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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寂寞空庭

自从萧家和沈家两家长辈私自做主订了姻亲后,萧恒就负气带着心柔另寻别院搬出去住了,连结婚也不曾露面,这次回来的目的本是为了以休妻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不是要回家常住,这一病就不得不在家里多留几日。

即使是住在家里,萧恒也是每日宿在心柔房里,沈韵瑾这边冷冷清清,时间久了,难免有下人在私底下议论,说少夫人如何如何不受待见。

沈韵瑾倒不甚在意,只是绵绵每每听了都要气恼半天。“大少爷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我们小姐这么好他就忍心这么践踏。”

绵绵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站在院子里嘟囔,沈韵瑾躺在藤条椅上晒太阳,她懒洋洋地翻个身,将帕子撑开覆在晒得微微发烫的脸上,瓮声说:“不知你哪来那么多气,不如去备点茶水瓜果,莫负了这大好光景。”

“小姐!”绵绵恨恨说道,“我真是哀你不幸,怒你不争。”

话虽如此说着,人却麻利地去拿点心了。沈韵瑾摇摇头,叹这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

绵绵拿了桂花糕桂花茶,刚好院子篱笆外一棵桂树开得正繁茂,绵绵也拖来一张藤条椅躺上去,两人并坐着吃桂花赏桂花,好不得趣。

“那心柔姨娘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大少爷满心满眼里都只有她。”绵绵依然绕不开这个话题。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咯。感情的事谁说的清呢?”沈韵瑾漫不经心地答。

“小姐可是京城第一美人!任那心柔姨娘再漂亮能漂亮过小姐?也不知道大少爷怎么想的。”

“世人大多爱玫瑰芙蓉,但也有人偏喜水莲,有人独爱雏菊。一花一性,不能光以外貌而论。”

“我认为只要是漂亮的花,男人都爱,哪有独采一支的道理。”

沈韵瑾被绵绵的话逗笑,“你小小年纪,都从哪听来的这些歪理。”

“你看我们这座园子,该有的花应有尽有,怎么不见只种一种花?”

绵绵还要发表长篇大论,萧蔷外闪过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一转头心柔正在门外站着,她穿一件淡青长衫,杏色长裙,长发简单地挽了个低髻,双手捏着一块手帕交织在胸前,微微侧头望向院子里的两人,那么盈盈一站便极尽素雅温婉。

“心柔妹妹来了,快进来坐。”沈韵瑾招招手,却也懒得起身,见绵绵也还同她一般躺着,伸手掐了一把,绵绵吃痛,撇着嘴不情愿地爬起来招呼心柔,“心柔姨娘坐这儿,我去给您沏茶。”

心柔轻步走进院子,四下看了一圈,并不落座。

“再另拿张凳子来。”沈韵瑾冲绵绵的背影喊,又朝心柔笑笑,“年纪小,不知礼数,你莫怪。”

“大少爷吃了药睡下了,我闲来无事出来转转就走到了你这儿,见你这儿清净,想来同你说说话。”

心柔同沈韵瑾说,她虽然双手捏帕显着些小女儿姿态,形容却不见一丝扭捏,落落大方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她只是个妾。

沈韵瑾倒不觉得反感,自从上次敬茶之礼被萧恒搞砸了后,她几乎没有同心柔近距离相处过,如今无庞杂人在,细细瞧来,心柔自有一份令她欣赏的气质,并不惹她讨厌。

绵绵搬来了凳子,特意放在沈韵瑾下首,凳子比沈韵瑾的藤条椅还矮一截。心柔微微一笑,轻提长裙坐下了。

“心柔妹妹有空尽管往我这儿来,我初进府,对这将军府依然觉得生疏,白日里无聊得紧,也想有人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沈韵瑾话里透着热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大少爷允许的话。”

“大少爷他……也不是你见到的那般蛮横无理。”心柔为萧恒辩解,沈韵瑾只笑不答。

心柔叹了叹气,喝口茶,又说:“我的身世你应该也听说过,像我这样的人就如一芥浮萍,也无资格去争抢什么,我只想留在大少爷身边服侍他,这是我唯一可去的地方了。”

沈韵瑾也跟着叹气,“我也只想留在这将军府,安心做一个少夫人,这也是我唯一能去的地方了。”

她不理会心柔略微疑惑的目光,自顾自说道,“我只要名份,有了名份一辈子孤老无依也罢。你和大少爷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我都真心祝福。”

“男人的感情像一阵旭风一场骤雨,来的急也去得快,今日他有情意便可掏心掏肺,等哪日情意没了又知是怎样的情形呢?只能靠情情爱爱活着的女人是悲哀的,你有家世撑着,你不怕。”

沈韵瑾惊讶心柔竟能说出这等话,不免高看两眼,“初见时瞧你温顺又倔犟,以为你是那些个把爱情看得堪比性命的女子,不想你还有这番见地,实在难得。”

“我家道中落又流落教坊司,人情冷暖尝了个遍,如今寄托于一份男人的呵护过生活,还能奢求什么呢?他待我好,我自然真心待他,他若厌了弃了我,我也只能重操旧业了。”

“你就不想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想想罢了,这世道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即便不是也朝三暮四,说起来我还是个妾呢,人总不能有太多幻想。”

“你活得通透。”

“我今日来就是想同你说说心窝子话,下人说三道四,你我处境都尴尬。我不是有意要霸占大少爷,他年轻气盛,一时脑子发昏,再过些年月,定不是如此小孩子心性了。”

听心柔这般评价萧恒,沈韵瑾不禁发笑,她大度地挥挥手,“随便人家说什么,也不管大少爷怎样,我自己小日子过得自在就行。”

一场谈话令沈韵瑾和心柔之间本不存在的嫌隙更加释然了,两人又闲话家常了一阵,心柔说大少爷该醒了便起身告辞。

待心柔走了,沈韵瑾寻到房内,绵绵正趴在罗汉床上呼呼大睡,她困意袭来,也和衣躺床上睡下,一觉睡到暮色四合。

过几日便是中秋,府里早早操办起来,树枝上都挂起了灯笼,一小盆一小盆的花卉移到庭院中央摆放成了玉兔的图案,水池里也增添了新的石雕,每到夜晚会喷出泉水来,与小桥上错落有致的彩色花灯相映衬,美不胜收。

因此沈韵瑾晚间总喜欢出去散步,天空高悬一轮明月,远近灯火热闹,四下却寂静无声,偶有虫鸣,花香伴随着晚风间或拂进鼻间,浓淡相宜。没有比这更惬意的时候了。

绵绵哼着小曲一路蹦蹦跳跳,借着假山上的影子时不时扮老虎黑熊逗沈韵瑾开心,绵绵模样有趣,沈韵瑾咯咯笑个不停。

走至水榭,迎面遇上携手而来的萧恒和心柔,两人谈笑风生,笑意从弯弯的眉眼溢到扬起的嘴角。于是四张笑脸相对,气氛骤然冷了,笑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好巧不是。”沈韵瑾率先开口,略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大少爷今日气色不错,心情也甚好,希望我们没有扰了大少爷的兴致。”

萧恒没有露出想象中的不耐,只是寡淡地说了一句:“本少爷的兴致岂是这么容易被人打扰的。”

说完便执着心柔的手往水池西面的凉亭而去,心柔转头对沈韵瑾说:“少夫人一道过来赏赏景。”

沈韵瑾并不想去横插在两人中间,但绵绵管不了那么多,她喜欢池中畅游的鱼儿,早已欢快地踏上了通往凉亭的石墩。

大小不一的圆形石墩以间隔约一步的距离铺在水面上,闺中小姐步子迈得小,走这石墩时需小心一些。沈韵瑾走一步便站定,略停稳了再走第二步。

前面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抬眼一望,竟是萧恒拦腰抱起心柔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凉亭。沈韵瑾顿时后悔来这一趟。

好不容易到了凉亭,萧恒取下挂在柱子上的鱼食喂鱼,绵绵蹲在池边上兴奋地等待。一把鱼食撒下去,红的黄的青的鱼儿一齐涌上来,在月光和灯光的照耀下泛着鳞光。

“真好看!”绵绵拍手道,又把手伸向萧恒,“大少爷也给我一点鱼食罢。”

萧恒还真给了。

沈韵瑾暗恨绵绵没眼力见儿,想着回去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不然她都快忘了自己的主子究竟是谁。

沈韵瑾独自生着闷气,负手远站着冷眼旁观。

“群鱼竞逐水中央,争食嬉戏乐未央。”萧恒突然作了句诗。

心柔顺势接道:“水面涟漪圈圈漾,鱼鳞闪烁似珠光。”

萧恒开怀大笑,继而抬头望天,又作一首:“星火璀璨夜微凉,明月皎洁挂云端。”

心柔思索片刻,对出:“流水潺潺人不语,晚来秋色染红霜。”

气氛齁得发腻,沈韵瑾心烦,偏偏绵绵不识趣,歪头叫道:“都不及我家小姐文采好,小姐,你也作一首。”

萧恒闻声注目,“哦?沈小姐也喜欢作诗?那我等且洗耳恭听。”

沈韵瑾气煞。

一阵晚风袭来,远处岸边一朵红蓼断了枝头落到水池中,随波逐流,沈韵瑾信手掐道:“寂寞空庭恰逢秋,落花流水絮悠悠。愿许秋风知我意,静待落雪化千愁。”

这诗有些惆怅枉然了,沈韵瑾不喜,好像她是个被冷落的弃妇,一天到晚只会伤春悲秋。怎么就整出这种意境来了呢?

“小姐真厉害!”绵绵积极捧场,心柔也附和:“少夫人果然文采斐然。”沈韵瑾暗暗翻白眼,谦声说了句“过奖。”

“沈小姐不负京城第一名媛的称号,涉猎甚广。”萧恒语气暗讽。

沈韵瑾不甘示弱,回敬道:“配你这京城第一公子岂不正好?”

萧恒嘴角抽了抽,头侧到一边不予理会,同时随手一捞把心柔搂在怀里。心柔有些尴尬地从萧恒的肩头看沈韵瑾。

沈韵瑾正在气头上,嘴不留情,又道出一句:“花花公子情似梦,红颜薄命尽浮生。”恶意十足了。

“若还想中秋回去看望令尊,挽回你沈家尽失的颜面,就不要再说话了。”萧恒冷冷说道。

沈韵瑾愣了半晌,品出萧恒话里的意思是中秋会同她一起回她娘家,“哼”了一声,乖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