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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怨难平 九

长欢宗酒仙。

世人如此称之,皆因此刻呈现在秦远涯掌心的琉璃盏——集长欢宗阵法精髓刻成的灵器,杯壁内在每道纹路都是一道阵法,七七四十九道纹路,尽由秦远涯沥尽心血刻印而成。

秦远涯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祭出琉璃盏,轻声道:“禁。”

我们所处之地的阵法与灵器遥相呼应,发出耀眼的白光,四方恶鬼竟一时被阵法所困,耳边久久未绝的啸声此刻终于安分下来。

见状,陆麒微微扬眉,明明是夸赞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平白添了些许讽刺意味:“盏中天地,方寸山河。不愧是以阵法见长的长欢宗宗主,只是不知……”

“相较之溯梦镜的幻术,哪个更胜一筹?”

他手腕轻抬翻转,一面流光溢彩的铜镜赫然显现,此镜不过巴掌大小,但若凝神望向发光的镜面,内里竟似蕴藏八方乾坤,无穷无尽。

溯梦镜光华大盛那刻,我不由自主地微微眯起眼,待到刺眼的光褪去,环顾四周,原本面露警惕的众人大都神情恍惚,如置梦中。

先前热心同我商讨的唐河也不例外,剑修素来剑不离手,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只见他面上痴痴笑着,竟然傻乎乎地用双手递出长剑,而面前分明只有蠢蠢欲动的众鬼对他鲜活的神魂垂涎三尺。

同样沧云出身,对待本该出自同门的后辈,我总会多几分心思关照。

如今得见这场景,感觉就像自家含辛茹苦栽种的水灵灵大白菜,偶然被路过的凶猛野猪吸引,还主动搔首弄姿招呼对方来品尝自己。

我简直不忍直视,须知沧云门弟子修剑必先修心,若是出自我门下的小辈,被区区幻术所惑,我非得把他丢进思过崖面壁检讨五十年。

尽管琉璃盏和先前所设的阵法构成双重防线,但阵法虽然能挡住百鬼侵蚀肉身,却也难以抵御幻境给神魂带来的冲击。

只是在我身前的秦远涯看起来丝毫不慌,他覆手将琉璃盏杯身倾倒,其上所刻的纹路也随之倒转,衍变出新生的阵势。

“破。”

言出法随。

秦远涯一声令下,两方灵器腾于半空相持不下,四十九道阵法的纹路从琉璃盏杯身短暂脱离,交错重叠成密密麻麻的囚笼,将溯梦镜困于其中。

溯梦镜在其中横冲直撞,然而似是不敌,良久挣脱不得,周身盛放的光也随之慢慢暗淡。

眼看双方争斗的结果逐渐明朗——

“呵,有几分本事。”

然而这时,陆麒却似乎不屑一顾,他甚至没有再多看两眼千机阁奉为至宝的灵镜,反倒饶有兴致地把目光转向我们这边。

“可你既然要护着这些累赘,那也就只有这几分本事了。”

他的眼神,一如百年之前那些我曾无数次拔剑相对的魔,生与死都沉寂其中,于是活着与死去再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生与死没有区别,那他想要众生离苦,共赴黄泉净土,又哪里称得上罪孽深重呢?

甚至可以说,出于一派好心也不为过。

而我平生所恶,正是这份理所当然。

事实上,陆麒说得没错。

若以秦远涯一人之力相搏,或许还能与之针锋相对。可他既然要顾及周遭,不免得分出心神。

那前去追寻的二人纵然知晓中计,返身回来相助也仍需要时间。

反观我们这边,我环顾四周,老弱病残一应俱全,若非如此,也不至于留守城内阵法。

放眼望去能打的就没几个,其实也不能说他们实力太差,只是陆麒濒临进阶的修为本就棘手,何况他现下既与任苍身魂相融,这些时日又在城里吸食血肉,哪里还有传闻中身受重伤的模样,反倒周身煞气冲天,见者胆寒。

思及此,我无声叹了口气,身体深处逐渐蔓延开的灵力在周身经脉欢快奔涌,长年被沉疴旧疾所累的这副身躯,很少感觉如此好过。

琴弓冰凉,握在手里,竟与长剑有几分相似,让我不由有些怀念昔日千里作伴的潇洒自在。

“唔……!”

这时,一声闷哼从身前传来。

我抬头望去,只见秦远涯正抬手擦去嘴边血迹,神色凝重。在他对面,原本黯然无光的溯梦镜不知何时又悠悠腾空,镜面如湖中水纹层层荡漾开来,倒映出新的景象。

然而这一次,就连四周的景色也随之变幻,先前还是黑云压城,众鬼环绕的可怖画面,如今白雾缭绕,如梦似幻,仿若置身世外仙境。

一朝是天,一朝是地。

我算是彻底明白神棍嘴里说的那句掌乾坤是为何意,仅凭一面镜子,便能达到更天换日的境界,难怪千机阁将其奉为无上至宝。

这突兀升起的白雾将周遭尽数遮掩。

虽然我能察觉脚下阵法仍在运转,却看不见方才同我待在一块的身旁人,更无从知晓暗中会否有威胁突现。

我还能冷静下来观察情况,但同行其中不乏有初生牛犊,尤其沧云门那几位同样下山历练的年轻弟子……

想到这里,我神色微顿,不由晒笑,都自身难保了,还在这操心前生同门的安危,真是天生劳碌命。

虽说幻境顷刻千变,但停在原地更无出路。

收起多余的想法,我只好在这白雾里不断行进,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方才在朦朦胧胧的迷雾之中,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雾潮不时翻涌,那人却垂首伫立,许久未有动静。

“秦……前辈?”

我迟疑地唤道。由于不知是本人还是幻象,还特意保留些许安全距离。

闻声,那道身影微颤,缓缓地转过身来。

的确是我心中所想之人,然而他此刻面容失尽血色,苍白得令我莫名发慌,那双平素漫不经心的眼眸如今不知望向何方,竟隐隐流露出些许茫然无措。

我曾听闻道法攻身,幻术攻心。

幻境之所以千变万化,皆因人心同样变化莫测。

没人能轻易猜到自己会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也许是往日恩怨情长,又或者心头爱恨交织,欲妄念想。

然而心中执怨越深,便陷得越深。

但我从未想过会见到他这幅模样。

据我所知,这小子世家出身,天资卓绝,一路走来,也算道途通达。

虽说我并非当事人,无从知晓他可曾历经坎坷,却依旧很难想象他也会被执念所惑。

“……前辈,你还好吗?”

再次听见我的声音,秦远涯似乎回过神来,他缓缓抬眼看向我,半晌不发一言,唯有眸光明灭不定。

如同即将燃烧殆尽的烛火,最后的光亮在昏暗的夜晚里摇摇欲灭。

他的眼神……像是在透过我,凝望一位虚无缥缈的故人。

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何等画面,竟然会令他这般动摇,只隐隐约约地听见,面前人近乎低不可闻地开口:“骗子。”

定定地看着我的方向,秦远涯像是丝毫未被幻境所扰,却突然劈头盖脸朝我一顿痛骂:“姓谢的,你这个混账、骗子!”

自从熟识以后,我极少听见他语气丝毫不带平和地直呼我,更难得听见从他嘴里吐出粗鄙之言。

怎么说他也算得上是出身金贵的小少爷,吟诗作对,出口成章简直信手拈来,当年我一度很想撮合他和千机阁的那个神棍认识认识,瞧瞧人家,这才是做生意的好料子。

结果突然蒙受他一番训斥,我心想:好家伙,没想到你小子骂人还挺带劲。

一通发泄完毕,他面色看似恢复如常,若非方才我亲眼目睹,可能也会信以为真。

表面平淡,或许是因为更深的悲怨埋藏于心。若非如此,他说话的声音,怎会颤抖得支离破碎?

“谢倚闲……”

他还在断断续续地念着那个隶属于旧日的名姓,而我听着只想心下叹气。

要说我那不争气的同门后辈困于幻境还有几分道理,结果就连你这个当前辈的也在阴沟里翻船,我就真的不是很能理解。

本来还想抡起胡琴给他几下让他清醒清醒,但是不知道为何,事到临头,我竟然也犹豫着未能动手,只能任由他一步步走向我,字字仿若泣血:“谢故……”

他说:“——你没有回来。”

寥寥数语,悲怒恨怨,尽付其中。

一个哭唧唧,一个发脾气

第9章 怨难平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