二种,这几日频频受挫,让裴寂安有些烦躁。

“是我自己种的花茶,少傅饮过不曾,还请少傅赐个名字。”不知牧止辛过来了多久。

裴寂安闻声从茶水中收回视线看向牧止辛,直领对襟,白色胸口处绣有淡粉色的梅花枝,百迭群上没有明显的图样,是淡雅的青色,外面的大袖批衫也是偏淡的紫色,除了颜色多些,竟像是裴寂安平时的素气。

收回了视线,为掩饰下眼里的欣赏,低下头抿了口茶水,喝了还不如不喝,这回惊叹终是流露了出来。

又低下头,这回端正地喝了一口。

“如何?少傅愿赐字否?”又是那个自信的笑容,仿佛一切都能被她看穿。

“茶还可以,说好谈不上,败在新鲜,若是再过上数月或可称得上佳。”裴寂安抬袖放下了茶杯,落桌闷闷的声音像是宣告品茶人的不满。

牧止辛没有反驳什么,也没有其他动作,还是那样笑着看她。

仿佛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但只是一瞬。

“荷月佳。”裴寂安的视线从牧止辛脸上收回,又端起茶抿上一口,微凉的口感让她心里又感慨了下,

“槐月摘花,数月沉淀,多些便涩,少些便嫩,不多不少,到了荷月,便是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