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十日前,周执生刚出关,就被师尊告诉,他有了两个小师弟。
如非时间已晚,池渊定是非要拉着周执生去瞧瞧。
池渊一再强调,“千万不要在腼腆个性子,不然你就继续冷着吧。”
“千万要对你师弟们好点,不然你就孤寡一辈子吧。”
周执生其实早就意识到,自己不善与人相处,但却无可奈何。每每见着其他师兄弟其乐融融,自己却身处其外,便羡慕不已。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师弟们好好相处。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次日就把他的亲师弟给罚了。
在池熙居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周执生是绝望的。若他知晓迟到的原因,他定是不会惩罚。
原以为师弟们会对他不满,却不曾想,青谷师弟竟未对他产生抱怨,反而为他开脱,这让他心生歉意。
翌日,想着师弟昨日过于劳累,周执生便对二人的要求放低了。
但二位师弟竟严格要求自己,尤其是青谷师弟,纵使是落水摔倒也没停下,这令他着实钦佩。
若是陈青谷知晓周执生是这般想他,定会说:我真谢谢你的钦佩。
那日,陈青谷倚在树旁睡着了,周执生担忧他着凉,又不敢惊扰。
(陈青谷拍桌:修仙之人还怕着凉!……额,我好像确实是有点太弱,不能御寒消暑。)
想着自己房中有一块暖玉,便想着拿给师弟,却在回来时,错道遇到了陈青谷。
本欲与师弟打个照面,但两条小道相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他在心里问了不下一万遍要不要打招呼,纠结来纠结去,最后打算在相距最近之处打个招呼。
奈何师弟竟瞧也不瞧他一眼,仿若并未看见他,心里一凉,失落之感油然心生,不得不自此作罢。
其后每日,师弟都与其他同门聊的甚为欢欣,偶尔遇上周执生的视线,脸上的笑颜也便消散,整个人看着甚为拘谨。这让他极为不解。
他三番五次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行至师弟身边,想说几句话。但师弟却绷着个脸,似无丝毫言谈意趣。
如此**天下来,师兄弟之间的感情硬是没有一点进展,反而愈加僵硬。池渊都替周执生着急,为他出谋划策。
师尊告诉周执生,陈青谷每日回去食斋用饭,便让他也去。
于是昨日,周执生见陈青谷入了食斋,在食斋外徘徊良久,脑子里造了出千百种对话方式后,才毅然决然走进去。
当他寻到师弟,站在师弟对面。却见师弟仅仅只是微微抬眼,觑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也无多余动作。此种反应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狠下心来,坐于对面,纠结半天,打算问一句可否同食。
哪知话还没出口,师弟就噌的一下站起来,说了一句就跑了,独留周执生一人。
愣在原地的周执生看着动了几筷子的饭菜,反思到:我可是哪里做的不对。
周执生出了食斋,便直接去了池熙居。他想问问师尊,究竟是何处不对。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刚到池熙居不久,师弟竟然蹦着跳着也来了。如今的师弟,跟在他面前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师尊让他躲屋里,好好学学他是如何与师弟相处的。
陈青谷拖着点尾音,飘飘忽忽钻进院子,“师尊~”
池渊慈爱地瞧着他,“来了啊。”
陈青谷像乖乖的小修勾,点了点头,眼睛巴巴的望着池渊,“嗯。”
“喏。”池渊从储存空间里拿出一小袋青果,陈青谷笑呵呵地接过,“谢谢师尊。师尊最好了。”
屋里的周执生默默记下:给师弟灵果。
再后来。
陈青谷:“师尊,你就不怕把我养成废物?”
池渊:“谁说你是废物!告诉师尊,我去揍他,掏了他老窝。”
周执生默默记下:保护师弟。
池渊:“青谷闲暇之时,作何消遣。”
陈青谷:“散步,聊天,看小师弟练剑。”
周执生默默记下:陪师弟散步,聊天,看小师弟练剑。
随后,他想着青谷师弟看小师弟练剑觉着有趣,或许看谁练剑也是一样。于是,他将这一条修改为:陪师弟散步,聊天,看练剑。
躲在屋里的周执生真真觉着自己习到了许多,原来青谷师弟喜欢这些。
陈青谷走后,周执生行至庭中,拱手作揖,“谢师尊赐教。”
池渊瞧着大徒弟一板一眼的样子,又想起那活蹦乱跳的二徒弟。不禁摇了摇头。
周执生细细想了一番,似乎从一开始,师尊给的建议都是偏向青谷师弟的。遂问:“师尊,您似乎有意让我和青谷师弟更为亲近,那洛然小师弟呢?”
池渊眼神躲闪,浑浊的眼中多了几丝清明。他有些许心虚,多捋了捋几下胡须,“你与青谷几近同岁,相处定是更为容易些。且做事要专一,从一而终,你与青谷亲近了,洛然又与青谷亲近,自然而然也就与你亲近了。”
周执生觉着师尊这番话颇有道理,不自主的点了点头。
池渊无奈:我这大徒弟不仅性子腼腆,还有些傻……
而陈青谷从池熙居溜出去后,就回到南舍睡个下午觉。缩进温柔乡里,哪知外面冷暖色变。
一梦春秋,睁眼便已黄昏。
昏色透过小窗映入房中,抬眼望去便是一片晚霞。霞云酒红,晚日橙黄,几枝绿叶白花镶在窗前,甚有几分诗意。
此间宜人,陈青谷打算出去走走。
着衣开门,却见一风骨之人,立于庭中,修木檐角下,碎花茵草,黄昏为景,晚霞披肩,他置身其中,仿若与之相融。
那一刻,陈青谷不得不承认,周执生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本是一种清丽美好的存在。
许是暖黄的调色消磨了周执生身上的冷色,陈青谷一时并未想着躲开,反而看得愈加入迷。
直至那人转身相视,才如梦破般醒来。
周执生该是演练过上百次,熟练地开口:“师弟。”
他的声音不再似寒冬的冷风,更像是此时四月的暖风,有些酥软,有些清暖。
陈青谷一怔,有些木了,“大师兄?你怎么在这?”
“师尊让我搬来南舍,师弟以后若是有事,可以找我。”周执生见师弟这次并未躲着他,一丝欣喜挂在心头。
陈青谷客气道:“需要我帮忙搬东西吗?”
“不必了,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陈青谷默了默,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接话。周执生亦如是。
“既然帮不上忙了,那我便先去寻洛然了。”
“嗯,好。”
陈青谷踏着黄昏,无心赏景。他总觉着大师兄多了几分和蔼,不似那般不近人情了。待他寻见洛然,将大师兄搬来南舍的事告知于他。
洛然明晃晃地问一句:“难不成是近几日我们晨练去的愈来愈晚,大师兄是来监督我们的?”
陈青谷猛的倒吸一口凉气,“艹,我怎么没想到他存着这个恶毒心思。”
“师兄以后还是莫要再赖床了,否则下次来叫你起床的就不是我,而是大师兄了。”
陈青谷:这叫醒服务真duck不必。
他默默紧了紧拳头:“甲乙丙说的果然不错,大师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为此还不惜下凡,竟然甘愿与我等为伍。”
洛然颔首,表示深以为然。
其实最开始陈青谷本并不躲着大师兄,但后来,连同洛然,在甲乙丙的一番添油加醋的胡言乱语下,对大师兄“心生敬畏”,有了那种“学生对老师的畏惧感”。
在甲乙丙三人的口中,大师兄眼里毫无私情,简直是行走的法度。专抓那种修习不认真,品行不端的修士。
据说大师兄曾经还骂哭了一个小师妹,那小师妹闭门三日不出,好生可怜。
总而言之,陈青谷现在就像是不学好的坏学生,而周执生大概就是尽职尽责的班主任。
如今南舍已经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陈青谷周执生分居东西两侧,开门就能望见彼此的大门,而小师弟洛然则夹于其中,好不畅快。
是夜,陈青谷为了让自己早起,在睡前念了数遍“明天要早起,明天要早起……”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陈青谷就朦朦胧胧地醒了。
他使劲地睁开眼,望向窗外那抹灰白。
睡眠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陈青谷依依不舍地将被子挪开,闭着眼把自己收拾出了一个人样。最后,惺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打开房门。
艹!要不要这么巧。
周执生刚出门,就见陈青谷眼睛瞪得像铜铃,心下一紧。因为隔了一个庭子,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陈青谷也是有些慌了,竟尴尬地咧着个嘴,对周执生招了招手,就差说个“hi”了。
周执生大抵也是明白他的意思,就僵硬地学着他回了一个礼。
而这般,陈青谷便更加惶恐不安了。
潦草应付了这个开门碰面后,陈青谷赶忙往舍外跑,结果刚跑几步,又想起洛小然还没出来。于是,又打道回府,当着大师兄面溜了过去。
陈青谷慌里慌张地一脚踹开洛然的房间,抓着洛然的被子就是一掀。起床的动静闹得可大。
不远处的周执生听见后,又是一阵哀叹。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沉思:吱吱(周执生)啊,你平时也不这样。怎么遇到咕咕后,就有点……降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