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孙婷后，律所里已经稀稀拉拉仅剩下几个加班的人，他们团队区域也只有向诚和小许还在。
胡冰冰放他们两人先下班，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把高平平发来的案情分析看了一遍，再把修改建议发回他的邮箱。
事情不多，但处理完后居然已经临近九点。窗外的外海夜景一如往常的魔幻绚丽，如今胡冰冰终于可以俯瞰它，却再也分不出精力去欣赏。
到这个点是吃不了晚饭了。胡冰冰拖着一身疲倦回到家，捂着隐隐作痛的胃，空腹吞下一粒药。
胡冰冰高中时胃就一直不好，每天总有那么一阵绞痛。这么多年她都习惯了，痛起来时就吞一粒药，一般不会有大事。
但她最近可能是真的点背，偏偏这次就有问题，大半夜被疼醒不说，一摸身上还滚烫。
服了。
凌晨三点，唯一的选择是拖着这副破身子去医院急诊输液，但是胡冰冰不想动。
她最后选择再吞一颗布洛芬，而后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意识模糊。偏偏胃又疼的人冷汗直冒，一晚上辗转反侧根本没怎么入眠。
好不容易忍到第二天早上，胡冰冰还是得拖着病躯跑到楼下小诊所去输液拿药。
弈行每天早上是需要打卡的。胡冰冰提前给小许知会了一声，如果有哪个par路过问起就说她在医院挂水。
全勤奖通常都不在胡冰冰每个月的薪资范围之内，只要不耽误客户咨询和开庭，她有些时候的上班时间总要晚那么几十分钟。
这会儿胃里的绞痛逐渐缓解了些，胡冰冰靠在诊所冷硬的椅子上，闭着眼补眠。
周围小孩的叫嚷声与家长的呵斥声不绝于耳。胡冰冰讨厌医院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总扰的人耳根子没个清净。
但也许是因为一晚上没睡上觉，胡冰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歪着头睡着了。
一个人输液，睡觉乃是大忌。胡冰冰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真能在这睡过去。
直到身边响起一个小孩子的惊呼声，胡冰冰才略带些烦躁的睁开眼。看见小孩身旁的家长立马扭过头去找护士，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你的管子里好多血……”小孩许是被胡冰冰不耐烦的表情吓到，伸出手虚虚指一下她的输液管，眼睛里闪着几分怯懦。
胡冰冰低头一看，自己的药早就滴完了，这血估计不知道回了有个多久。
这么一看胡冰冰突然就感觉有点胸闷气短，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隐隐约约又开始绞痛。
最近可真是没看黄历，遇上的事一件比一件倒霉。
这边护士帮她处理着，胡冰冰包里的手机又开始响。她只好无比艰难的用另一只手单手打开包包卡扣，再把手机给摸出来。
来电人是楚弈。胡冰冰有些无语，这厮每次都挺会挑时候，他的电话总能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给她轰炸过来。
“喂。”胡冰冰声音略有些有气无力，正耷拉着眼皮看护士小心翼翼的把针管拔掉。
“今天没来律所？”
楚弈电脑上连着打卡系统，谁迟到谁旷工那是一目了然。
说实话，胡冰冰也是仗着和楚弈这层关系才敢这样不请假直接旷工。不然遇上个不好说话的上司，直接寻这个由头把你开了都说不定。
护士见胡冰冰手头上不方便，拔针后先替她按着，干脆直接给她贴了个类似于创可贴的东西。
胡冰冰轻声向护士道谢，而后才回答楚弈道：“是啊，在医院挂水呢，你要不过来照顾我？”
她当然是开玩笑的。胡冰冰并不需要楚弈专程过来照顾，当然，她也不认为楚弈会来。
“挂水？你怎么了？”
“肠胃炎。都是老毛病，明天就能准时上岗。”
胡冰冰虽然胃不好，但是身体还算不错。如果只是单纯胃疼，绝对不至于请假。
“又是肠胃炎？”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略微抬高，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胡冰冰，你这胃真不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都说了是老毛病，从高中就开始，没什么问题。”
换句话说，要真有什么问题，她也活不到今天。
楚弈沉默片刻，叹气道：“我今天下午有个客户，晚上再过来陪你——明天别想着工作了，我给你放一周假，好好养养你那破胃。”
胡冰冰一愣，这几句信息量太大她一时半会有点没消化：“为什么要放一周……不是，我也没让你真过来啊”
“人道主义关怀。”
胡冰冰：“……”
算了，楚弈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他是老板他说了算。
楚弈手底下没有授薪律师，除去一个助理外，硕大的办公区便再没有旁人。
这样清净倒是清净。但如若助理章圣的内线电话打不通，他便只能亲自穿过走廊，走到公共办公区，挑一个没事干的实习生帮他解决手头上的事情。
譬如此时，章圣的内线电话便打不通。楚弈听着办公室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座机铃声，嘴角微抽。
这小子又跑哪去了？楚弈放下电话，仔细一想，才记起这个时候他在市郊取证。
楚弈揉揉眉心，一个助理很显然满足不了他的工作需求。新助理的招聘早已被提上日程，但却又因为种种原因硬生生搁置到现在。
偏偏是这种时候，楚弈手头上这件事，就只能让他章圣去做。
楚弈的日程表一向由章圣全权安排，虽然他平常案子大多分给另外的小组律师做，但一天到晚事情也并不少。
他只记得今晚要见一个荷兰的客户。明天、后天，乃至这一周的安排章圣却都还没有告诉他。
胡冰冰每回胃病都来势凶猛，哪次不是要奄巴个十天半个月。还明天准时上岗呢，上岗个屁。
楚弈与胡冰冰虽然不是男女朋友，但关系总归比普通上下级亲近许多。两年的时间，就算刚开始时楚弈确实抱着玩心，但日子一长，难免会混进去几分真情。
只是，这份真心有多少？楚弈没想过，也懒得去探究自己内心那些隐晦的角落。
男女之情，总归不是他们一张嘴、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虽然楚弈自认于胡冰冰有情，但若说要认认真真把这段关系换种方式继续维持，楚弈觉得自己真还未必愿意。
至于胡冰冰。楚弈只觉得，她可能会在自己刚有一丁点越界的想法时，便毫不犹豫的穿上衣服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