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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段青林从会议室出来时已经八点,他撑着加班的疲惫感回办公室,走到门口时隔壁的灯竟然稀奇地亮着。

敲门没人应,门没关实,他直接推门进去。

“一个人喝酒呢?”段青林从橱柜拿来一个玻璃杯,捡起茶几上的酒倒满杯底,浅尝一口。

季枫予的酒杯早就空了,正孤零零地立在桌上,他看着手机:“叫了代驾,马上到,就不陪你喝了。”

“你真是!”段青林哭笑不得,将酒喝得见底,拿着刚捡到的什物随手抛玩着,“你今天待得挺久啊——这算是,视察工作?”

季枫予不置可否,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开口询问:“哪来的?”

“这个啊?”

段青林手指钩住细链,将挂坠吊起悬在空中,年代久远的金属颜色暴露在季枫予眼中。

“会议室捡的,等下放一楼失物招领去。”

季枫予点头,拿起桌上的文件准备离开,又在门前停住脚,转身过来:“给我吧,我知道给谁。”

段青林没有多嘴,笑着松手,金属挂坠带着细链稳稳掉落在季枫予掌心,冰凉的触感让他愣了片刻,才将它握紧收好。

季枫予回到公寓,灯也没开,踩着拖鞋直接进了浴室,出来时电话恰好响起。

嘈杂的音乐声和人声几乎是挤进了手机里,被电话这头的季枫予听见,对面的人明显没意识到电话已经接通,几秒了还未说话。

“喂?”季枫予出声。

男人因本能发出一声惊讶的“啊”,他躲进墙角避开吵闹,捏着嗓子道:“予哥,你今晚不来吗?”

季枫予兴致缺缺,但他肯定自己会失眠。

“来。”

手机放着免提,他打开衣柜拿衣服,戴腕表时无意瞥见放在床头柜的挂坠,动作一顿。

似被一盆凉水浇过,他惘然在床边坐下,长呼一口气,用手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心情也乱七八糟。

通话被挂断,季枫予把手机关机,从抽屉里找出助眠药吃下,默认自己的失约。

夜色浓重,梦里却是白茫茫一片。

场馆的灯格外刺眼,像闪光一样,把眼前照得只剩模糊不清的光晕。

梦里重复过千万次的对话重现,季枫予被千斤重的空气压在原地,开不了口。

少年的眼睛失落又沮丧,手边没有东西,他便牢牢揪住挎包的背带:“为什么决定退役?因为不热爱了吗?”

季枫予想摇头,无形的力量将他控制,他心急如焚,却如旁观者一样无能。

“冠军还没拿到,你不遗憾吗?”

季枫予未得喘息,问题又接踵而来。

“你曾经说过,你的生命是赛车的,你不记得了。”

那声干笑也和记忆里一模一样,而他木讷得做不出任何回应。

少年渐渐心灰意冷,垂下眼睛不再直视他:“这句话的确不太好……但我以为,至少再十年,会在赛场上一直见到你。”

又一次,前一分钟还在质问他的人落荒而逃,将他一个人留在原地。

或许他该解释一下,但这次无疾而终的对话,再也等不来答案。

怎么可能不热爱,怎么可能不遗憾,怎么可能不记得……

季枫予在心里默念过很多遍的回答,终是在无数个夜里,变成一把利刃,深深地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俱乐部里小刘正埋头在电脑上工作,一道阴影落在他的头顶,小刘抬头,面前的人被口罩和帽子遮得严实,再看看他身后站着的女人,小刘认出他来。

小刘跟他问好,庄云舟将口罩拉下一半:“不好意思,我昨天好像落东西了,现在方便去会议室找一找吗?”

“方便的。”

小刘从前台走出来,正要带庄云舟上去。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上去。”

小刘听见这话停了下来,目送庄云舟进电梯。

徐燕双臂环胸跟在庄云舟身后,她不满庄云舟这多此一举的行为,还是在庄云舟决定后跟着来了。

即便庄云舟多次说明自己只是来找丢失的东西,并不会去其他地方,可徐燕不放心,她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家里,一切都是未知的危险。

“就一个没用的东西,值得你大老远跑一趟。”徐燕语气平平地嘟囔。

庄云舟没有反驳,陈述事实:“是老师送我的,我很喜欢。”

“你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激起了徐燕的情绪,她冷嘲热讽道,“有这空闲你学学怎么演戏多好,半天时间都浪费了。”

庄云舟闭上嘴,笑容还挂在脸上,却已经变得僵硬。

电梯停下,庄云舟奔着会议室而去,把徐燕晾在原地。

找了一圈,会议室的地面干净得一览无余,他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一颗心空落落的。

对挂坠丢失的担忧变成了对老师的愧疚,他不敢想自己这样粗心的失误会令老师多么难过。

平息片刻,庄云舟起身走出会议室,徐燕站在门口等他,见他两手空空,“啧”了一声:“丢三落四!就活该你找不着,算了,回去重新买一个。”

“不一样……”庄云舟垂头丧气,一副犯了错的样子。

徐燕看他这模样更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无意识地提高了几分:“知道不一样你还弄丢!这怪谁?还不是自己粗心大意?现在这副死样子早干嘛去了?”

一连串的问句砸得庄云舟难以抬头,他握着拳,指尖死死抠着,将掌心肉抠得生疼,哑口无言地舔了舔嘴唇。

徐燕漠然地朝电梯走去,像是对自己亲儿子的惩罚,势必要让他长长记性。

庄云舟熟知徐燕的脾性,害怕她再次发火,还是走进了同一台电梯。

走廊的转角处,男人背靠着墙,手上握着那个被苦苦寻找的挂坠,想上去帮忙解释却只能付之一叹——他应该很不想被人看见这种场面。

夜晚来临,季枫予拨通了几经波折问来的电话,对面是女人的声音,季枫予一愣,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你好,我是speed俱乐部的员工,我在会议室捡到一条挂坠,应该是您落下的,麻烦您提供一下地址,我稍后快递过去。”

环境音喧闹,“噼里啪啦”间徐燕只听清“快递”两个字,她这边忙着和邻居们搓麻将,刚输了一手牌,烦躁不已:“放那就行了,下次去拿。”

未给予任何反应时间,电话已被挂断,季枫予的手指摩挲着挂坠上年久斑驳的痕迹,又一次将它放回口袋。

正式演出这天,并未预估到客流量的急剧增多,庄云舟去往俱乐部的路上堵车,临近上场他才姗姗来迟。

庄云舟这次的新造型一改往日乖乖的形象,蓝色挑染配上狼尾,放在他的脸上出乎意料地融洽。

徐燕不喜欢他染发,说这不符合为他塑造的人设,而造型师是个有主见有追求的,两人各执一词,最后又不得已互相让步。

和彩排时一样,也是小刘接待的庄云舟,小刘见到他便眼前一亮,之后更是恨不得把目光沾在他的脸上。

时间不算富余,庄云舟刚喝过水休息片刻,便被小刘带领着到舞台入口。

相比其他音乐节的不同,这次的演出场地建立在赛场中心的高台上,四周的赛道上排列着不同颜色型号的赛车,给这次的舞台添上一些不一样的缤纷。

傍晚夕阳洒下,舞台灯光朦朦胧胧地晕染着,在喷溅状的火焰特效加持下,音乐的鼓点让现场沸腾。

庄云舟忘我地享受,随性的蓝色发尾,牛仔裤上恣意滴落的油彩,与身后大屏播放的赛车画面完美适配——隐约能听见赛车呼啸而过的、属于自由的嗡鸣。

至他的环节闭幕时,他已经眼眶湿润,笑眼里闪着微光,他朝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说了整场下来的唯一一句话:“谢谢大家听我唱歌。”

离开舞台,还未来得及卸妆休整,庄云舟就坐上了保姆车,马不停蹄地飞往拍戏的城市。

“等会见到严导嘴巴一定要甜,多观察,手脚勤快点。”副驾驶上的徐燕突然道。

庄云舟早已将座椅放下,戴上眼罩,盖上外套闭眼补觉,迷迷糊糊听见声音,应付似地“哼哼”几声。

徐燕感到被敷衍,奇怪地朝后看,见亲儿子已经睡着,才悻悻地闭上嘴。

车停在剧组外的停车场里,现下刚过九点,里头正在补夜戏。

人还未下车,点的外卖先到了,俩外卖小哥人手两三袋夜宵,先是交给剧组的人,再由他们四处分发。

这场戏的演员正在补妆,严导看了眼时间,招呼大家:“休息十分钟。”

徐燕带着庄云舟过来,看见严导便笑着迎上去:“严导,我带着我们家云舟来报到了。”

严导顺着她的话朝后看去——庄云舟站得笔直,话落又走近了一步,露出他一以贯之的笑,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严导好,我叫庄云舟。”

其余的恭维话庄云舟不喜欢说,也不擅长说,怕适得其反,导致整个氛围冷下去,便干脆少说,让徐燕来作嘴替。

“谢谢严导给云舟这个机会,我们云舟很珍惜,一结束演出就赶着要来剧组学习。”

徐燕的话顺口解释了庄云舟不平常的装造,因为画面需要,灯光调得较暗,严导仔细端详,才发现庄云舟快要掉光的一次性蓝色发尾。

“云舟,你站过来。”严导语气很亲和。

庄云舟站到了严导身边、稍亮一点的地方,严导盯着他,似乎很惊喜,朝着右边某处喊道:“老钱,你过来看看。”

严导口中的老钱,是剧组副导演钱适,老钱一身富贵肉,和他的姓氏倒极为贴切。

钱适放下手中的肉串,小跑过来,严导一个眼神示意,钱适将庄云舟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庄云舟很少被人这样仔细地看,紧张地抓着裤腿,担忧是不是自己这一身让人讨厌了。

徐燕的笑容也变得尴尬,她在一旁找补道:“严导,云舟这头发是一次性的,等会我就带他去洗了。”

“好啊。”严导未回应,钱适先答应下来,大笑着,“好啊,歪打正着了。”

徐燕愣住,一脸不明所以,严导解释道:“咱们有个叫唐灼的角色,看了很多演员,一直没定下来,今天见到云舟,觉得他就是我们印象里的唐灼。”

“本来是说好让云舟演林澄——”严导和钱适对视一眼,和蔼地看向庄云舟,“唐灼的戏份比林澄重,但也更有难度,云舟,你愿意出演唐灼吗?”

庄云舟看过林澄的剧本,林澄温暖而不热烈,与之相反,唐灼整个人耀眼到仿佛长出尖刺般,张扬又危险。

他觉得这个角色不太适合他,却不知道该不该拒绝,最后无措地将视线飘向了徐燕。

徐燕微微点头,庄云舟也跟着点头:“愿意的,谢谢严导。”

事情敲定,严导便让庄云舟第二天来试妆。

夜戏还未完成,剧组也没空给庄云舟办接风宴,在严导的介绍下见过了剧组各位,庄云舟回了剧组定的酒店。

徐燕简单跟他交代了几句,也回了自己房间,庄云舟放松下来,一瞬间累得睁不开眼。

他强打着精神卸妆洗澡,电视被他打开,声音却不大,勉强能被听清,他在微弱的人声中入睡。

A市某公寓内,形似口哨的挂坠安详地躺在岛台上,季枫予端着酒杯站在露台发呆。

长时间以来,他都在寻求精神上的堕落以麻痹自己,可突然闯进视线的人打乱了他看似步入正轨的生活,一切又回到原点。

这种逃避式的自我疗愈明显对他并不管用,反而让他越陷越深,继而形成一种执念。

他无数次在母亲的碑前道歉,用来消减自己的负罪感,长此以往,他好像真的回归正常了。

而见到庄云舟那一刻,他才清醒地认知到,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不过见了一面罢了,又不是天天都见……可那根曾经挂在庄云舟脖子上的吊坠,仿佛扎进皮肤的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他天真地想着,物归原主就好了,命运却像开玩笑般,每一次都恰好擦肩。

庄云舟的演出他在楼上看了整场,提前在他的休息室门口等他,心里几番斟酌着与他的对话。

直到前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告诉他,他才知道庄云舟并没有回休息室,而是直接坐车离开了。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受,明明心里很遗憾,却止不住地笑了出来。

或许他该狠心点,任段青林将吊坠放到失物招领处,最后几经转手不知给了谁,轻易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他那时的一念之差,间接把自己送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