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音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上移动，投向门的位置，落在新来的助理身上。
个头略高，浅蓝色的短袖和利落的寸头衬得他干净阳光，的确是个帅哥，还是个熟悉的帅哥。
从面无表情到疑惑地半张开嘴巴，凌音眉心蹙成一团，半天才憋出三个字：“跟屁虫？”
助理礼貌的微笑瞬间消失，咬着牙关逐字纠正道：“凌经理，我不叫跟屁虫，我叫方诚，是新来的助理！”
“关门！”凌音的表现更加不客气，“说，你为什么会在这。”
眼前这位新来的助理她可太熟悉了，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整天跟着她到处跑，高中毕业去国外留学后，才没再见面。
“嘿嘿，”刚才还带着些怨气的方诚挂起一抹憨笑，“你猜。”
“猜个毛线！你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音凶劲不减，方诚只能举手投降，凑上前去，屈膝弯腰，好生说话：“哎呦，我的姐，你别急呀，我慢慢跟你说呗。”
“忙着呢，赶紧说。”哪怕如此熟络的关系，凌音也丝毫不给面子，低头继续工作，不再看方诚一眼。
对于方诚来说，凌音变了，几乎和小时候是两个人。他只知道凌音高中毕业那年死了父亲，却不曾想那件事会让凌音改变这么多。
“姐，我爱笑又活泼可爱的姐姐哪去了？”方诚不依不饶，生怕凌音是当了领导，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死了。”
讨好的话硬生生被噎了回来，方诚面子挂不住，也不愿意放弃。
“我的姐，你是我姐嘛？别这么凶呀，你瞧你这张脸，还跟我走的时候一样，怎么性格变了这么多。”
“我不是你姐，我是你的经理！所以说，你跑这来干什么？”
“我来工作的呀。”方诚老实回答。
“胡扯！”
“姐你怎么骂人呢？”
“你们家那么大的服装公司，用得着找别的工作？”
“好好好，我说实话，我是来保护你的。”方诚也是服气了，本来想有个温馨的姐弟团圆场面，他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结果却成了这样。
“保护我？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需要你保护的？你呀，赶紧离职走人，别在我这瞎捣乱。”
凌音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但方诚从小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个性，她不想让方诚参与到公司的破事中来，还是回家继承家业比较安稳。
很多年前，方诚的妈妈和她的妈妈是好朋友，她和方诚也从小在一起玩。大概是五岁的时候，她很清楚记得两位妈妈因为某件事吵得很厉害。
后来她才知道，是自己妈妈翻脸，方诚的妈妈还想和好继续做朋友，也没有阻止孩子们在一起玩。
奇怪的是，她的妈妈倔强了二十几年，执意绝交。
这些年她也受到方诚妈妈的照顾，她不能让方诚来公司蹚浑水。
“得了吧，你都自身难保了，还不需要我保护？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呢。”方诚终于直起腰板，见墙边的沙发还不错，直接把身体摔进去，舒服瘫坐着。
这态度这口气，怎么看都像是小弟当久了不服气，想要翻身当大哥。
凌音放下手中的事，索性陪方诚好好唠唠。
“行，那你说，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到底有什么危险需要你来保护？”
“哎！有兴趣了是不是？”方诚一秒坐直身体，“既然你有兴趣，我自然是要告诉你的。”
听了方诚讲述，凌音感慨，居然和她猜的**不离十。
八年前她刚入职没多久，朱七虹整天在公司乱晃，还总是抓着她追问男朋友的事情。
她被问烦了，就老实回答，却没想到朱七虹使出浑身解数帮她介绍男朋友，逼得她找朋友冒充男朋友才躲过朱七虹的魔掌。
前几年，她以为朱七虹是媒婆性格，就爱给人找对象。直到公司招人的事委托给朱七虹表哥的人力资源公司，事情才开始逐渐明朗。
目前全公司所有的女员工都是已婚甚至已育的，人力资源公司表面上也会招未婚女性，但实习期过后，无论她们做的好不好，都不会被留下。
凌音早已明白朱七虹的心思，知道朱七虹百般针对她的理由，也清楚朱七虹强行在业务部挂名，时不时就来公司“视察”的原因。
不过是为了绑住邵总，不让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抢走。
作为全公司唯一的未婚女性，凌音哪怕承受来自朱七虹的恶意，也不想被这种恶意左右人生。
“所以呢，你的意思是，那位了不起的邵总夫人借给我招助理的名义，实际上想对我使用‘美男计’？”凌音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是她眼光差呢，还是她以为我眼光差。”
“姐，你怎么说话呢！”
“呃……”凌音干咳两声缓解尴尬，倒不是方诚的外表有多差劲，只是在她眼里，永远是那个拖着鼻涕的跟屁虫。
“不是，问题不在于‘美男计’，她还要求我监视你的行动呢，看你和邵总之间有没有多余的接触。”
一句话点醒了凌音，她原以为朱七虹是个没安全感的女人，现在看来，怕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才对她这个唯一的单身女性更加关注。
换句话说，邵总确实和其他女性有不正当关系，可能是公司内部的，也可能是其他地方。
“会是谁呢？公司里都是已婚女性，如果是在公司里，那就太可怕了。”
“她们已婚，但你不是呀。”方诚小心翼翼提醒道。
“你小子是不是疯了？”
“那你为什么要待在这种小破公司这么久，努力帮公司发展壮大呢？”
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邵总不懂，朱七虹也不懂，至于刚听到八卦没多久的方诚更不懂。
对公司里的其他同事，凌音是不可能说的，对方诚，能说。
她舒了一口气，看向窗外，在明媚的阳光中整理好思绪，才回过头，娓娓道来。
“因为救命之恩。”
“救命？”方诚比凌音小一岁，儿时的事大多记忆模糊，唯有一件事至今印象深刻，触目惊心。因为那件事，他被吓到发高烧，经妈妈提醒才回忆起来。
那是凌音上小学之前的一个暑假，妈妈带他去找凌音玩，中途妈妈有急事离开，嘱咐他和凌音在家玩，不能到处乱跑。但他和凌音都很调皮，去了小区的花园玩。
天气炎热，他们在花园的池塘边玩水，他走开去买冰棍，回来时见到一个女人抓着凌音按在池塘的水里。
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要凌音去死一般。
他赶过去的时候，瞥到那个女人是凌音的妈妈，冲击之下，他慌乱摔倒，晕了过去，之后发高烧，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邻居家的张阿姨，上小学之前的那个暑假，我俩跑去小区花园的池塘玩水，你去买冰棍的时候，我掉进池塘里差点淹死，是张阿姨救了我。”
“所以呢？”
“张阿姨的儿子拿了家里全部积蓄非要投资这间公司当大股东，阿姨又不懂什么定位之类的东西，当时我刚好毕业在找工作，就入职公司帮张阿姨看着她的财产。”
除了张阿姨母子这对知情人，方诚是唯一听到凌音在公司努力八年理由的人。
但他没有感慨凌音的努力和付出，也没有为凌音报恩的行为感动，奇怪地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来。
“姐，你确定当年是自己掉进池塘的？”担忧的神色和方诚极不相称。
“其实我没有中间那段记忆，是张阿姨的儿子发现我飘在池塘里，叫了张阿姨才把我送去医院的，我只记得医生说过，我当时几乎断气，再晚一点，人就没了。”
一脸的担忧慢慢舒缓，方诚那颗悬着的心也能放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凌音竟然不知道把她按在水里的人是她的妈妈，是不是值得庆幸呢？
“行了，故事也听完了，你要是不愿意离职，那就在公司干着，别蹚浑水就行。”凌音赶人，来个助理不是什么大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完成。
必须阻止朱七虹再利用人力资源公司胡作非为。
她不是拖沓的人，不到一个小时就整理好相关资料，去了邵总的办公室。
装在U盘中的资料交给邵总，减少文件打印，节约纸张，看似在为公司省钱的做法，实际是凌音在为大股东省钱。
节流和不压迫员工之间，凌音已经尽力做到平衡。
“邵总，公司规模做大了，但有些不必要的支出还是该省的。”
听到这话，天气热又没开空调，耷拉在椅子里的邵总瞬间来了精神，腰板挺得笔直，对凌音的好主意洗耳恭听。
这几年，依靠着凌音的各种好主意，公司不断做大，他很开心看到凌音来提意见。
“噢？我来看看。”
邵总查看资料的同时，凌音也根据资料上的数据说出自己的想法。
“公司目前的规模，只需要两名人事就可以处理所有工作，公司每个月支付给人力资源公司的费用足够请七个人事，而人力资源那边派过来协助工作的也只有一个人。”
话不用多说，表达了重点，剩下的就等邵总做决断。
资料上还标出各大招聘网站上，陵州市内不同行业人事岗位的薪资标准。
“邵总，公司和人力资源那边的合同到这个月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