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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北雁高飞人未还

众人被这笃定的一声镇住,竟安静了下来。

沈错从人群最后走上前,神色温和。他微微颔首,算是对他们二人的问候,然后补充道:“诸位的病,在下可以治。”

有人幽幽试探道:“您是行医的吗?”

“可以是。”沈错一偏头,温声道。

众乡邻一时有些惊疑不定,都对这个半路出现的人表示了合理的怀疑。

娄峤眼皮连跳了四次,直瞪着沈错,那意思是:你不是学琴的吗?怎么还行医?

然而沈错只是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表示放心,又说:“不知这米粮里添的是什么毒?诸位若有了解的麻烦告知一声,在下好对症下药。”

“先生。”一位青年打破安静,他拱拱手,神色平和道,“小人姓卢,先生若方便,不妨到家中一看,这病症自然也就知晓了。”

“好。”沈错笑起来,回敬了过去,“劳烦卢兄带路。”

聚在一起的人群这才逐渐散开,显然,相较于冠冕堂皇的托词,实实在在的救命之辞才更有说服力。

“……沈错!”娄峤后知后觉,忙喊住他。

沈错:“嗯?”

“你……这是?”娄峤迷惑不解。

“啊,是这样。”沈错转过身,又正式问候过他们二人,解释道,“从前游历沃州时曾遇见一位神医,与他学过一段日子,所以略通一二。让二位担心了。”

“没有没有。”阚子吉笑着摆摆手,长舒了一口气,又热络道,“既然如此,事成后沈先生不妨来丹鼎门一坐,晚辈定当面道谢。”

沈错摇头,也笑:“不必了,小兄弟客气。”

眼见着他们二人客套结束沈错转头要走,娄峤那稍钝的头脑回过神,忙说:“哎?那我呢?”

沈错已转过去的半边身子一顿,旋即回身,他面不改色:“少侠见义勇为为民着想,实乃英雄。英雄即行英雄事,当一往无前,此路途种种不过过眼云烟,不必挂念。你我萍水相逢本就是一面之交,若有缘,来日再见。”

“你……”娄峤愣了愣,未及反应,言语脱口而出,“什么意思?”

“救了这些百姓之后,算是了结,我便走了。”沈错神色冷静,语气温和。

“可是……”娄峤几不可闻道,竟有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阚子吉扶住他的胳膊,心下了然,便同沈错行礼告别,又对娄微云说:“好了,有缘自会相见的,我们上去吧。”

说起来,阚子吉其实比娄峤还小上三岁,只是生的高挑,倒像是哥哥。

阚子吉是丹鼎门门主阚周的小儿子,今年不过十五岁。阚周有二子,大儿子名阚裳,字小扣,即先前沈错和娄峤口中的小扣哥,因为有军职在身而远在边关。百姓鸣苦,便只能让这个小儿子来解决。

娄峤从短暂莫名的沮丧中回过神,又感觉到一丝奇怪:“子吉,不对呀。”

阚子吉眨眨眼:“什么不对?”

娄峤抬眼看他,皱着眉:“你不应该认识他吗?”

“啊?你说沈错?为什么?”

“之前我们二人闲聊,他说他与令兄相熟,可在方才的交谈中,又不像是认识你的样子,可是既然相熟,也应当认识你才对啊。”

“这……”阚子吉想了想,下意识辩解道,“也许是家兄在外结交的好友,不认识我也正常吧?”

“……”娄峤一顿,思索一番,恍然大悟:“有道理!”

行至丹鼎门内,二人便进了大堂。

阚周居中而坐,满脸愁云,见阚子吉安然回来,忙站起身上前问道:“怎么样,可安抚好?”

他颧骨突出,眼眸深邃,可能是哀愁的缘故,神色黯淡了几分,确实是一副忧民的形象。

娄峤行过礼,说道:“人命关天,单纯的安抚话语确实不起作用,幸得我的一位朋友承诺救人,众人这才散去。”

“微云来了?快请坐。”阚周热络地招呼他们二人坐下,又唤人备了茶,不放心的继续道,“不是老夫我看不起别人,只是百姓之性命,不可大意。不知这位朋友是否可信啊?”

娄峤点头:“确有医术之才。”

“只是普通的医者恐怕救不了吧?”阚舟皱起眉,认真解释道,“门中已经派人彻查过此事,米粮也重新检验过,只是恶人所下之毒颇为诡异,即使查出来也不知是何毒,不知从何救起,寻常医者恐怕难解。”

“啊?”娄峤张张嘴,踌躇道,“这……他是江湖人,对于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秘毒,也了解。”

“那就好那就好……”阚周放下心来,神色缓和了许多。

娄峤点点头,心下却有些懊恼:沈错当真能救吗?他如此夸夸其谈,若失败了该当如何?

阚周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思索,马上开启了下一个问题的谈论:“子吉,我已经把负责粮食分发的几个弟子关起来了,你去找你梁师兄,他会告诉你审问的结果,然后,务必要找出真正存心伤害百姓的人!”

“是!”阚子吉领命,转身走了。

阚周示意他喝茶,又颇有些窘迫的解释:“见笑了,出了这样的事,我都安排他们去忙了,没有好好招待。这茶水,你别嫌弃。”

“前辈您太客气了,事关百姓性命,重视乃是好事。”

“说的好!”阚周爽朗的笑起来,拍拍他的肩,开始问起家长里短:“令尊身体可健康啊?”

“承您吉言,家父身体硬朗的很。”娄峤答。

“好啊……好啊……”

阚周点点头,长叹一口气,目光不知何时晦暗了几分。茶水的热气还蒸腾着,将他愁苦的脸庞笼在身后,像是在抚慰这位操劳半生的人的心。

他在这朦胧里徐徐说道:“我在这丹鼎门兜兜转转了十三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虽说忙于百姓,却也失了旧友,是我的问题。”

“您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前辈声名在外,有很多人想与您结交呢。”

阚周摇摇头,自顾自将茶喝尽了,那朦胧消失,他又恢复了那副神态。

不谈往事。阚周独自喝了两杯,目光落在娄峤那把平鸢剑上。

“烽烬台上,你表现的很出色。”他说。

娄峤迟钝道:“您过奖,晚辈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阚周笑起来,摇摇头,好半晌都没说话。

大堂里烛火通明,陪侍皆无,他们二人对茶而坐,祥和的好似百姓性命之忧都是假象。

不知是不是愁苦的心绪磨人,还是时光如刀,将阚周心底那点血肉也翻出来,绞的生疼。他忽然就想说很多话。

比如……

“你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吗?”他的目光落在平鸢剑上,思绪飘的很远。

娄峤一愣,对上他的目光,反应过来:“沈无痕?”

阚周没有回答他,只说:“那时候,天下没有这般太平。他意气盛,很爱多管闲事,我也爱,他在鄜州的龙脊村抓一个恶贼,我恰巧游历至此。”

娄峤见他神色苦恼,以为是在后悔,便问:“出事了?”

阚周苦笑一声,说道:“我因为好奇,便未经他的同意,私自参与了抓捕事件。谁料那恶贼顽劣,喜出阴招,因为我,计划泄露了。

“龙脊村四面环山,地势极低。那恶贼已知沈无痕的计划,便将计就计,又事先安排好了火油,最后,整个村子起了火,沈无痕也被困在火中。

“后来,我自知做了错事,急于赔罪,便杀了那恶贼,把他救了出来。”

娄峤眨眨眼,不解道:“杀了恶贼,不是好事吗?”

“……可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他缓缓说出这句话,仿佛把自己多年风霜的心也挖了出来,“为了救他,我害了整个村子。”

“……难怪您一直记着,对百姓如此看重。”

“他说。”阚周轻声道,声音像是从心脏里发出来的,“一人性命焉抵百人?你是有多冷血啊?”

阚周叹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他是气话,后来也向我道过谢,也让我别太自责……可我没办法,我甚至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娄峤没说话,径自给他倒了茶。

烈火烧尽了村庄,也烧尽了他心里最后那一分傲气,待到熄灭之时,便留下了疤,成了他余生再难逃的酷刑。

“你们……”娄峤看了看他的脸色,试探道,“后来怎么样了?”

“分开了。”阚周抬眼,强压着让自己平静了几分,“我们再没见过,不过说实话,我想见他了。”

这下两人都不说话了。毕竟沈无痕如今身在何处,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的。

“想见的人总会见的。”娄峤说。

阚周笑了笑,二人碰杯,将往事饮入胸中。

——————

城外五里处,卢家。

沈错坐在床边,正细细地为老人把脉。烛火重重,卢峻也坐在一旁,神色焦急。

半晌,沈错松开手。

“怎么样?能救吗?”卢峻急迫道。

沈错点点头,安抚道,“能救,您不必惊慌。”

“那您快说,我好去采买药材。”

沈错面容温和,只说:“令尊所中的毒有些不同,用寻常药材恐怕不行。”

卢峻立马紧张起来:“那怎么办?您不是说能救吗?”

“别急。”沈错温声打断,“先备好干净的水和布,我去找人拿药,你等着就好。”

见他仍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沈错又拍拍他的肩:“放心,明日一早他就能醒了。”

说罢站起身,出了门。

沈错行至一狭窄的巷子里,站好:“去过了?他怎么没来?”

董诀一脸无奈,摆摆手:“拜托沈大岭主,让我去之前能不能事先告诉我那鬼地方的机关怎么走啊?”

“……”沈错一愣,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只好干巴巴道,“所以你没能进去?”

“不然呢?”董诀反问。

“那你让我怎么向人交代?我都信誓旦旦说他明日必好了。”沈错无可奈何。

“怪我?”董诀一摊手,十分理直气壮。

“……”

“所以是什么毒?”董诀收了一脸的无奈,回归正题,“居然还要劳烦你动用白客岭的人。”

“天河散。是江湖人自制的毒药,寻常药方不可解,但岭上医毒俱全,这种解药还是有的。”沈错道,说完回过神,从董诀的话里品出一丝揶揄,颇有些气急,“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子是白客岭岭主,动我的人怎么了?”

他说着,还欲动手,于是董诀赶忙投降:“不怎么,沈大人英明,是小人犯贱,您别介意。”

沈错心中连连叹息,无奈摇摇头,再一眨眼,他看见了董诀身后的人影。

“邬素叔?你来了。”沈错一阵欣喜。

来人面无表情,怀里抱着个拂尘,袭一身长袍,气质十分脱俗,就跟神仙似的。

“岭下有异动,便一路跟来了。”他说,“要帮忙?”

沈错上前一拍肩头,笑道:“一猜一个准,那您再猜猜,我要您帮什么忙?”

邬素看着他,言谈行云流水:“找解药。”

“……”沈错一笑,便开门见山道,“是天河散的解药,有吗?”

“有。要多少?”

“一个城的用量。”

“可以。”

“好。”沈错松开手,回过身,“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邬素没动。

沈错转头,诧异道:“还有事?”

邬素:“师父说,丹鼎门向南五里外,有人聚集。”

“啊?”沈错转过身,邬素已经走了。

“……”沈错一阵无语,“行吧。”

一边的董诀凑上前,颇为好奇:“这位邬素大人真是神仙啊,我当传闻是假的呢。”

沈错一脸古怪:“什么传闻?”

董诀无奈,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道:“说你们白客岭的人都是神仙,包括你。”

“……”沈错脸色一阵变幻,莫名道,“何出此言?”

“嗯……”董诀一扶下巴,缓缓道,“他那位师父号称‘南溟仙人’,这就不必解释了。邬素自己神出鬼没,随叫随到,倒也符合。至于你嘛……”

言语未尽,董诀僵在原地,一脸呆滞地看向沈错身后。

“我怎么了?”沈错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转过头,就看见转瞬间又出现在眼前的邬素。

先是一顿,又反应过来,无奈摇头。

再看董诀,满脸得意的看着沈错,那意思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