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夏一鸣对他睡着之后卧室中所发生的事毫无知觉。因为他一整晚都在做一个梦：他变成了一只蟑螂，然后在狡猾人类各种阴险歹毒的手段下艰难求生，直到过去不知道多久，他最终惨死在一只拖鞋的鞋底下才惊醒。
“……”
从被拖鞋拍死的噩梦中惊醒后，他呆愣半响，揉着脑袋吐槽道：“好操蛋的梦！”
吐槽完，夏一鸣习惯性的伸手，摸向昨晚被他放床头边上的手机。
“……”
“才5点40啊！”看着亮起屏幕上的数字，他忍不住合上眼睛。
因为昨晚实在睡得太晚了，所以……
好困！
真想再眯会……
但！
夏一鸣无奈地睁眼。
这个时间太微妙，他真怕一会闹钟都叫不醒他。
在他发着呆，还在睡和醒之间挣扎时，一只小怪物突然从下方的地板窜到他的房间；夏一鸣愣了下，下意识朝它翻了个白眼。
“得！这还睡什么睡？”
他打着哈欠，撑着身体在床上坐起。
睡是不可能再睡了，万一再晚点，那就让人头疼了。
而且相比昨天那种要把人累死的赶路方式，他还是以青睐于以更悠闲、放松的方式开始一天的生活；免得刚上午，就被繁重的学业搞得头昏脑胀。
起来换衣服的时候，由于昨晚才被那些小怪物集体围观过，所以今天他盯着那只悠哉游哉的小怪物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敢像以前那样，让它们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昨晚那种都被它们聚在一起悄咪咪的围观，他却丝毫不知道的场景实在太惊悚，让他现在想想都感觉到后怕。因此，他暂时是不敢再像过去那样，对这些小怪物视而不见了。
再加上在发生了昨晚的事后，也让他突然意识到：对他而言，这些小怪物或许并非像他以往所想像的那样无害。
毕竟，它们既然能对那些虫子感兴趣，那……对他呢？
“……唉！”看着那只对他的视线丝毫不在意的小怪物，夏一鸣静默之后，只能叹气。
他发现，他就算对它们抱着警惕，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别看它们看着每天都在他面前晃悠，但实际上他和它们却像是生活在两个不同的纬度之中；无认是人体，还是墙体，对它们都造不成任何的阻碍。
就像他曾经，也试过用棍子驱赶它们，结果……却是像打在空气中，不管他试了几次，那根棍子都只能从它们的椭圆形的身体中穿过，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任何影响。
他对它们的了解实在太少；它们不单神秘，行踪也是那样的神出鬼没；甚至让他想要通过观察，去寻找它们的弱点都做不到。
……
换好校服，当他开门想离开卧室，夏一鸣还没来得及观察客厅里有没有小怪物在徘徊；一股难以言喻的骚气，就窜入他的鼻腔之内……
“嘭！”
两眼一翻的他想都没想，直接就把门给摔上。同时不忘倒退几步，远离门口处那被异味包裹的位置。
等他甩着头，让脑子清醒一点，他才心有余悸地看向卧室的门。
“不是！明明昨天还没……呃！”夏一鸣刚想抱怨，突然间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那一身狼藉。
‘或许，并不是昨晚的味道不冲，而是他在那里面泡久了所以才……’
就像那句：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室不闻其臭？
而现在！
他呼吸一晚没有异味的空气，客厅里却是经过一晚的发酵……
“……”
还有！
他昨晚——到底有没有把他收集的那些生物垃圾，给系好来着？
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却仍然没有找到答案的少年，嘴角微微抽动，为难地盯着通往客厅的房门几秒。
几分钟后，找了个冬天时用来围巾给自己口鼻捂上后，夏一鸣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开门冲向房子的另一头，他要去看看他昨晚是不是忘记把那里的窗户打开，给客厅通风换气了。
他家的房子是20X6的狭长长方形，要是以一楼的门面朝向为准，那他的卧室就是在最前，然后是客厅，再就是被走道做分隔开的楼梯和卫生间，最后的是厨房和它对面用来吃饭的小厅。
不过他在三楼没开伙，所以三楼的厨房和小厅，分别被他用来堆杂物和晾衣服。
而他只有跑到小厅那，把那里的那一排窗户和他卧室的门窗都打开，这一层楼才可以通风透气。
到了地方，那里的窗户果然关得十分严实。
想想也是，他昨晚一上来，就被客厅里的光点吸引……
而在慌乱过去，他也没想起来这里的窗户没有打开。
所以……
也难怪客厅中的空气那么污浊！
等开了窗，让房子里的空气开始与外界交换，夏一鸣又顶着骚臭，脸色难看地走到客厅里靠墙摆放着的木制长椅旁边，那里放着一个带着盖子的垃圾桶。
——昨晚那那袋生物垃圾，就被他扔在那里面。
“呕……”
越是靠近，空气中异味就越是浓郁，让他的胃忍不住收缩，开始干呕。
强忍不适，他用脚把垃圾桶的盖子踩开。
下一秒，一股让他两眼上翻的恶臭直接冲破了口罩围巾两层阻隔，充斥在他的鼻腔中！
夏一鸣身体晃了下，等他强忍着这股浓郁异味，再往垃圾桶内定睛一看……
“……卧糟！”
那个透明袋子内发浊的液体和大量在其中蠕动的白色身影，让他产生强烈的抗拒。与之同时，还有一股让他汗毛倒竖的恶寒，让他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所措。
“呯！”
捂着嘴巴，他脸色铁青后退两步，让垃圾桶的盖子自动盖上。
他没想到，只一个晚上……
不！严格来说，只有六个多小时，这些东西的**就超过了他的想像不说，竟然还招来各种小飞虫和长了……蛆！
一想到刚才那股直冲天灵盖的腐臭，以及眼睛刚才目睹的那个挑战着他神经的画面；夏一鸣只觉得呼吸一窒，胃再次开始一阵剧烈的收缩……
“呕……”
他捂住嘴，直接冲向卫生间……
“哗啦啦！”
将吐的苦水冲走，夏一鸣用手背抹去眼角那些因为刚才的不适，而渗出的眼泪。
“真操蛋……”
虽然没有外面的骚臭，但这里头那股子味道，还是让他感觉刺鼻，甚至让他的胃又开始痉挛。
但他现在连黄胆水都已经吐出来了，那还敢再让自己遭上这一份罪！
在忙不迭把口腔冲洗干净，再用凉水让自己清醒些后；他才苦着脸，强忍住喉咙里的异物感，再戴上口罩和一次性手套，从这个同样充斥着异味的空间中离开。
……
清理那袋垃圾的过程夏一鸣并不想回忆。
总之！
结果就是他用新的垃圾袋，把那玩意里三层外三层包裹起来，再拎着它跑一楼扔到门外之后，他才面带菜色回到三楼。
经过一段时间的通风透气，原本充斥着三楼的异味，总算没那么浓郁，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让人抗拒。
当然，脸上的口罩，经过刚才的教训，夏一鸣还没那个胆子把它摘下。
在环顾过后，他瞄了眼时间，见还可以干点善后的事；就先跑去洗漱，然后是把昨天的那身衣服重新洗一遍。
虽然他昨晚已经洗了很多次，但经过那股味道一晚上的薰陶，他连拿下口罩去确定它现在是啥味的想法都没有。
一番忙碌过后，时间再次走到了该上学的时间。
夏一鸣抹了下额头的细汗，去拎着自己的包跑到二楼。
由于今天早上的折腾，实在没胃口的他，以学校还有事为由，婉拒了外婆叫他现在吃早餐的想法。
然后他告诉外婆，他的衣服被他拿柔顺剂泡在桶里，请她一会上去帮忙晾一下，顺便把他刚才通风的窗户给关上。
夏外婆面带狐疑，看了他半响，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额头上怎么青了一块！还有……你昨晚在干嘛？一上去就‘嘭嘭嘭’的折腾了好一阵！”
夏一鸣：“……”
面对外婆的疑问，他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昨晚没看到老太太上去找他，他还以为外婆没有注意到。
而且……
这么说的话，他或许还应该感激那些小怪物没事就吓唬他，让他自己那怕是在那种满地打滚的情况下，还能记住紧咬牙关，不能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
“昨晚我一上去，就看到了几只蟑螂在客厅里乱爬。您听到的，应该是我在追它们的时候，跑来跑去的声音。”夏一鸣作出恍然状，一脸镇定地跟外婆解释道。至于脸……
“脸上这个，是一只蟑螂突然扑到了我脸上，我吓了一跳，不小心嗑到了。”他又没撒谎，没有必要感到心虚。
“是吗？”夏外婆皱眉想了想，外孙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像是在拍蟑螂，她昨晚还奇怪，为什么除了‘嘭嘭嘭’还有‘啪啪啪’的拍打声呢。
“那疼不疼！严不严重？”夏外婆走过来，拨起他头发，仔细观察了一下。
夏一鸣站在原地，任由老太太查看的同时，一脸乖巧地回答道：“开始有点疼，但擦完药油后，今天起来就不疼了。”
“你怎……”夏外婆想说他怎么不小心点；但转念一想，要是她脸上突然扑来那么一只大虫子，她怕是也得吓一跳。
“很多只吗？我听到你折腾的有好一阵。”换个话题后，她又补充一句：“不行我一会买点药回来吧！”
“呃……”
夏一鸣想了想，摇头：“应该暂时不用了吧！”
按照昨晚得到的那些垃圾信息来看，他们家好像都被那一窝的虫子霸占了；外头的其他虫子就算是偷偷摸摸进来，也被它们给围着分食掉。
而从昨天收拾的残骸上来看，这窝把他们家当领地的虫子。
——除了实在不能动的，似乎是连同若虫，都跟在大部队屁股后头，从门缝里钻进去咬他了！
“……”
见鬼！
给他等着！
等晚上回来，他就去把它们的老巢给连碗带锅都拆掉！
NND!
他是好欺负的吗！
当然，他心里的想法是不能对外婆言说的，所以他的解释是：一；外面卖的药不太管用，不然之前放的时候，也不会都没见到一只死蟑螂。二；家里的蟑螂应该也不多，除了昨晚，他已经很久都没见过它们。
经过外孙这么一说，夏外婆皱眉细想，才发现好像他说是真的，不管死的活的，她都不记得她上一次见到那种红褐色的大虫子是什么时候了。
见自家老太太不再坚持，夏一鸣才出声跟她道别。
骑行到了李叔家的早餐摊前，他虽然还是没什么胃口，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买几个肉包子扔包里放着。
毕竟，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他既然连苦水都吐出来了，那就意味着他现在的胃已经完全空了。而在这种情况下，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今天在中午放学前，他就极有可能会饿到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如果是直线，城中村到学校的其实不算太远，一个偏阳城正西，一个西南交界。但偏偏这两个距离其实不远的地方，却因为路况，让他每次上学，都要先从城中村里出来，再绕上一圈，花上个二十分钟左右，才能到达七中。
当然，这是在没有其他意外状况发生的情况下。
就像今天，虽然路上的行人不少，但由于不用应对其他的突发情况，他也只花了不到20分钟，就顺利到达学校。
等他停好车，再走到教室，却发现里面竟然只有寥寥数人在低头看书写字。
这让他脚步微顿。
然后一边继续往座位走，一边在心里嘀咕：今天这是怎么啦？
夏一鸣倒不是关心那些人在干嘛，只是对今天的异常感到疑惑。
尤其是当他看到白闲秋的座位也空着的时候，他不由得低头看了下时间。
6：58
‘那家伙……通常不是在七点前，就会到学校的吗？’
走到座位时，他再次环顾教室，十几秒的功夫，他突然有些恍然：按理说，在往日的这时间，教室里应该差不多已经到齐了才对，而今天……
扫过那些挂了包，却没人在的座位——所以，今天学校里有热闹看吗？竟然让那小子连教室都没到，就吃瓜看戏去了！
有点好奇，但放眼望去，教室里的人又没有找到让他觉得眼熟，可以搭话的人，他也只能暂且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坐。
他知道，他虽然不能在第一时间内吃到瓜，但等某人回来，他还是能知道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啥事。
7：05
夏一鸣才刚拿出今天第一节课的书本准备预习，教室外头就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等他和教室里的其他人抬头看过去。
就见一大群人脸色还有些难看，一言不发地走入教室。
经过搜寻，夏一鸣果然从中找到了他那位秀气的同桌；他的脸色同样不好，只是比起其他人眼神中掩盖不掉的慌乱，他却似乎更像是凝重。
只是还没等他问坐下的白闲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就瞥见了跟在那些同学最后头，脸色同样十分糟糕的班主任。
他一进来，就站上讲台：“同学们……”
从班主任语焉不详的吩咐中，夏一鸣总结下来就是：今天乖一点，别搞事，也别惹事；如果可以，请尽量待在教室里，不要在校园里乱窜；要是能一直保持安静就更好……
听完这些，夏一鸣心里微沉，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学校出事了，而且事情不小。
班主任吩咐完，把班长叫到讲台上，让她在那里帮他维持好班里的秩序。说完这些，他就匆匆忙忙走出教室……
夏一鸣看了眼讲台上带着一丝无措的班长，轻轻地用手肘撞了下同桌。在他看过来后，又在草稿本子写：咋回事，每个人都像丢了魂似的？
白闲秋低头翻了个本子出来，沙沙声之后：学校死人了，6个！
夏一鸣：“……”
呆愣片刻，他用微微颤抖的手写道：怎么回事？这么劲爆！
同桌微微摇头：男生宿舍的三楼被封了，剩下的也只许出不许进，还有很多穿制服的人在维持秩序。所以我也不了解具体情况，只是从其他人嘴里隐约听到，是第一教学楼那边的一个常年被欺负的高二生；趁着夜晚，把宿舍里欺负他的那些人全都割了喉。
“……”
第一教学楼，高二……
这两个词组加起来，让他不由得想到某些人。
过了好一会，夏一鸣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一个宿舍不是只有6个人吗？
白闲秋脸色沉重，过了一会，才写道：那六个人里，就包换凶手自己。
虽然早有预料，但夏一鸣还愣住了。
良久之后，他才面无表情地写下：如果某些人的德性一点都没变，那发生这样的事，我一点也不奇怪。
写完之后，他的脑海里闪现一连串的人影。
有欺负过他的，有和他一起被欺负的，还有更多的是在旁边冷眼旁观的。
也不知道，这次起来反抗的——会是那一个。
有点……
可惜了……
了解过事情的大概，夏一鸣变得沉默下来；对晚些时候，教室里声音越来越大的议论之声也不再感冒。
不过……
想起那个跟他说，要是不改口就要被退学的老头，少年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也不知道这次，那个老家伙……要怎么把事情掩盖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