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灯光尽数熄灭，镶嵌在神龛内壁的灯光沿逆时针次序亮起，舞台上的全息投影投射出一个起拍价，浑身赤/ l的omega没有名字，从1号到18号，依次竞拍。
舞台下方不断响起清脆的铃声，按下铃声的一瞬间，全息投影进入倒计时，十秒之内如果没有铃声响起，拍品属于最后一位响铃的客人。
所有人都隐没在黑暗中，站在神龛上的omega双目紧闭，缠绕x / 体的丝绸绑带被解下，覆住双目，未着寸缕的胴 / t 在灯光下呈现和绸缎一样雪白滑腻的质感。
“闻少爷，”姜颐移开视线，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一点，“我先走了。”
闻洵之架着腿，陷在柔软的沙发上，看不清楚面容，但姜颐能到浑浊的空气中一缕柑橘香，混在发q/期的omega甜腻到令人窒息的信息素味道中，闻起来竟有些清苦的前调。
“看完再走，”黑暗中听见闻洵之水静风停的言语，仿佛他们观看的只是一场无聊乏味的文艺演出。
姜颐低着头，没有反驳。
从1号到17号omega依次被拍下，还剩下最后一位。闻洵之座位旁边的那盏铃始终静默，他看起来毫无要参与的意思。
大约闻洵之带他过来，只是一个警告。
18号拍品进入最后的竞拍环节。
全息投影下的倒计时不断闪动，10，9，8，7，6——在结束的前一秒，数字跳跃到3的瞬间，系统似乎有半秒的卡顿，随后数字再次切换到10，重新开始计数。
始终盯着全息投影的姜颐怔了怔，猛然回神，终于意识到刚刚系统卡顿的一瞬间响起的铃声，就在他耳边。
3，2，1.
全息投影结束倒计时，后半场拍卖会宣告结束。
神龛缓缓下降，在黑暗中，1到18 号拍品一齐走下神龛，灯光倏地聚焦在他们头顶，恍若临幸人间的神灵，神情缱绻，步履摇曳，曼妙生姿，雪白光 / 裸的胴 /t没入黑暗，按序走向刚刚竞拍成功的客人。
很特别的拍卖会。姜颐突然理解了闻洵之一小时之前的那个回答。
全场灯光仍然没有亮起，姜颐听见有人离场的声音，以及从低到高逐渐变得清晰的s /吟声。
好闻的桃子香弥漫开，姜颐抬眼，毫无心理准备地看见一具雪白的l /体。
强烈的视觉冲击使姜颐晃神了十来秒，直到闻洵之脱下外套，盖在omega的肩头，姜颐才回过神——是闻洵之拍下的18号拍品。
从omega身上散发的桃子香愈发浓重，外套遮住了上半身，两条白皙的双腿仍然暴//露在外，白得仿佛丝绸，黑暗中反射仅有的一点光线，若隐若现地发光。
“18，”难以看清楚闻洵之的面容，但在淋漓的水声中，姜颐听见闻洵之难得温存的口吻，很轻地笑了一声，说：“18岁，很特别的一年。你说对么，姜颐？”
“......”
“......走吧，”见姜颐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闻洵之从沙发上起身，“回家吃晚饭。”
穿过y/靡混乱的黑暗，姜颐一步不落地跟在闻洵之身后，从侧门离开。
雨还在下，比来的时候更加密了。
两位位身穿燕尾服的beta走过来，妥帖地为闻洵之和姜颐撑伞。
一直走到庄园门口，姜颐像是才反应过来，在上车之前，突然停下脚步，怔怔看着闻洵之的脸。
“怎么，”闻洵之垂眼，“想通了？”
“我——”姜颐没来得及说话，由远及近响起的脚步声打断对话。
下雨的天气里，跑得又急又快。姜颐回过头，是一位漂亮的omega。
他穿着简单的白T 和牛仔裤，头发有点长了，稍稍遮住眉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在阳光稀薄的昏沉雨季，清澈明亮得不像话。
“先生，”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他喘得很厉害，但似乎生怕面前的人离开，流露出急切恳求的神情，快速地拍打胸膛平复气息。
“先生，”omega终于缓过来，目光在姜颐身上短暂地停留，有些迟疑，朝姜颐友善地点了点头，然后才转向车里坐着的闻洵之，露出明媚的笑容：“先生，我——”
稍稍停顿，他轻声道：“请问，我可以跟您走吗？”
“......”
甜腻的桃子香被清凉的雨水气味中和，柔和绵软地萦绕鼻尖唇齿。姜颐终于迟钝地认出眼前这位omega，就是从神龛上走下来的第18号拍品。
没有得到闻洵之的回答，omega咬了咬唇，漂亮的眼睛暗下去，又再次鼓起勇气，将挽在臂肘间的西装外套双手递过去：“先生，您的外套。谢谢您！”
素面朝天的一张脸纯澈得如同出水的莲，然而在黑暗的神殿中曼妙摇动的身姿，和他的信息素味道一样——像金秋十月的季节，挂在枝头等待采撷的一颗丰盈饱满的水蜜桃。
280万，姜颐想起舞台上的全息投影最终锁定的价格。
“不用了，”闻洵之淡漠地扫了一眼，仍然看向姜颐，“走吧。”
姜颐朝那位漂亮omega点了点头，上了车。
拉上车门的瞬间，没有听到车门闭合的声音，砰的一声，沉闷发涩，是坚硬的金属撞击皮肉的声音。
“你干什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姜颐猛地推开车门，攥住omega仍然扶着车门的手腕。细瘦的四根手指鲜血淋漓，皮肉擦掉了很大一块，瞬间肿得老高，没有流血的地方泛出青黑色。
“对不起——”omega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被姜颐握着手腕查看伤口，一张脸却朝着坐在车内仍然无动于衷的闻洵之展露笑容：“先生，对不起打扰您了，只是因为您买下我了，您可以带我回去吗？”
闻洵之朝他点点头：“你自由了。”
“......”omega怔了怔，喃喃自语，“可是——”
“走吧。”闻洵之说。
车门重新关上，缓缓启动逐渐驶远。姜颐回过头去看，细雨中omega仍站在原地，被车门夹伤的手垂在身侧，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地向下流。
“自由不好吗？”姜颐不解地问。
“我刚刚付了多少钱？”
姜颐迟疑道：“应该是280万。”
闻洵之淡声说：“没记错的话，这是一场慈善拍卖会，所得款项会全部捐赠给先天性腺体发育不全的omega，280万，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
“他不想要自由，”闻洵之说，“他需要钱。”
“那你呢，姜颐，你想要什么？”
“我——”姜颐安静地回答，“我想要真相。”
听上去大而空的回答，不自量力到荒谬。
闻洵之皱了皱眉：“我查过姜处长的死，整个财政部监察处的人，所有背景资料、人际往来、资金流水都查过两遍，没有任何证据指明姜处长是被人陷害的。所以，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真相？”
“闻少爷，”姜颐轻声说，“在你眼里他是姜处长，在我眼里，他是我父亲。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永恒之火，自由之火、民主之火、正义之火，在姜序行的生命中跳动了大半辈子的火焰，就那样被轻飘飘地吹灭。
但真相不是这样的，姜颐想，千禧年的那场战争，姜颐七岁那年的生日，等了两个月的时间，姜序行没有回家。姐姐为他买了一个蛋糕，妈妈做了他爱吃的桂花糕，一家四口人，三个人围着电视机，看着电视里正在实时连线的新闻联播：屏幕上姜序行还穿着离家时那身灰色西装，但已经完全看不清颜色了，大雨倾盆，他们在泥水里支起帐篷睡觉，背景是被炸毁的建筑废墟，袅袅升起大朵大朵的蘑菇云。
姜序行满身尘土，浑身湿透，从额头到颧骨处一道被流弹碎片刮伤的血痕，手持话筒，声音却铿锵有力：“大家好，我是联盟财政部监察处副处长姜序行，现在我身处的地方是北部战区，由于雨季以来的持续降水和低洼地势，据气象部门预测未来一周内有几率爆发大规模山洪灾害......”
通讯时断时续，信号好的时候，他们会收到姜序行从战区发来的讯息：平安，勿念。
短短的四个字，后面跟着的，是一长串国家战时基金会和慈善会的银行账户，拜托妻子尽最大可能支援战区。
战争结束之后，是一个清朗的早晨，雨季已经结束了，姜序行推开家门，拎着破旧的公文包，还穿着离家时那身灰色西装，仿佛他只是去吃了个早饭回来。
他躺在床上睡了一整天，从白天到晚上。母亲舒云打开公文包，看见里面装满了勋章、证书和绶带。
没有参加战后表彰仪式，没有发表任何演讲，没有应酬聚会，从战区回来的第二天，晚上就加班到凌晨一点商讨战后重建工作。
所以，姜颐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姜序行的生命中，工作先于家庭；而在工作中，信念高于唾手可得的利益和荣誉。
“想怎么查？”闻洵之的声音。
姜颐回过神，没料到闻洵之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怎么了？”闻洵之仍然是淡漠的神情。
“......没有，”姜颐喃喃，稍作迟疑，“闻少爷，你能借我点钱吗？”
没等闻洵之回答，姜颐继续恳切道：“如果不行的话......要是我死了，能麻烦你帮忙处理一下后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