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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

竹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惊扰了趴在椅子上睡梦中的女子。

卓清绾醉酒,头痛欲裂,被吵醒之后意识模糊,还以为是在自个儿的寝殿中。她的喉咙干涩难耐,张口想唤双儿前来服侍她起身,岂料一伸手,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砚台。

“咣啷”一声巨响,墨汁洒了一地。

她被这巨响吓得睁开了眼睛。

放眼望去,屋内全是黑木做的物什,阴暗沉闷的像极了阿鼻地狱。

卓清绾转头就看见矮小的书案一侧跪了个一身黑的男子,长得眉清目秀,却满身杀戮之气,手中持一柄短剑,笔直地跪在她旁边。

她脑中应激似地浮现出州县血流成河的画面,胸口那股恶心感又泛上来,捂着嘴干呕了几下。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转头,发现傅寒川挡在门口,林中稀碎的声响越发清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味道。紧接着,她便听到一声怒叱:“何人?!”

话音未落,傅寒恒便风风火火的率人闯入屋中。

他个子高挺,又背光而站,卓清绾一时没看清他的脸,目光偏移,落在他手中的长剑上,霎时间,她仿佛看到了粘稠的血液从上面滴落的画面,兄长的头颅被悬挂在城门之上,次兄身躯东一半、西一半,凑都凑不齐。她耳边响起无数的哭泣声和利刃碰撞的尖锐嗡鸣,异常嘈杂。

卓清绾捂紧嘴巴,胸口的呕吐感越发汹涌。

视线模糊中,似是有一抹青色越过剑光而来。

卓清绾踉跄几步,不受控地栽倒在来者的怀中,彻底晕了过去...

***

沈国公夫妇老年得女,将沈珊珊视作掌上明珠。

沈国公年事已高,一听爱女的死讯当即撑不住晕死过去,国公夫人往宫内送了拜帖,在太后面前哭诉,求她老人家为爱女做主。

太后又能如何,只说皇帝已着六皇子去捉拿刺客了。

国公夫人掩面哭泣,几乎哭得断气,因过分悲恸言语上失了分寸,埋怨长乐公主不该举办此次宴会,更不该没规矩的擅自离开宴席,引得沈珊珊独自前去寻她...骂着骂着,就要骂到已经殉国的卓氏一家身上去了。

旁的嬷嬷听着苗头不对,及时上茶岔开了她的话茬。

大臣们议论纷纷,惊讶之余又心惊胆战,刺客一日没被抓到,皇帝就多一日危险。而且,此事发生的时机实在太不凑巧,正赶上他国使者来访的节骨眼上,幸而六皇子及时封锁消息,否则势必会影响国之大事。

后宫之中更是人心惶惶,各宫贵人的宫殿门口都有侍卫严加看管。参加宴会的女眷们尽数被禁足于梅园内。怕再生变故,皇帝将竹苑的那一批暗卫调出来供六皇子驱使,命他三日内务必抓到刺客。

因此,竹苑中只剩下四皇子和刘公公,以及贴身保护皇子的暗卫前任首领,时漳。

之所以变成了前任首领,还是因为竹苑内接二连三放进去不相干的人,皇帝没有定他渎职的死罪,时漳已十分感激。做不了首领便不做罢,时漳想,能活着就是好的。

不管外头闹成什么样,竹苑内仍旧一片祥和。

过午日光正好,傅寒川让刘公公将书案搬到庭院中。誊抄了两个时辰的经文,他方才撂下笔,活动了酸涩的下手腕,唤了他的名字。

时漳立刻从暗处现身,单膝跪下,抱拳问:“殿下有何吩咐?”

傅寒川举起纸,“你瞧瞧,这幅字写的怎么样?”

时漳面露为难,“属下不识字。”

“一个字都不认识?”

“...只习得自个儿的名字。”

“时漳,是主子赐的字吗?”

“回殿下的话,属下进宫的时日短,未满训练的期限,故而没有被领教赐字。”

傅寒川似是跟他闲聊般,长长地哦了声:“那就是本家的姓了。也是奇怪,做暗卫的都是些家中无牵无挂,能够慷慨为主子赴死之人,你倒是头一个努力想活下去的。”

时漳犹豫了下,坦然相告:“属下家贫,家中只剩下一个老母,她被病痛折磨,常年缠绵病榻,家中的银子因为看病已经尽数折进去了。属下实在走投无路,这才卖身到宫中做太监。净身的前一晚,领教将我带了回去,问我愿不愿意在贵人跟前做暗卫,我看赏金丰厚,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后来才知道,暗卫是要将自个儿的命卖给主子,而且从他答应的那刻起,控制心神的毒药便已经种进了他的身体,至于用何种方法进入的,没有人知晓。时漳曾看过一个和他一同训练的男子毒发,不出半个时辰,浑身皮肉溃烂,化为一滩血水。

他怕极了,一想到家中还有个等着自己回去的老母,拼了命的厮杀,最终成为角斗营中唯一活下来的暗卫,这才有机会入宫当值。

傅寒川闻言,并没有说什么。

他不发话,时漳便只能跪着。

刘公公把四皇子誊写经文的物什妥善收起,将做好的饭菜一样样摆在书案上,然后从屋内又拿了张蒲团出来,放在时漳的身旁,毕恭毕敬地道:“时公子,请坐。”

时漳一愣,顿时惶恐不已,另一只膝盖也重重地跪了下去,扬起的灰尘险些溅入碗碟中。

傅寒川捏着筷子的动作一顿,哭笑不得地瞅他,“这是作甚?”

时漳头埋的更深了,背脊微微颤抖,不明白方才的话哪里惹怒了贵人,竟要给他扣上个大不韪的罪名。哪怕四皇子是个不受宠的,仍旧改变不了骨子里流的是天家的血的事实,不是他这种卑贱之人可怠慢的。时漳思及此,背脊弯曲了不少,卑顺到恨不得贴到地面上去。

傅寒川指尖轻点桌面,没有强迫他和自己平坐,转而问:“让你打听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时漳不敢犹豫,“回殿下的话,公主昨日晨时便醒了。太医说这是心悸之症,幸而没有性命之忧,已开了药服下了,修养个十天半月就能好起来。”

傅寒川夹了筷子蔬菜,细嚼慢咽,又端起青瓷盏喝了口汤,才缓缓开口:“那便好,她在江南经历了一回刻骨铭心的叛乱,对刀光剑影心有余辜。小六那天的阵仗实在太大,把她吓着了,也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心里和身体都难受,必然要吃一阵子苦...”

时漳嘴比脑子快,纳闷地嘀咕了句:“公主竟然是被吓晕的?”

一出声,他立刻意识到不妥,头迅速低下去。

傅寒川并没有计较,甚至还好声好气的同他解释:“你手上沾满了血腥,杀人像吃饭一样简单,比呼吸还寻常,自然体会不到这种滋味。方才没问,你成为暗卫有几个年头了?”

“回殿下的话,五年了。”

“如今多大?”

“十七。”

傅寒川轻笑:“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吗?”

“……”

时漳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忘了第一次动手的场面,甚至连杀的人是谁、杀对方的原由都忘了,只记得双手沾满粘稠鲜血的滋味并不好受。

傅寒川在盘子里挑挑拣拣,最终选了道食材比较贵重的、唯一带着荤腥的汤,叫刘公公给他盛了一碗。时漳惶恐不敢接,听他道:“赏你的,喝了罢。”

时漳犹豫了下,毅然决然的一饮而尽,“谢殿下赏赐。”

傅寒川抿嘴笑了笑,再开口,声音飘忽,似是在同他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父皇老了,眼光不如当年,谋略也不如当年。他选出来的暗卫都是一堆废物,将竹苑围的铁桶一般又如何,照旧还是放进来了一只了不得的猛兽。这猛兽嗜血,一旦没了束缚,不闹得满城风雨是不会收手的。更荒唐可笑的是,父皇竟然将差事交给小六去做。他虽有勇有谋,可上阵杀敌和抓捕猛兽的性质全然不同。小六这么轻易就接了这个差事,若办妥了还行,办不妥,是要掉层皮的。”

时漳垂着头,不敢应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心中犯嘀咕:四皇子被软禁在竹苑中这么些年,装得一副命不久矣的病弱样子,再加上天生的好皮囊,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只软柿子,实则他才是众多皇子中最有野心的那个。偌大的皇宫困不住他,四方天地的竹苑也困不住他,四皇子想要的,兴许比他想的要多得多...

傅寒川慢悠悠的用完了午膳,静等着刘公公将东西都撤下去。

院中仅剩下二人。

他用帕子揩去唇边的水渍,道:“待此事尘埃落定,按规矩,孤该去京郊的寺庙中暂住一阵子,为已故的皇长子诵经祈福。你可愿跟着一起?”

时漳应道:“保护殿下本就是属下的职责...”

“非也,”傅寒川打断他,“对主子是保护,对其他人是监视。你想好了,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这可出不得半分差错。”

“……”

飒飒竹林,微风拂面,午后阳光正艳。

做了暗卫之后,时漳已许久没有享受过站在阳光下的滋味了。

他命贱,原本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却因为心中有所念,仍挣扎着想活下去。回头一想,做了暗卫的人又有几个能得善终的呢,他如此努力,不过是尽力延长些苟活的时日罢了。

傅寒川没有催他做决定,自顾自说:“你老母的病已好全了,从老家被接去了上京城城外的庄子安置,你尽管放心,她身旁有伺候的人,都是能信得过的、签了死契的婢子。只是她实在思念儿子,趁此次出宫,孤可安排你们母子见一面。”

时漳一惊,先涌起的不是欢喜,而是无穷无尽的惊恐。四皇子被关在竹苑里,经年累月不与外界联系,暗卫们盯得牢牢的,若有异常早早便发现了,他是何时安排了这些的...

傅寒川全当没有看见他面上的异样,“你若不肯,也无妨。至于要不要跟孤出宫,你再仔细思量一番,毕竟错过了这回,想再见你老母可就难了。”

刘公公从小厨房出来,这方的谈话也差不多了。

傅寒川起身,一面整理衣袍,一面慢条斯理地道:“你身上的毒已解了,但往后每月还是要去领教那儿取解药,万一让人察觉到端倪,你就算没有投靠孤,小命也不保了。”

闻言,时漳立马掀起衣袖看,手腕处皮下的乌青果然已尽数褪去。

他瞳孔因惊讶微微放大,这毒是何时解的...

他方才什么都没做,只喝了一碗汤。

难道是那碗汤?

话又说回来,四皇子是怎的知道暗卫们每月要去领一次解药...?

时漳看着神仙似的人儿从面前施施然走过,定神细细思量他方才的话,心绪复杂。

有俗话说:富贵险中求。

皇帝年事已高,江山终要传给他的儿子,六皇子虽呼声最高,可眼下有四皇子在,他不见得一定坐稳皇位。既然自己已成了皇帝的废棋,继续等下去唯有死路一条,倒不防另寻新主,再搏一把。

人活一世,艰难不易。

他哪怕拼死挣扎着,也想把此生好好走完。

哪怕,只是为了他的母亲。

时漳下定决心,赶在四皇子进入内室前开口:“属下愿随殿下出宫,护殿下周全。”

傅寒川会心一笑:“你是个聪明人,父皇那头,你捡着能说的照实说便可。”

“是。”

“另外,出宫之前,尚有一件事要做。”

“殿下尽管吩咐。”

“放心,不是让你杀人,”傅寒川给刘公公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将一只黑木匣子交给时漳,“这里面是永乐公主落在竹苑的东西,你托旧宫的洒扫太监送到广惠宫去。”

时漳道:“如此贵重的物什,属下可亲自送去。”

交给旁人,怕会出了纰漏。

“不必,你又不能现于人前,只管叫一个与竹苑毫无干系的洒扫太监去送,出了纰漏也无妨,最好能闹得轰轰烈烈,叫后宫所有人都瞧见这枚玉佩。”

傅寒川嘴角微微勾起,眸中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郁。

时漳的眼珠转了一圈,咂摸透了他的意思,立刻领命,飞身跃入竹林。

***

卓清绾这几日浑浑噩噩的,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长,睁开眼睛就只知道流泪,整个人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偏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味,苦的让人胃里作呕。卓清绾躺在榻上昏睡,几贴药服下去仍不见效果,太医说是她心中郁结难消导致的失魂症,吃药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迈过自己心中的坎儿。

双儿寸步不离的守在榻边,到了晚上总能听到她淌着眼泪不停地喃喃:“父亲,母亲...”

没一会儿,她又开始念叨两位兄长的小字,听的人肝肠寸断。

难得清醒的时候,卓清绾倚着床头坐着,同双儿细数从前在江南的趣事。

这么熬过了几日,她的状态才好起来。

双儿赶紧吩咐小厨房做了顿丰盛的晚膳,刚扶着卓清绾坐下,皇后娘娘得知她醒了,立马派人来传。没法子,卓清绾只得放下筷子去梳妆。

她身子没完全恢复,稍坐一会就出了满头的汗,有气无力道:“刺客抓住没有?”

“没有。”

双儿叹气:“您这次宴会邀请来的姑娘都是在上京城有头有脸的门户出身,她们被扣下这么些天,宫内丁点儿风声也传不出去,家里已经急疯了。每日都有夫人往宫中递贴子拜见太后,言辞中多是对您不满,怪您闲来无事非要搞什么宴会,弄出这档子祸事来。太后借口身子不爽利,不再管这事,全部推给皇后娘娘了...”

卓清绾甚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深知,若刺客迟迟抓不到,为了稳固臣心,不管她愿不愿意、与她有没有干系,这口黑锅她都得背上。眼下,皇后一听她醒来就火急火燎的派人通传,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她需得想想,到了殿上该如何为自己开脱。

没成想,到了殿上,皇后和颜悦色,对她嘘寒问暖,提都没提宴会上的事情。

卓清绾还没理清头绪,便被皇后拉着手坐到了圆桌前。溯溪将提前备好的燕窝端了上来。紧接着,一茬接一茬的佳肴,流水一样地摆在了桌上。

皇后笑得和善,体贴地道:“你刚醒来,定是没用晚膳,母后吩咐小厨房做了好些上京城的特色菜品,你多用些,瞧瞧这小脸白的,让人心疼。”

说着,还亲自给卓清绾夹菜。

卓清绾受宠若惊,忙不迭谢恩。

她甫一低头,目光落在皇后腰间系着的那枚格外眼熟的玉佩,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的血液一下子涌入脑袋,背脊泛着阵阵寒意,亏得长袖遮住她发抖的手,没有当着皇后的面儿失态。

这玉佩是六皇子送给她的那枚,她一直没敢拿出来,生怕被人发觉。只是前阵子,六皇子总不在宫中,她心烦意乱的,时不时会拿出来瞧一眼,宴会那天行事匆忙,一时找不到放玉佩的匣子便索性戴在身上了,所以...她是遗忘在席上了么。

皇后娘娘知晓了,如何想...?

还能如何想,必然以为她对六皇子图谋不轨。

卓清绾心惊胆战地拿起筷子,口中干涩异常,味同嚼蜡。

皇后似乎是故意熬着她,总挑一些荤腥的菜放在她盘子中,面上却笑得和善,与家中关怀晚辈的长辈别无二致。

一顿饭,吃得卓清绾胃里翻腾,内衬被的冷汗浸透,湿哒哒地黏在身上,极不舒服。她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此刻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宛如一条离岸的鱼,绝望的等待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刀落下。

皇后嘴角噙笑,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锐利的目光从上至下扫了她一遍。

卓清绾被看得额上冒出汗珠,手中的帕子快要搅断了,才听她悠然开口:“卓氏满门忠烈,留下你这根独苗,本宫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你今年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了,先挑选个心仪的儿郎,等三年孝期一过便可成婚。”

“母后已着人给你物色了几家儿郎,着人画了他们的画像,拿来给你瞧瞧。”

溯溪拍拍手,立刻有婢女捧着卷轴进来,成排站在她面前。

卓清绾死死掐着自个儿的手,生怕情绪崩溃,连指甲陷入肉中冒出血珠也全然未觉。未等画卷展开,她抢先“噗通”一声跪下去,跪的太突然、太狠,不但吓到了对面的皇后,也磕得她膝盖生疼,骨头仿佛震碎了似的。

她咬着牙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痛呼,结结实实给皇后磕了几个响头,起身时,额头已经红肿了。

皇后忙唤溯溪去扶她,“你这是作甚?”

卓清绾却没起,眼眶中盛着泪,鼻头泛着绯红,如此一个娇艳欲滴的病美人,让人心窝子发软,六皇子未经人事,自然挡不住这等诱/惑,怪不得枉顾规矩,屡屡向她示好。

皇后心中刚涌起的怜悯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心想,年岁尚小便已有这番姿色,等长成了,更不得了。可惜,卓清绾进宫太晚了,已不容易受她摆布了,继续留下去恐怕会出事,还是早早打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