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球队的队员几乎都是早上集合前十分钟才起床，这事儿可以说是人人皆知，虽说这样的时间安排实在是着急忙慌吧，奈何他们又都能赶上教练集合点到的时间，踩着点儿到那也是没迟到，因此教练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强求各位必须天不亮就起床，跑去见证凌晨四点的北京。
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发挥出一种“分秒必争”的风格和精神来了，再说平日里训练那么累，就算沾床就睡倒，年轻人的觉只有嫌少的，没有嫌多的。体育项目练起来耗费体力，其他的队伍多少也都是如此，每天早上从天坛公寓到各个训练中心都能看到几个跑着步前进的。
樊振东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早上多困啊，七点三十五集合，他能睡到七点二十八，时间把握刚刚好，恨不得眼睛都没睁开就冲向训练馆集合。他刚进入国家队不久，训练任务重，自己心劲儿也足，每天训练都恨不得把浑身的劲儿都清零用完了，第二天再满血复活。
但是每隔一段时间，疲惫值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难免有那么一天起床困难症爆发，再加上暖气和被窝的吸引，好巧不巧的，正好就是今天。室友起床的时候喊了他一次、出门的时候又喊了一次，闹钟响了三次，一分钟响一次，终于在七点三十分的时候樊振东从宿舍的床上跳了起来，火速套上衣服，洗脸刷牙，蹬上鞋子就往楼下跑。
完了完了，迟到了那可就是一万米，一万米可不是吃鸡蛋灌饼那么简单，得要了他半条命不可……
心里一着急，只好三步并作一步，从楼梯上飞奔而下、冲出公寓大门，幸好从这到训练中心并不远。结果速度太快的后果，就是即使樊振东看见路拐角后面有人，想要赶紧减速停下，也已经来不及了。
“啊！”
他撞着人了。这是今天第一件糟心事。
叶之舟早上起来去棋院食堂吃过早饭，发现自己竟然忘记带记谱本了，她习惯晚上把记谱本带回去，睡前再看看棋，因此就没放在训练室的柜子里。看了看表，趁着还没到棋院训练的时候，只好又回宿舍去取。
她入段不久，没有签地方队，情况又特殊，棋院的宿舍本来给女生就少一些，目前一时间腾不出空余。为了给她节省开支，另一方面总不能让她一个半大孩子跑出去租房，帮忙照看她的领队只好暂时给她在旁边的天坛公寓找了一个十几平米大小都不到的房间，和其他运动员的宿舍不一样，这个房间偏小，可以说只是一个平时空闲的小储物间。只有她一个人住，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和储物箱，就是全部家当，但到底已经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叶之舟自己挺喜欢。
每天早上叶之舟都要从这间小宿舍走到附近的棋院去，比住在棋院里的其他人都要耽误不少时间，不过她觉少，早上醒得早，出去溜达一圈再去食堂吃早饭，距离训练还有一段时间。
她平时说话慢、走路慢，性子也慢，唯有下棋的时候不一样。走路的时候心里也爱想些有的没的，走过这个拐角就到宿舍了，一边想着记谱本可能一不小心掉进床缝里了，一边又想今天该和谁对局了，结果从拐角后面突然冲出一个人，她还没反应过来要躲，就被撞倒在了地上。
樊振东撞着了人，他自己倒是还好，只是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看清楚对方是个女孩子后，他就更不好意思了，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没看见有人，你没事儿吧？”
被他撞着的正是叶之舟，她年纪小，身体也不好，再加上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练棋，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瘦小，被一个半大小子这么一撞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叶之舟左手下意识的撑住地，手心里被地面上的小石子磕破了皮，但更倒霉的是一脚从台阶上踩空下去，脚也崴着了。
她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撞着了，手心和脚腕的疼痛感也一起直冲脑袋，半天才说出一句没事儿。
知道自己这是闯祸了，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伤得不轻，樊振东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要迟到了，就想先带对方去处理伤口，大不了就是被教练批评，再外加跑一万米，但总不能扔下对方不管。
叶之舟看出来他是运动员，正是早上集合的时间，这人这么着急，肯定也是快迟到了。她从小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这会子也觉得情有可原。等樊振东把她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在花坛旁边坐下，叶之舟就开口说不用管自己，先去集合吧。
樊振东觉得不行，认为这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但是叶之舟却很坚持，她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再说集合也就是点个名的事儿，自己又不是得送去抢救，一分钟都不能迟。
她坐在花坛边上推着樊振东往前走，说没事儿，等你点完到了再过来吧，我在这儿等你！放心吧，我等你带我去医务室。
樊振东觉得不好意思，但叶之舟执意要他先去集合，想着跑去集合点名也没几分钟的工夫，更是应该去和教练请个短假，之后再去医务室，便听话照办了。
叶之舟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这会儿疼得钻心的脚腕，外套也在地上蹭脏了，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摔真是严重。不过还好，她用右手下棋，不影响，只是今天的早训，她大概要迟到了。
幸运的是至少樊振东还是赶上了集合时间，全队他是最后一个到的，教练看着他从大门口跑进来列队，站在队伍末尾直喘气。
“小胖，再迟十秒钟，你可就算迟到了。”室友站在他旁边，提醒道。
这确实不是樊振东的正常发挥，怎么说一般他也是能提前个一分钟的。他听说之前有人老是迟到，后来被退回省队了，确定从明天起痛定思痛，早上提前五分钟起床。
教练点完名以后提醒了一句别总是踩着点儿到，怎么不早起呼吸呼吸清晨的清新空气？
小队员们站在下面内心吐槽，北京的冬天，早上哪里有清新空气啊。
解散以后就是早饭时间，但樊振东这会儿可没胃口，他跑去和教练请假，说自己得去趟医务室。
他这一省略可不得了，教练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队里很少有人没有伤病，但也不是小事，赶紧问：哪里伤着了？
又上下打量他，像X光一般想看出点儿什么来。
樊振东忙说不是自己，这才把刚才的事情说清楚。教练一听，觉得对方大概真的伤得不轻，干脆让樊振东带对方来队里，让队医给看看，他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小胖，对方也是运动员吗？哪个项目的？”给他批了几小时的假，教练本来想和他一块去，但还是得先去找队医打个招呼。
樊振东想了想，刚才太着急，心里又愧疚，他也没想那么多，至于对方是不是运动员，住在这附近的，应该是；是练哪个项目的，排除了半天，肯定不是乒乓球，也不是什么需要身高和体力的，最后只好说不知道。
临走前，教练让他记得问问。他点头应下了。
北京的早上其实很冷，比起刚才天更亮了一些，太阳也逐渐升起来了。叶之舟没有乱走，因为脚腕太痛了，刚才她试着回棋院去，没走几步就又停下了。
真要说起来，她从小的磕磕碰碰并不少，腿上现在还留着小时候摔的疤呢，她爷爷平时也没有精力时刻照管着她，任由她每天疯来疯去的，后来学了棋，性子总算沉稳了一些。
看了看表，距离早训就十分钟了，平时这时候她已经到训练室了。掏出手机想给师兄或者领队发个消息，才发现也摔坏了。她的这个小直板还是几年前的产品，屏幕是单色的，只能发短信和打电话。昨天说好了今天要和师兄复盘上个月他预选赛时的那局棋的，但现在必须得耽搁了。
她正想着要不要找人借个手机，至少发个消息过去，樊振东就又跑着从远处过来了。
“你来了呀。”好像伤着的不是她自己，她更担心把樊振东撞出个好歹，对方又这么跑过来，看着都觉得累，“别着急，先休息一下，你刚才没事吧？”
既是问有没有受伤，也是问赶上集合时间了没有。
“真对不起，为了赶着集合，撞了你也没能带你去医务室。我和教练请好假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樊振东没打算休息，说道，“我叫樊振东，是打乒乓的。去我们队里的医务室吧，我们队医人很好的。”
这话没说错，队员们常年被伤痛困扰，他们的队医处理起伤口来有自己的一套。
叶之舟想了想，棋院确实没人负责这些。毕竟下棋又不是拳击，脑力运动不比需要身体对抗的项目，于是同意了。另一方面是觉得，毕竟自己磕碰了，如果他去棋院，可能要因为这事儿被领队多说两句。还是自己跟着对方先去看看医生吧，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她不想让棋院的人知道。
站起身来想走，但是实在有点难，樊振东想扶着她走，但是脚腕没法使力，还是有点难。她手上的伤口看起来需要快点消毒，樊振东有点着急，蹲下来说，“我背你吧！”
这下轮到叶之舟没法推拒了。
往球队去的路上，樊振东也没忘了教练的叮嘱，而且自己确实也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呢，于是就问，“你叫什么啊，是哪个队的？这会不会影响你训练啊，如果你介意，我去找你主管教练道歉吧，都是我的问题……”
叶之舟趴在他背上，背起来很轻，她既不生气，也介意，说道：“叶之舟。没事儿，下棋用手，不用脚。”
樊振东知道中国棋院就在隔壁，但是棋有好几种呢，而且棋院自己有宿舍呀。
“是哪个棋啊？”他问。
“围棋。”叶之舟说。
一些随便写写的脑洞。
第1章 一、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