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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联盟

多么理所应当的语气。这样骇人的话,他讲得就像下衙后约一场酒局。

白舟月看着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平平地道:“不好。”

萧元禹嗤笑了一声,大约觉得她是个冷情冷性的人,言辞有点刻薄:“怎么,你的海誓山盟,做了皇帝便不算数了?”

年轻的女性君主看着这嚣张的宗室子弟。比起外面那些表面尊敬她的虚伪之众,白舟月倒更喜欢这样直截了当的性子,于是她也报以同样的态度:“我不信你。”

当初宗祠党吵架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位秦小郡王大笔一挥将大牢里的无情捞出来,同她说“你们做一对鸳鸯去吧我来继承大统”。如今木已成舟,叫人怎么信?退了位的皇帝,甚至不是太上皇,能有什么好下场?更不要说无情身为名捕,心系天下苍生,绝非甘愿隐姓埋名、于山野间了此残生的人。或有一时半刻的理想日子可过,也不免终日惶惶、提心吊胆。朝廷若有风吹草动,千里寻踪将他们二人灭口也是寻常事。

萧元禹沉吟片刻,看她的眼神倒正经了一些。想了想,觉得与她继续谈下去也无甚收获,转身要走。

白舟月却叫住他:“为何突然有此一语?”

“我要保萧平旌。”萧元禹很干脆地说。

在秦小郡王看来,全京都的臣子都是傻子。长林王府不像南境穆王府世代镇守边疆,掌军权也不过短短两代君王,都是仰仗老王爷萧庭生的威名。国家正是更替之时,放眼满朝文武,长林一倒,换谁能顶住北边如此巨大的压力,亦不至于伤了边境将士的心?不提世子是肱骨之臣,萧平旌虽无意于仕途,实在也非庸碌之才。在萧元禹心目中,把那群只会党争的蠢人绑了捆在一起,也比不上长林父子三人对朝廷的贡献大。

至于将来的事,当然是长林王府真有想要改朝换代的苗头了再说。只有无德无能的君王才会靠打压臣子的才华过日子。总不能因为人总归得死,就先躺进棺材里吧?上位者疑心太过,天天觉得别人要造反,迟早也会逼出一个真反贼的。

萧元禹的确是这样狂妄的人。他不觉得未来会发生什么事,能是他无法解决的。

“我对这张御座没兴趣。父王要我做皇帝,我偏不遂他的意。不然你以为忠信侯那种蠢材,能那么轻易地在奉天找到你?”他似笑非笑,根本不在意透露白舟月与盛崖余劳燕分飞这件事当中还有他的手笔,“你既然不算太蠢,我也不为难你,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你有什么法子?”

萧元禹摸着下巴:“和他们吵一架如何?只是我未领实职,恐怕要到丞相府上去吵……”

太耍无赖了,虽然未必不好使。旭王到底要顾忌唯一的亲儿子。

白舟月无语。

她仅仅犹豫了片刻,便干脆开口:“不必,你上朝吧。”

萧元禹这下是真的惊异了。他知道这话的意思,不仅仅是单纯地要他出面解决这次的麻烦——新皇给旧党的少主封职,至少不会被所有人阻止,大约还会被认为是害怕了,才如此讨好一力辖制她的旭王。但白舟月显然不是出于这种考量,她打量萧元禹,像打量一柄趁手的宝刀。

“你不是不信我吗?”

“我不需要信你,只要识人便可。”白舟月的语气毫无波动,“还是你当真认同你的父亲,愿意子承父业?我觉得不是。你和我一样,都不是会听话的人。”

就在这句话里,秦小郡王终于正视了阶上这位被华服包裹、仿佛一直以来都只是在虚张声势的女帝。然后他微笑起来,轻轻击节。

“如此,多谢陛下。”他并不弯腰,却敛袖抬手,神情自得地回了一个并不规矩的揖礼。

十二月十九,帝擢秦郡王萧元禹为通政使,收受各省题本,参大狱大政。这是新帝即位后的第一道政令,也是她释放给朝臣的第一个信号,受到了旭王党的绝对拥护,推行得也是丝滑无比——当然,彼时的臣子们还不明白,在这场旷日持久的争斗中,他们都没有赢。

都察院和内阁请旨严惩萧平旌的折子递到案前的时候,这对刚刚确认联盟关系的君臣正在下棋。萧元禹摩挲着指尖漆黑的棋子,眉也未动,只与女帝交换了一个眼神。

“旭王可有什么积年陈疾?”白舟月卷袖落子,端起旁边的白瓷盖碗来拨了两下茶汤,漫不经心地问。

萧元禹笑了笑:“陛下不会这就要赶尽杀绝吧?”

“我是怕你把亲父气出好歹来,于孝道有缺,落下话柄。”白舟月以手支颐,“若是如此,今后我可怎么提拔你呢?”

“真是惶恐。”萧元禹说着这两个字,脸上却没有一丝惶恐的表情,“臣的家事,就不劳陛下费心了。陛下得先想想自己的事。”

白舟月抬头望他。

“陛下女子之身,许多谋划便要走在前面,免得到时候被那群庸才翻出来,影响你我的大业。”萧元禹点了点棋盘,“譬如国婚。您当知道,到了现在这一步,盛家绝不可再提了。”

就算不考虑盛崖余适不适合宫廷生活,两党也绝不会容许莫名其妙的人在这个时候跳起来摘果子。

白舟月眨了眨眼:“秦郡王以为,朝野上下,谁最适合做朕之皇夫?”

“若论现在,那自然是臣。我若是陛下的丈夫,皇权即为旭王一党所握。当然,忠信侯也会拿出别的人选来。”对面的年轻人饶有意趣,提起父亲的口吻也十分冷静,“两三年之后,等他们摸清了你我的路数……那还是我。名正言顺卸掉我的官职,便如砍掉了陛下的一只手。”

“所以啊,郡王该选妃了。”白舟月满意地丢开棋子,吩咐旁边新来的宫女,“此局莫动,等朕和秦郡王回来再行。”

乾元殿朝会一向开始得早,诸臣天还黑时起身,黎明便要进宫。因此有人发觉女帝几乎是与新任通政使一同抵达大殿,心里便打了个突——萧元禹几时入宫的?皇位还没捂热,不会就被旭王的儿子以美色迷惑去了吧?女子当政,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萧平旌还被关在诏狱,上朝的只有长林老王爷和平章世子。他们父子二人面貌不甚相似,气度却如出一辙。白舟月在冕珠后端详了两位股肱之臣片刻,居然没看出一丝慌乱来,倒也把长林王府的脉搏摸到了一二成。

今日这场戏其实并无她表演的空间,萧元禹才是她推出去的主角,因此白舟月气定神闲地拂袖坐了,准备等内阁开嗓。

“陛下!”内阁首辅这声称呼倒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情真意切,白舟月连在继位大典上也没听他这般忠心耿耿,“长林王府手持兵权,坐镇边境几十年,声威直逼皇室。萧平旌无诏便可出兵,入狱后犹可煽动内外替他辩名,将朝廷置于何地,将陛下置于何地?这样的人,此时不杀,他日就是帝王枕边卧侧之利刃,头顶心室之尖刀啊——陛下!”

这话说得过于直白,也是因对并无实权的白舟月没多少尊重的缘故。满朝一时安静,萧平章和老王爷对视一眼,正待出列,却听见素称冠盖满京华的新任通政使冷笑了一声。

“老相公操心得有些太多了。长林就算真的冒犯天威,陛下也还没开口说话呢。”萧元禹语气嘲讽。他自小就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又占着宗室子弟的大义名分,言行向来无所顾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帝王的事,自然帝王来想——现如今,丞相是想替陛下当家做主、治国治民了吗?”

萧平旌一事上,两党其实已破天荒地达成了共识。萧元禹作为旭王之子,虽然偶有叛逆,但他的出面拦截是众人都未曾预料到的,实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秦小郡王岂不闻主辱臣死?”毕竟是当丞相的人,反应倒是很快,“主君不安,臣等均同论罪,岂能因长林威压而心生退意?”

“守土安邦,长林军职责所在,何罪之有?战机稍纵即逝,所以古语云军令有所不受。首辅今日尚能稳居内阁,同我等在殿前讨论长林的罪责,还要感谢长林老王爷呢。若北境崩溃,铁蹄直入京城,老相公焉能这般高枕无忧、高谈阔论?”

“若陛下明令,自然大功一件。陛下无诏,这就是谋逆!我朝除了长林军,难道无人可用了?然则此例一开,如斯狂悖,普天之下,究竟何以尊君王?”

“真是又吃又骂。”萧元禹冷冷地说,“老王爷三朝为臣,远比首辅大人为国效力的时间还要长。赤胆忠心,也比您可信多了。”

“纵王爷能信,世子能信,萧二公子能信,难道长林便世世代代可信吗?长林之罪,不在此时此刻,而在乎于将来!”

“可笑!肤浅!”萧元禹依然毫不客气,言辞刁钻犀利得众人一齐皱眉,“若以江山社稷论,什么北境军防、长林才能,这些甚至都要往后退。我朝的确不缺人才,边防出事也未必在须臾之间,但朝野制衡之术,绝不能伤及国之根本。前朝宦党文官倾轧,政令不通,以至主弱国颓,哀鸿遍野,一朝翻覆,此便是你我如今的教训!长林之罪若在将来,难道在座诸位便清白无辜了?好大的脸!”

他一甩袖子,“今日砍了萧平旌,失的是天下民心,动摇的是千秋万代!这一点,老相公可担待得起?”随即又向阶陛一礼,英秀的半张脸藏在广袖之后,毫不顾及他人神色,硬是将阴阳怪气的话说得轻飘无比,“……您就是敢赌咒发誓,我们也不敢信啊。”

“你!”

他步步紧逼,首辅的声音也越拔越高,几要泣血,“依秦郡王所言,我朝基业,难道要靠长林王府的良心吗?”

“臣仆敢尔!”萧元禹断喝,“国之兴盛,靠的也是我萧氏一族的禀赋良心,你是想说国法不正,陛下不正吗!”

死一般的寂静。

白舟月几乎要鼓掌了。这话只有身为宗亲、且险些当了储君的萧元禹敢说,也只有他说,才够分量。

“陛下明察!臣一片赤胆忠心,不敢听此悖逆之语!秦郡王在朝会上胡搅蛮缠,究竟是为何意?难道郡王与长林王府沆瀣一气,所以才生包庇之心吗?”

“吵不过就说人胡搅蛮缠,”萧元禹寸土不让,继续冷笑,“这是内阁的优良传统吗?”

群臣几乎目瞪口呆。

“好了。”白舟月适时打断了这场雄辩,“两位爱卿的话,朕都听明白了。不过既是辩罪,总要许人剖白。”

她瞥了微微抬头将视线投过来的萧平章一眼,不动声色地别过脸:“禁军统领荀飞盏何在?”

荀飞盏出列:“臣在。”

“你去诏狱传朕旨意,提长林王府萧平旌当庭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