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楚风除却温书练功，也无其他事。看着玉舟白眼睛里的期待，楚风摇了摇头，道：“无事。”
玉舟白更开心了，他个子矮，坐在木凳上双腿来回晃着，道：“那师叔陪我去看花灯好不好？那里还有间寺庙，叫什么普宁寺，师尊总不让我去，说里面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秃驴。”
“师叔，秃驴是什么意思啊？我问师尊，他总不告诉我，还让我小孩子少打听大人的事……”玉舟白仰着头看楚风，睫毛忽闪忽闪，眼睛里全是不解。
楚风哽住，突然共情了昨天她问师尊问题时，师尊的感受。
楚风不知怎么解释，僵硬地岔开话题，问道：“师侄，你要吃糕点吗？”
玉舟白立刻点头，大声地回了一句“要！”，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问题。
楚风把糕点递给他，看着他吃的忘乎所以，把刚才问题全然抛之脑后的样子，心里涌起庆幸。
还好还好。
还好问问题的是舟白师侄，换成别人她当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趁着玉舟白吃东西的空档，楚风给何骄写了信，让师兄不要担心，舟白师侄现在在自己的院落。
然后又给师尊也写了一封，告诉她自己今日会与舟白一同下山，还请师尊放心。
师尊的信是回的最快的，一阵风把写好的信件送来，风里还裹挟着一个钱袋。
楚风接过，信里面师尊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师侄，子时前记得回书院。山下有家拍卖行，今天举行拍卖，若遇到喜欢的东西就买，不要苛待了自己。
楚风打开钱袋，里面装着银票，碎银，还有铜板，上至万两，下至一文，额度应有尽有，方便外出花销。
何骄的信紧随其后，一只木鸟叼着沉甸甸的信封飞到窗台上。何骄在信中怒骂了玉舟白三张纸以及哭诉了自己找这小崽子整整一夜后，别别扭扭地让楚风外出时多看护一下玉舟白，不要让这傻小子跑丢了。
信的后面还让她们二人遇到什么喜欢的，就直接买，不必顾虑钱财。
信封中塞了十张一万两的银票。
楚风拿着钱袋和信封，颇觉烫手。转头看着傻呵呵乐着吃东西的玉舟白，倒是有了主意。
玉舟白刚吃完糕点，擦了擦手上的糕点碎屑，扭头就看到了楚风的注视。
他以为是糕点的碎屑粘到了脸上，便伸手擦擦嘴角，什么也没有啊。
怎么了师叔？
玉舟白疑惑探头。
楚风道：“无事。”
等玉舟白彻底填饱了肚子，楚风就把何骄给的银票给了他，让他晚上带回山门给何骄，就说是自己让带回去的，然后二人一起下了山。
楚风是个沉闷的性子，但玉舟白不是。
他很能说。
一路上玉舟白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地控诉了昨天何骄把他带回山门后的恶行。
何骄不仅用竹板打他掌心，还不给他晚饭吃，并且扬言三日内不能给他任何食物，说什么非要帮他把这谷给辟了。
玉舟白神情激愤，楚风一字半句地应和着，很快就到了山下的小镇。
小镇上家家户户贴着红纸，长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卖东西的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如今民风开放，街上很多青年男女并排走着，热闹非凡。
玉舟白看着眼前盛景，嘚啵嘚的嘴巴也停下了。
“好多人啊。”玉舟白张着嘴发出感叹，很快活跃起来，他像是一条入水的小鱼，在街上四处逛，对什么都很新奇。
玉舟白出生名门，自幼见到的都是阳春白雪，后来来了梧桐书院，整天都是习武背书，哪里见过这些场面。
玉舟白兴奋的不得了，看见什么都想摸摸尝尝。
楚风倒是见过这些，没有玉舟白这么稀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防止走散。
二人顺着人流，很快到了尽头。现在正是正午，灯会之类的活动都是在晚上举行的，没什么特别好玩的。
下山前玉舟白已经吃了点心，目前还不是很饿，二人就转去拍卖行看看。
拍卖行离得不远，步行一刻钟就到了。楚风拿出先前师尊给的牌子，让人带着去了二楼的雅间。
玉舟白星星眼看她，夸道：“师叔，你真厉害！”
楚风摇摇头，道：“厉害的是你师祖，这牌子是你师祖给的，我不过籍籍无名之辈。”
玉舟白也摇头，像个拨浪鼓一样，噘嘴道：“才不是呢，我之前听师尊说了，师叔你修习不过五年，就已可以入了道，比师祖都早了一年呢！”
要知道，楚风之前，莫问山可是最快入道之人呢！
玉舟白伸出一根手指，用力向前，胖乎乎的脸上满是认真，“比师祖快了整整一年，师尊和好多师兄师姐都夸师叔是个天才呢！”
楚风道：“不过侥幸而已。”
“那师叔，你准备入什么道呀？你跟着师祖学剑，师祖当初入的是逍遥道，师叔也会入逍遥道吗？”玉舟白好奇问她。
楚风很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当初她就做好了决定，如今也没有变过，楚风道：“无情道。”
“无情道？”玉舟白歪歪头，他没听过这个，师尊没和他说过，“没有听过诶，不过师叔一定会成功的！”
玉舟白使劲点头，像是给楚风加油助威。
他的师叔就是最厉害的！
“师叔也是这么认为的。”楚风看着舟白的模样，轻笑了笑，“好了，楼下开始了。”
果然，楼下拍卖台的幕布已经被扯起，一阵歌舞表演后，面容姣好的拍卖师登上了台，她的声音软媚又清亮，道：“欢迎诸位大人来到此地，小女子仅代表拍卖行向诸位问安，希望大家都能买到称心如意的物品。”
拍卖师拍了拍手，一旁的小厮连忙把拍卖品抬上来。
“小女子不多废话，第一件拍卖物品——九百年灵植花液一瓶。”
“起拍价三千两。”
“竞拍，开始！”
入场者大多腰缠万贯，价格很快飙升到一万三千两，最后是被一个女修加了三千两拿下。
第一件拍卖品就拍出了一万六千两的价格，玉舟白震惊的嘴巴都能塞鸡蛋了。
他家虽然富硕，但是玉母对他管教颇严，玉舟白从不曾有这种一掷千金的时候。
“师，师叔，他们好有钱。”玉舟白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喃喃道。
玉舟白恍惚地想，他要是敢花这么多钱，师尊会把他拍到地底下去的。
楚风倒还好，之前莫问山给她买东西，带她进过拍卖行，所以早早都震惊过了。不过楚风还是点了点头，对师侄的话表示赞同。
下面的拍卖还在继续，价格节节攀高，最高甚至飙升到八万两。
楚风算了算自己的余钱，先前师尊在收她为徒后，就把手下的两条灵脉分给她打理，加上逢年过节师兄师姐和师尊给的压岁钱，再去掉师兄刚给的三十万两，她大概有五十万两左右，若遇到心仪的物品，也可以适时出手。
拍卖进入白热化阶段，现在出场的物品价格都很高，竞拍的人不像之前那么多了，不过二楼参拍的人却多了一些，价格更是翻了番地往上涨。
因为没什么很新鲜的物品，楚风逐渐出神，脑中回忆起昨天抄的心经。有一些句子佶屈聱牙，晦涩难懂，等明天要好好请教一下师尊。
“叮——”小锤敲击声响起，楚风余光瞥见台下小侍捧上来一个锦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
舍利？
楚风回过神，仔细往下看去。
拍卖师让小侍拿着锦盒绕着台子走了一圈，势必让所有人都看清。
她道：“想必诸位都知道前一阵子，玄德大师坐化，留下4颗舍利子一事。这四颗舍利寓意佛教四大皆空，我坊有幸寻得一颗……”
纵使楚风专心修炼，消息闭塞，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普宁寺的玄德大师生前乐善好施，慈悲为怀，江湖上素有贤名。
此次坐化，无数人为之神伤。
谁知下葬当天，灵堂上的舍利不翼而飞，寺中僧人寻了许久才寻到三颗，其中有两颗还是受过玄德救济的商人花了大价钱，从他人手中赎回来捐给普宁寺的。
第四颗僧人找了十几天没有找到，谁知误打误撞，居然出现在这！
见到锦盒里的舍利，一楼的僧人立刻坐不住了，直接打断了拍卖师的介绍，怒骂道：“狂妄小儿，居然拿玄德大师留下的舍利牟利，你！你！……”
僧人们目眦尽裂，气的话也说不完整，眼睛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舍利是人的身后物，谁人不重视身后事？
这等行为无异于是对玄德大师的欺辱。
僧人们有嗔戒，骂不出很难听的话，但是一些受过玄德帮助的，草根出身的人可就坐不住了。
一名女修直接扔了举号的牌子，怒斥道：“玄德大师生前活人无数，此地先前灾害频发，你们可敢说未曾受他一点恩情，尔等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不仁不义之徒！枉为人耳！”
只是拍卖行既然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出舍利，那必然是有所依仗的。
果不其然，拍卖师一点没有慌张，像是早都料到会如此，她娇笑安抚道：“诸位，莫要激动，这颗舍利，我坊也是好不容易才从他人手中寻得这一颗呢！”
“小女子也不过为他人做工，对这颗舍利的归处做不得主。”拍卖师擦了擦眼角，好似伤心不已，转瞬却又笑出声，“诸位既然深受玄德大师恩情，还请直接拍下就是……”
这出戏做的假，拍卖师笑得美艳，却没几个人能欣赏，一人冷哼道：“那还废话什么，直接开始吧！”
“如诸位大人愿，玄德大师舍利，起拍价……”
“五万两！”
“竞拍，开始！”
起拍价一出，细碎的说话声顿起。
毕竟在这之前，最高的起拍价也才三万两，拍卖行就是看他们不忍玄德大师舍利四海飘零，才故意抬价。
台下僧人率先出价五万五千两，周围人没有和他相争的。就在他人都以为这颗舍利会由普宁寺僧人带走时，二楼却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
“好巧，在下最不喜欢成人之美！”
不负责任小剧场：
玉舟白：师叔，他们好有钱（星星眼）
楚风：没事，你师叔也有钱（晃晃钱袋）（叮铃作响）
作者：（捂紧漏风的小钱包）（掩面哭泣跑走）
（给我留评论嘛，大人们）（撒泼）（打滚）（转圈圈）
第6章 梧桐山下世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