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贺羽正在房间里玩CSGO，就收到了来自欧夜的夺命连环call，贺羽被欧夜的连环电话打得心烦意乱，一个没注意，被爆了头。
“艹。”贺羽骂了一声，接起电话，“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
“大事！绝对的大事！”欧夜在电话那头大声说，“今天我和小麦去见了Moonsea。”
“然后呢？”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欧夜因激动声音都变了调，“他说，要是我们战队把你签来，他愿意立刻来我们战队，不要一分钱。”
“免费？”贺羽皱了皱眉，“疯了吧这人。”
都知道电竞选手吃的是青春饭，职业生涯也就短短不到十余载的时光，大家放弃学业，放弃所谓的正途，用人生最宝贵的时光去博一个热爱和未来，就因为短暂，谁不是挤破头想去年薪更高待遇更好的战队？
免费打比赛，这人是缺脑子还是缺心眼？
贺羽怀疑欧夜遭遇了某种新型骗局，不确定地问：“这人多大？”
“985大二高材生，和你一样大，有素质有教养，最关键的是，长得还巨他妈帅！怎么样，牛逼不？”欧夜感慨。
“你不会是遇到诈骗了吧。”贺羽越听越不靠谱，长得帅，游戏打得好，985高材生，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免费打比赛？
欧夜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提议道：“决赛你去吗？我喊了他一起。见一面呗？怎么样？万一投缘呢？”
贺羽知道欧夜还没有放弃劝说自己。
“见就见吧。”这次贺羽没拒绝，毕竟是兄弟，再说反正本来就是要去现场看决赛的，无所谓见个陌生人。
决赛当天，贺羽睡到自然醒，基地里没什么人，休赛期没有训练，他们的队员有的出去旅游了，有的回家了。
放假了也不好意思麻烦阿姨特地过来给自己做饭，贺羽点了个外卖，想了想很长时间没开播了，于是打开了已经落了一层灰的直播平台。
唯二留在基地的选手林霜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本想下来找点吃的，却见贺羽竟然在直播。
“羽哥？你这……你现在要直播？”林霜吓了一跳。
“嗯，世界赛停播好久了，随便播一会儿。”贺羽叼个面包片，语气随意。
林霜抖了一抖，友善提醒道：“我们才输比赛没两天……”
“没事。”贺羽不在意地说。
电竞圈有个大家都默认的规律，就是在重要比赛上失利的队伍，一般一周之内队员都不会开播。
这种时候开播，基本就等同于找死，那些在屏幕那段嗷嗷待哺的黑粉们，只要你敢出现，就能把你骂到亲妈都不认识。
所以大家一般都会等到自己下一场比赛赢下来，队伍舆论风口好些的时候，又或者出现了下一个更严重的失利者的时候，才会选择恢复直播。
毕竟黑子们有了更值得喷的人，就顾不上自己了。
今晚无疑就是那个更好的时候，KWG对阵刚打败了USG的韩国战队SAG，如果KWG输了，显然KWG就是那块鱼肉，如果赢了，皆大欢喜，都忙着去吹冠军了，自然也没精力来喷USG，舆论压力上，USG这边自然就小很多。
粉丝们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也都没指望决赛结束之前USG的众人会直播，这会儿突然看到直播平台Beacon的直播提醒时，都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不是来找骂吗？
黑子白子一窝蜂涌入直播间，黑子们自然是来骂人的，白子们显然是来护短的。
开播还没1分钟，弹幕就一片乌烟瘴气，骂队伍的，直接对贺羽进行人身攻击的，说什么的都有，用事实来证明什么叫电竞顶流。
贺羽像是看不见似的，把嘴里那片面包塞进去，若无其事地对着屏幕say hi。
他那张被电竞圈公认的帅脸刚一出现在屏幕上，直播间顿时陷入一片土拨鼠尖叫。
【羽神啊啊啊啊啊啊，我男人刚起床的样子好帅！】
【确实确实，休赛期的羽神总是最帅的，平时直播的时候都好严肃】
【我特么的直接，嗨老公！】
尽管黑子们的叫骂声很大，但女友粉的声音更大，很快就占据弹幕的主要视线。
另一头网吧里。
“看什么呢？”方亦航坐在法夏身边，见法夏上一把游戏已经结束很久了，却一直迟迟没有开下一把，一直低头盯着手机，他好奇地凑过去，“你怎么又在看Beacon直播？他居然直播了？他居然在这个时候直播了？”
“嗯。”法夏低头盯着手机，心事重重。
手机里传出贺羽的声音——
“今天播会其他游戏，和你们聊聊天。”
贺羽打开Steam上的游戏，随便开了一局，边玩边瞥着弹幕，从中间挑一些回复。
“为什么开播？2个月没直播了，之前答应你们更的微博也没更，觉得有点对不住，就随便播一会儿。”
“决赛？晚上去看。”
“更看好谁？当然是希望LPL赢，这还用说吗。”
【你不就是给韩国战队送妈的么，真特么电竞毒瘤，还这么多傻逼粉丝，LPL就因为有你这种人不完蛋才怪】
贺羽瞥了一眼这个弹幕，没放心上，继续和粉丝聊天，这人见贺羽视他为无物，越发变本加厉，连带着复制粘贴在弹幕上找存在感。
法夏看着弹幕皱了皱眉，想忍，又实在忍不了了，发了条弹幕回怼：【你算什么东西，LPL就因为有你这种观众才晦气】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方亦航在一旁鄙视地看了一眼，一言难尽，“但你这骂人功夫也太垃圾了吧，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一点攻击性都没。”
法夏：“……”
那黑粉一看法夏的ID叫“羽的月光”，以为是女孩，又是贺羽的粉丝，正好双重踩了他的雷区，正愁没人理他，立刻就在直播间开骂，这人一看就是个喷人老手，连带着用各种谐音字规避系统屏蔽，黄腔开得满屏跑，骂人脏得难以入耳。
粉丝们哪能受这个气，刚准备一人一句唾沫淹死他，贺羽率先一步开麦：“你一口一句你妈，你妈是批发的么？说话这么脏，上厕所没擦嘴吧，嘴闲就去舔马桶别在这叭叭叭。”
“你有本事把地址报上来，等着接律师函，你要是能告上我，我给你出律师费。”
那人无能狂怒，在弹幕上叫嚣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之后，不说话了。
贺羽嗤笑一声，这种人他见多了，动了动手指，直接把这个账号踢出了直播间，并随手奉上365天禁言大礼包，然后淡淡道：“想怎么喷我随意，不要人身攻击我的粉丝，尤其是开黄腔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个ID他眼熟，他刚出道直播第一天就在直播间见过这个ID，是自己的老粉，他不可能让自己的粉丝，尤其还是女孩子受这种委屈。
法夏愣了一下，刚还在百度上搜“怎么怼喷子”的手停了下来。
“唉，你的爱播还是这么护短。”方亦航耸了耸肩，“也难怪你这么喜欢他，为你真身怼黑粉，怎么样感动不？”
法夏陷入了沉默。
粉丝们听爽了，但爽完又担心Beacon会不会被罚钱，毕竟俱乐部是有明确规定的，选手直播不可以骂人，被逮到一次就是一万块。
“为民除害，做点公益怎么了。”贺羽一笑，让粉丝们别担心。
粉丝们泪目了。
【呜呜呜我们护不了你，还要你这样护着我们，我真的要破防了家人们，我好恨啊】
【Beacon实在是太温柔了，男友力Max】
【我要喜欢羽神一辈子TAT】
【Beacon中午吃饭了吗？】
“午饭吃了没？点了外卖，好像到了。”贺羽拿手机一看，已经放在基地前台了，拿下耳机喊，“林霜，能帮我拿一下外卖吗？谢了！”
林霜很快从门口提了两袋外卖回来，疑惑地问：“你点了这么多？”
“辣子鸡和奶茶给你点的。”贺羽把自己那份拿过，扬了一下筷子，“你还没吃吧。”
“谢谢队长。”林霜拿着袋子，心里感动。
他来队里不到两年，Beacon一直都特别照顾他，就算自己比赛场上出现失误，队长也从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一直都是鼓励和加油。
而他，每每在贺羽和战队发生冲突的时候，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旁观。
想到这，他内疚地站在原地久久没动。
突然头被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在这傻站着，不吃饭？”贺羽坐在电竞椅上，转过来，抬头看着林霜。
“哦，这就吃。”林霜回过神来，乖乖在贺羽旁边的机位坐下来。
“他俩关系真好啊。”方亦航看着直播间咆哮的弹幕一条条滚过，在一旁感慨，“你可别说，嗑他俩cp的粉丝还挺多的，我上次还在微博上看了一个他俩的同人文，给我乐死了，同人文，你懂吗？”
“不懂。”法夏把手机关了。
方亦航见法夏兴趣缺缺，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什么事儿？”
“见个人。”法夏站起身，“你慢慢玩，我先走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直播透露了自己要来看决赛的行程，傍晚贺羽抵达决赛会场的时候，看到有一些粉丝举着应援牌堵在门口，大概是想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遇到贺羽本人。贺羽见状，悄悄绕了路，从后门进了内场，到座位的时候，欧夜已经在那等着了。
“怎么才来啊。”欧夜招呼。
“门口耽误了一会儿。”贺羽坐下，刚把帽子摘下，导播就捕捉到了贺羽来了现场，迅速给他切了一个特写。
场馆的观众席迅速发出尖叫的声音，有的粉丝甚至站起来朝这边张望。
贺羽只能对着镜头打招呼。
决赛的解说照常是“服不服”（弗步夫）三人组,他们正在分析决赛两支队伍的实力，看到导播切了画面，迅速跟上，“羽神也来现场为LPL加油了啊！还有Infallible，哇今晚一众职业选手都来了，看来职业选手也相当关注啊。”
“那肯定，毕竟这可是LPL和LCK的世纪大战，代表着LPL最后的希望的KWG战队和已经蝉联两年S赛冠军SAG，今年，到底谁会拿起这个冠军奖杯，这个悬念在几个小时以后就会揭晓。”
话音刚落，比赛开始了。
战歌拉起，BP确定。
欧夜看着大屏幕，凑头问：“你觉得今晚谁能赢。”
“实话？”
“废话。”
“SAG吧。”贺羽说，“他们战队几乎没有弱点，除非KWG能在线上压制对面，不然一旦给对面中单游走起来，想靠团战打赢比赛，可能性不大。”
“嗯，我也这么觉得。”欧夜表示赞同。
刚说完，KWG战队的中单Zeal就被对面中野gank，交了一血。
SAG顺势进野区控资源布视野，一步一步压榨KWG战队的发育空间，扩大优势的雪球。
贺羽本来在认真看比赛，但看到欧夜一直在发微信，于是问：“怎么？有事？”
“我在问Moonsea到哪了，他说好今天会来的。”欧夜贼笑了一下，把手机拿起来给贺羽看，“他问你到了没，真是你忠实粉丝，心里只想着你。”
贺羽无心搞什么粉丝见面会，但是他想到当年他也是因为崇拜Oasis，所以才决定去USG打职业，还非要拉着法夏一起，想到这，贺羽就心软了，问：“他什么时候来？”
“一个小时前他就和我说快到了，这跑哪去了，该不会迷路了吧。”欧夜担忧。
比赛已经到了第四局，韩国战队SAG已经拿下赛点，这一局他们拿到了最符合他们战队风格的阵容，前期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优势。
KWG已经被逼到悬崖边缘。
在河道处的一波团战，KWG抓住了一个机会，秒掉了对面的ADC，KWG中单发条想为团队趁胜追击，闪现上去交大想拉住对面最肥的中单沙皇。对面直接开出金身规避了一波伤害，随后对面打野千珏开大在最后关头保住了沙皇。
没把想杀的人杀掉，没大又丢了闪现的发条像陷入狼群的小羊一样无助。
对面直接反开，拿下发条人头。
发条一死，防御塔守不住，对面趁机带兵上了高地，在水晶前面把团开起来，终究是不敌经济差距，KWG战队被团灭，水晶被推平。
贺羽没有太惊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现场有KWG的粉丝在哭泣，在LPL主场输了决赛，场馆内的氛围一时非常压抑。
贺羽他们看完比赛从侧门出去，欧夜一边走一边给Moonsea打电话：“怎么不接电话，奇了怪了，不会路上出什么事了吧？”
“比赛都结束了，他还来吗？”贺羽问。
“他没说不来呀，但现在人联系不上。”欧夜按掉电话，对贺羽说，“我们的车停在那边，载你一程？”
贺羽刚想拒绝，他们的基地并不顺路，突然看到欧夜眼前一亮。
“哎那不是Moonsea吗！Moonsea！这边！”欧夜招手喊人。
贺羽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远处一个瘦高的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少年双手插兜靠在墙上，嘴边的热气化作白雾，感觉已经在那站了很久。
贺羽远远地没看真切，只觉得对方有点眼熟。
“他听不见，你等下，我去喊他。”欧夜边说边跑过去，“法夏！这边！”
什么？法夏？
贺羽一时间愣在原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目光茫然地顺着欧夜奔跑的方向看过去，那人转过身，终于露出了他的脸。
真，的，是，法夏。
四年没见，他长高了，那张他曾经每天都见的脸庞，如今却让他觉得陌生。
只是眉目间那股清冷又认真的神情依旧，让贺羽确信，他确确实实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冒牌货，是法夏本人。
Moonsea是法夏？法夏是Moonsea？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会在这……？？
法夏好像感觉到了贺羽的视线，他的目光掠过一群人，直直地向他奔来，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惶恐，仿佛他在等的就是他。
一瞬间，几年前打完那通电话后的情绪，仿佛一下子重新涌回贺羽的身体。
“你怎么待在这不进去，一直在等你。”欧夜跑过去喘着气，拍了一下法夏的肩膀。
“想事情，没听见，不好意思。”法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Moonsea，我们下赛季想签的新人上单，这你肯定认识，Bea……”
“真是好久不见。”贺羽从阴影里走出来，双手插着兜，眼睛直直盯着法夏，话里仿佛带着冰渣子，“你来干嘛？”
“好久不见，Infallible喊我来看比赛。”法夏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什么意思？”欧夜在旁边一脸问号，“你们认识？”
贺羽扯着嘴角，一脸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表情看上去有几分狰狞：“几年前认识。”
如果说刚开始看到法夏的前几秒只有惊讶，那么现在他就只剩愤怒。
贺羽的视线尖锐又带着怒火，法夏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可是他这样的目光似乎更是惹恼了贺羽，他皱着眉，他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不屑的讥讽，“你这是在玩哪一出，怎么想通了？还是又无聊了？不在家当少爷，又想跑回来打职业？”
说到这，他似乎是觉得好笑，自嘲地笑一声，挑起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法夏：“这次打算玩几个月？”
“嗯，想通了，很多事。”法夏好像并不介意贺羽话语里的句句针对，神情如常，眼神平静地回望贺羽。
“你是真他妈在哪都把自己当少爷，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贺羽怒了，法夏这张看上去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歉意的脸让他感到无比火大。
他突然想到什么，好笑地退后一步，双手插在胸前，“我听说，如果CG签我，你免费给他们打比赛？你不会觉得你很伟大，我会感动吧？我知道你是不缺钱，这点年薪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和你一队？”
法夏神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他咬了咬嘴唇，说：“凭你现在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上单，凭你比任何人都想赢。”
操……
贺羽此刻在心里恨不得破口大骂，他很久没有过这么生气的时候，眼前这个人，他昔日最信任的伙伴，曾经的背叛者，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是这么一副让他火大的高高在上的样子，他讨厌他总是能一眼看穿自己，更讨厌他这种无论何时都波澜不惊的虚伪模样。
贺羽上前走了一步，他比法夏高一点，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他压低声音，试图用他最冷的声线缓缓说道：“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和你同队，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说完他看向旁边一脸惊恐到快要尿失禁的欧夜，“听明白了吗？我先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朝停车场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