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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姐姐与小狗(上)

第一次见到他,他在咖啡店的前台忙碌着。金色的头发,戴了蓝色美瞳,高大的身材,第一眼看过去像是外国人,也像是青春偶像剧的男主角。有点羞愧地想要告诉他来一杯美式,他先笑眯眯地抬头,珍珠耳环在低垂的吊灯下亮晶晶地闪着光:“想来点什么?”他的手在收银台上挥舞,宛如未曾光临的音乐会上最耀眼的指挥家。

热美式,来一杯热美式。我先小声说了前三个字,然后又大声重复了一遍。彼时我刚工作不久,面对明显还在念大学的年轻人有种被淘汰的不自信,面对公司里的前辈又有初出茅庐的后辈过分夸张的谦卑。

他问我:“在这里喝还是带走?”我那天也戴着珍珠耳环。我戴在左边,他戴在右边。他认真地用伪造的蓝色眼睛看着我,耳环在空气中遥相呼应。我有种被他关注着的错觉。

带走。我说。这样的对话自此以后就不断重复,我知道了他是在附近的名校就读的大学生。

真厉害,刚听说他的学校时我砸砸舌,我下辈子也考不上这样的大学。

“可是姐姐也很厉害啊,这么年轻就在大企业上班。”他还是笑着对我说,“有时深夜还在咖啡馆,看到对面灯亮起一大片。哇,真壮观。”

诶……姐姐?被年轻的大学生甜甜笑着这样叫,我姑且也是会晕眩三秒钟的。

有段时间,咖啡店外的小状况引起了我的注意。有条狗一直在叫,不知道是流浪狗还是被主人弄丢了。总之,每个通勤的早晨,都能听见咖啡馆旁的小巷里传来狗的叫声。“汪汪!”超级大的声音,能够把一大早爬起来挤早高峰地铁的我吓清醒。

一开始还只是早晨叫,后来就扩展成晚上也叫。“汪,汪汪,汪汪汪……”晚上回到租住的公寓,脑海里自动写就了这辈子印象最深刻的三行诗。通勤本就令人劳累,加上莫名缠上来的狗叫更是叫我不堪其扰。

我决定探出此犬的庐山真面目。起了个大早,挤上最早的一班地铁,用最快的速度出站,目标是咖啡厅旁的小巷。此时已是夏天,天亮得很早,粉色的朝霞比金色的太阳率先在小巷的尽头升起。

“汪!”

听见了这样的声音。我飞速朝声音的主人跑去。

甚至没有躲在什么东西背后,一条看起来还不大的小金毛乖巧地蹲在紫色的花坛旁边。我属于比较喜欢小动物的类型,下班后的自由时间大多数都花在来给宠物视频点赞上。看见它光滑的毛发在逐渐明亮的天色下显得无比柔顺,我顾不上管是否干净,在它背上小心摸了摸。它闻到陌生人的气息也不害怕,凑近我的裤腿来蹭我。

这时,他从旁边走过来。应该是听到了狗的叫声吧,我不清楚。

“诶,姐姐今天休假吗,还有空看小狗?”每次这孩子叫我姐姐,我都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的声音有点像女孩子,甚至可以说是很阴柔,与高挑英俊的外貌一点也不符合。

我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没有啦,这几天它一直叫叫得我心烦,来看看是什么狗。”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叫了好几天了。”他回答,看起来倒是不怎么苦恼。

我看看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孩子,又看看旁边的小狗。什么嘛……居然有种很像的感觉?

他总是用小狗般的神情专注地注视我,一直以来都。只有第一次见面时他戴了美瞳,在那之后都用原本的瞳色示人。他的瞳色很浅,是天生的琥珀色。当被他看着时,有种被珍惜了的错觉,于是就忍不住要珍惜他。

那天晚上我下决定,要把那条小狗带回公寓养,因为不想处理与室友的纠纷,我租住的是一居室,价格比合租要贵些,但也省了不少麻烦。养小狗虽然是比较麻烦,但倒也能给我做个伴,在这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都市不至于太过孤单。

我去买了狗绳,打算第二天晚上下班就这样直接把它牵回家。

第二天晚上下班,公司外的马路早已水泄不通。我不去想挤晚高峰地铁的痛苦,把匆匆买的狗绳拿在手上,就去找精力充沛的初生金毛犬。

走到熟悉的小巷。霓虹灯交错在头顶,将灰暗的地面也染成绚丽的颜色。缤纷的世界在我眼前亮起,我却无法找到那个金色的小身影。

“……今天下午,姐姐上班的时候,小狗被主人领回家了。”他从旁边的咖啡馆走出来,像这样解释道,手臂放在肩上,似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他看着我手中捏紧的黑色狗绳,很轻微地瑟缩了一下。我不知为何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脖颈。

他肤色很白,大概很适合戴上这个吧——意识到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愣了愣。

我用失魂落魄的语气哦了一声。这样也好吧,这样就省掉养狗的麻烦了。姑且也可以养点植物什么的来替代……我出神地想着。

“喂,姐姐。”他抬了抬声音,叫我。我沉浸在失去宠物的沮丧中,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姐姐!”他有点孩子气地大声叫我。我疑惑地嗯了一声,缓缓抬起头。灯光下,他的金发像小狗的毛发一样柔顺,说不定还要柔顺些。怎么了?我问他。

“那个……”他用手抓着脖子,又抓了抓头发,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沉默了很久,我预感到有什么事件正在靠近我的命运,即将产生撞击。那是比收养一条小狗这样的生命更加可怕的事。那件事果然很沉重,以至于在撞击我时发出了不容忽视的一声巨响:

“姐姐,让我做你的小狗吧。”他那样说了。那样一个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属于学生时代不敢靠近的类型的男孩子。

多简短的一句话,多令人震惊的话语。我无法理解他的意思,把那条缠绕在手中的狗绳攥得更紧了。什么意思?我问他。

他说:“姐姐,让我做你的小狗吧。”琥珀色的眸子认真地向下盯着我,他似乎觉得这样不好,于是身体大幅度地向前倾,直到能与我的视线对齐。我的双眼被一对闪闪发光的琥珀捕捉,两人的脚下踩着霓虹灯的倒影。此刻,仿佛置身于命运的漩涡正中央。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里,我早已不期待任何奇迹的发生,但那时的他看着我,仿佛不是他要为我带来奇迹,而是我就是他的奇迹。

好。我说。我答应了,轻松的。他松了一口气,接着吻了一下我。我也和异性谈过恋爱,只有这个吻没让我感到任何来自男性的压迫感。他真的像只小动物,虽然体型比主人大,仍然对我表现出无上的忠诚。

“尝试一下那个好吗?”他好像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注视着我。很久很久以后,我依然能想起他注视我时心无旁骛的目光。

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行,我干巴巴地说。我没有那种癖好。捏紧手中的狗绳,我信誓旦旦地捍卫自己已经破碎的羞耻心。

他灰溜溜地低下头,不再看我。

从那以后,他就时常造访我家。我们晚上睡在一张床上,他很高,但很瘦,我也不算胖,勉强能挤在不小的单人床上。其实他也可以睡沙发,但我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那个选项。

我们什么也没做。非要说的话,我们会接吻。每到晚上,我们就抱在一起聊天。他当然比我高,但总是睡在枕头偏下的位置,把头埋进我的颈窝。我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失眠的时候常常抬起手像揉小动物一样揉着他的头。长期漂金发,他的发质却还是很好,摸起来很舒服。后来想起这件事,我不知道他被我摸头时有没有睡着。

从大学毕业以后我一直被睡眠障碍困扰着,自从和他住在一起,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反倒是降低了。

但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们经常接吻。我发誓,这样的吻真的是不带任何**色彩的,和小狗与它的主人亲近时的意味完全相同。他的唇很柔软,虽然我无法体会,但想必我的也是吧。我们将彼此最柔软的部分轻轻贴在一起,这就是我们亲密关系的全部象征。

拥抱,牵手,接吻。肌肤相贴,掌心相贴,唇瓣相贴。我们都觉得不那么孤独了,至少我是。加班的时候,被客户或者上司折磨得想要去死的时候,他永远在家里等着我。他,或者说定义是它。

“试下那个吧。”他后来又说过几次。他的颈部真的很白,戴上那个应该很适合吧。放在网上说不定会被很多人保存。

但我对于此事持有无比坚定的拒绝态度。正是无比清楚他对自己的定位或是“它”,我才更不能使那样的事情成真。在这场姐姐与小狗的游戏里,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丧失理智。

一条英俊的、眼神发亮的小狗。走进咖啡店的瞬间,立刻就会动身为我研磨一杯热美式。他在咖啡店吧台工作时很好看,不知道会不会有女孩子特意为了他来买咖啡。

不知不觉就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嗯?没有。”他垂着长长的睫毛,专注地摆弄着我看不明白的咖啡机,“我只有姐姐。”

无论认识多久,这孩子都会说出让人害羞的话呢。接过咖啡走向公司,我默默想道。

有一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北方很少下这么大的雨。只带了一把伞的我们当天是一起回的公寓,进门后彼此的模样都有些狼狈。他的金发**的,回想起在淅淅沥沥的雨丝中他努力把伞推向我的方向、顶着自己的高个子默默淋雨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笑。

顾不上拿毛巾,他先抽走鞋柜上的餐巾纸擦拭皮肤上的水珠:“在笑我吗?姐姐好过分。”

没有没有,谁敢笑你。我带着笑意把换好鞋的他往浴室推。托你的福,我都没怎么淋湿。你先去洗澡吧!

他瘪着嘴说好。这样子倒是真的有点像淋湿后的小狗了。

往常他去洗澡时我都会替他把换洗衣物什么的准备好。毕竟他不是正式和我搬到一起住,算个常客,不知道浴巾之类洗浴用品的摆放位置。不过来了这么多次,虽然没想起来替他准备好,他也应该知道从哪里拿了吧。想到这里。我安心地躺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我还是很喜欢看宠物视频,尤其是金毛小狗的视频。刷到一条不愿意洗澡的金毛犬,我一边点赞一边噗嗤笑出了声。和刚刚进浴室的他真的是很像。

“嘎——”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房屋内部传出来。知道是他洗完澡出来,我抬起头,却愣住了。

有什么东西出错了……?

白皙的脸庞,白皙的脖颈。他的头发一直留着,所以现在是长发。**的金发拧成一股一股,有点像上世纪西方电影里女主角会编的辫子。垂到肩膀上,发丝扫过轻轻凹进去的锁骨。

但是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睡衣当然是要买大码的。自从他时不时到我公寓留宿,我就买了几套男式的睡衣。其它衣服自然是他自己带。但是,他现在穿着我的睡衣——准确的说,是我的睡裙。

在开玩笑吗?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把刚刚还紧握着的手机不在意地扔到沙发上。声音中的颤抖越来越剧烈。你拿错了?

白色的睡裙贴在他身上。他很瘦,所以其它地方只是紧紧地与身体的边缘线契合着。唯独肩膀实在是约束得不行,感觉随时有可能被撑破。睡裙的颜色很白很白,但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比睡裙还要白。

他第一次没有在回答我时看着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那对流光溢彩的琥珀色双眸,我感到某种心爱的事物被破坏了的心碎:“对不起。”他躲开我的目光,仅仅是为了说出这不痛不痒的三个字。

搞什么?对不起?对谁说对不起?所以又在玩什么?

分不清哪些话放在了心里、哪些话冲出了口中,我的脑海中留下了爆炸般的轰鸣。声音太大了,把我的耳膜都震坏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我是说,我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姐姐,对不起。”他双手抓住堪堪到他膝盖上面一点的裙子,这间一居室前所未有地逼仄起来。我觉得他的灵魂在不断变大,在我眼前越来越清晰,一直清晰到我分辨不清他的模样。

“姐姐,对不起。”他又重复一次。我的视线穿过裙子,想努力看清楚被布料遮掩的男性特征。但我看到一个新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一个不属于这个躯体的、完整的女孩子的灵魂。

妹妹。我突然开口。是不是应该这样叫你,妹妹。

她扭开头,彻底避免与我对视的可能:“……我愿意的。”这是她将自己定义为人的一刻,原来作为人类,她是如此胆小。

把自己当作小狗时是怎么想的呢。当作小狗,就可以偷主人的化妆品、偷主人的耳饰、偷主人的裙子出去穿再贴心地拿回来放好么。小狗拿主人的东西时,都以为主人不知道。

自第一次见面的那天起,她戴的那条珍珠耳环就摇晃着提醒我“我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哦”。是这样的,虽然是外貌条件如此优越、如此令人怦然心动的男生,心里却默默想着要做女孩子。

出生时就拥有了被定义为男性的生理条件,心里想着要做女孩子的事。出于莫名其妙的小心思,又邀请比自己大的成年女性玩姐姐与小狗的游戏。没想过正常的异性关系里这种游戏往往意味着什么吗?光是明明都拥抱和接吻了却不会产生任何化学反应这件事,就早已说明有些反常的事情在发生。虽然我努力装作不在意。

没有女孩子喜欢的事情大概也是真的,早就听说因为在学校作女性打扮被室友霸凌过的事了。我努力装作不在意。有可能我是真的不在意,但当她试图把这样的真相摆在我面前,我还是有所预兆地崩溃了。

我从沙发上挣扎着爬起来,亦步亦趋地走向她。她瑟缩了一下,裙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可笑的弧度。“姐姐——”她比了比嘴形。

不要对我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你不是很高挑吗?力量当然要强于我吧。不要轻而易举地摆出,会被我轻而易举地伤害的表情啊。

我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姐姐,你要打我吗?像别人一样?像男人一样?像和我们性别不同的人那样?”

但我只是身体前倾,竭尽全力攀上她的脖颈,以人类之间拥抱的姿势而不是人类与宠物亲近时的姿势紧紧抱住了她。

“我在这里。”我在她耳边说,“姐姐在这里。”

窗外的雨还在下。刚刚她洗澡的声音掩盖住了密密匝匝的雨声,此时万籁俱寂,黑夜中又响起雨的奏鸣曲。我在这里,感觉到她的眼泪砸在我的肩上,我更加用力地抱紧她。她明明很高大,此时却仿佛在变小,直至彻底缩进我的怀中。

不会像别人那样对你的。我不会,不会用那种粗鲁的语言辱骂你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以为偷用我化妆品的事情没被发现吗?拜托,那么明显……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因为也不是什么无人知晓的秘密,反倒不如说从和你接近开始就被作出了这一类的提醒。

受到了很多伤害吧,这些年来。没有我在你身边的这些年。对不起,没能早点来到你身边。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以小狗的身份。不愿意做男孩子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小狗很好,女孩子也好。

她的泪水随着雨声的节奏一起一伏,不断涌现又不断落下。那些性别的迷雾,在这样罕见的一场大雨里统统散去。我用真实的自己拥抱真实的她,哪怕此时此刻躯体不尽人意。

“没关系的。”我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像拍小孩子,而不是小动物。

我的肩膀被她的泪水打湿了。还好你不是真的女孩子,否则要是以后在外面每次都按照这样的哭法,妆会花得很吓人哦?

那是我们真正相遇的夜晚。我们不接吻了,我知道她还是想那样做,但我无法那样做了,在坦白以后。我们在床上不再拥抱,只是静静躺在一起,也不说话。我们将自身的不足粗暴地撕开,再**裸地展示在彼此面前。失眠的时候,我们睁开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吊灯的轮廓让我联想到一切发光的东西,比如珍珠耳环和琥珀色眼眸的光泽,再比如金色的发丝。在咖啡馆第一次见面时,是哪一样东西率先进入我的眼睛的呢?是珍珠?是瞳色?是头发?还是声音?声音能不能进入眼睛?如果不能的话,那么珍珠为什么能,瞳色为什么能,头发为什么能……性别为什么能。

早该醒悟的,在她的唇贴上我的唇那一刻,我就该知道那不是小狗在向主人邀宠。那是女孩子之间会有的吻,如果女孩子之间会接吻的话。

即使经历了相识以来距离彼此最近的一次拥抱,我们的距离却无法控制地趋向遥远。我无法说出对不起之类的话,因为我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我有时就要问出口了。你喜欢我吗?不是作为姐姐、而是作为女孩子的喜欢?你是同性恋吗,心理意义上的?你喜欢女孩子,但是不想以男性的身份来爱女性,而是以女孩子的身份,我这样说对吗?

但是我最终牢牢地闭紧了嘴。因为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无法允许自己以这样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方式与一个女孩子相处了。

她很美。如果离开她的话,我想我会这样回忆她。金色的头发垂到肩上,眼睛很大,睫毛很长,放在漫画里的话,大概是校园王子的人设吧。有时,她会让我想起吉卜力动画里的哈尔。如果她是男生,我大概很喜欢她吧。会谈恋爱、会接吻、也会在一起的吧。可是换成现在的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天她又不经过我同意就用了我的东西。

无法说明在咖啡店看见穿裙子的她时我的心情。客人都在看热闹,店里除了她倒也没有其他人在,所以没人讲闲话。说实话,这条裙子我当时买大了,穿在她身上刚刚好。我当然不是因为她美才生气,只是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存在于两人之间无法填补的空白。从身体的空白,到心理的空白。

我明明已经记住了,她偏偏还要不断提醒我她是女孩子。

火红的裙子在她身上燃烧,琥珀色的眸子在咖啡店夸张的照明下熠熠生辉。她的眼中仿佛也有火光在跳跃,我知道那不是对我的挑衅,而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挑衅。可我毕竟是这世界的一员。

男孩,女孩,想成为女孩的男孩。在她把自己当作女孩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无相爱的可能。

抱枕被我扔到地板上,因为太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开始声音很大,到现在只觉得疲惫,“存钱做变性手术?”

在外面时,她还笑得很开心,金发红裙,仿佛一位真正的都市女郎。回到家时,她又只会低着头,露出自己头发柔顺的后脑勺,像被我戳穿真实身份那天一样。

她不是什么耀眼的都市女郎。她是我的小狗,我的妹妹,我生命里所遇见的、最特别的、最迷人的、最美丽的女孩。但她想成为我的恋人……而那不是我想成为的。

“姐姐。”她嗫嚅着,似乎想解释,但最后只是声音越来越微弱,“你是不是快不要我了。”

话音刚落,未及我做出反应,她就抬起头,用一种很久没使用过的、与我对视的姿势直直地看着我:“你从来就没有要过我。”

“还记得那条小狗吗?在咖啡馆外叫个不停那条?刚出生不久,出门时和主人走丢了。它很亲人,但巷子里又没什么人陪它玩,就从早到晚叫个不停。”

她安静地注视着我,知道我没有忘记,但还是接着往下说:“你想把它带回家,那么快就买了狗绳,想把它变成你的小狗。可惜它被主人接回去了。”

我没有说话。

是这样的。一直以来,我都无比冷静地审视着我与她之间的一切。我当然会觉得不停叫着我“姐姐”的她很可爱,但就像我也会看完可爱的小动物视频转头就忘记一样,我也很容易出于某些理由把被那样称呼时的心动忘记。

喜欢上一个女孩子这种事,不会在我身上发生。我们之间,从来不是也没有什么奇迹。我尊重她,把她当成妹妹,会很用心地去对待,所以不能像她喜欢我一样喜欢她。

“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她如释重负地说道。

屋子里静静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人开口。直到我眼皮开始打架的时候,被四面八方的墙壁包围起来的小小空间内,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怎么这么喜欢哭。按照刻板印象的话,这样的特点似乎也属于女孩子。

泪水从眼眶里掉下来。她没有靠近我,我在原地伫立几秒,很快向另一个人的眼泪妥协。我快步走向她,她还穿着我的裙子。怎么这么喜欢穿裙子,明明也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喜欢穿裙子。

还是只有哭泣的声音。这一次,我只是轻轻地抱住了她,像男生拥抱恋人时那样把这个太过高大的女孩子笼罩。过了一会儿,我的前襟不再传来被打湿的感觉。我收回拥抱,双手捧起她的脸,虔诚地吻走残留的眼泪。我知道,我们不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