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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屋内谈心

吴刺史一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到了承平苑,冯贺把吕庭放在床上了他也还要跟着进门。

萧公子身子一横挡住了他:“吴刺史,请回吧。”

吴刺史为了表示自己和杨最薙没有关系还在胡搅蛮缠:“我就是关心关心李寺丞。”。

李寻真端着药来,看到这吴刺史无理取闹开口便骂:“吴刺史,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要是扰了李寺丞养病,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吴刺史看到寻真说话这么硬气,虽不知道什么来头,自知理亏也不再硬闯。但他也没闲着,马上差人给送来了一些补品。

大家心里都清楚,吴刺史这人就是典型的正事不干但惯会疏通关系。

萧公子坐在正厅,看着门口吴刺史的身影仍在,便向董方道:“若是当下太平,那么不加管束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但若是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之中,视若无睹便等同于助纣为虐。”

吴刺史离得虽远,闻言一脸愧疚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他从门口走进来晃着脑袋道:“唉,可有些时候,我若是手伸得长了些,便如同把脖子也给伸了出去,一不当心,别说救百姓于水火了,就是自身也难保。”

吕庭恍惚中听到了这些话,咳了几声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吴刺史呆呆坐下。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杨最薙在暗中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当时他还质问了杨长史,但杨最薙告诉他,这些事是为了成大事而做的,而且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徐州了,让他少插手。

“马上就要离开徐州?”寻真疑惑。

吕庭虚弱得躺在床上转着眼睛——有人保这个杨长史。

萧公子听罢说道:“现在有三个问题,一是刘善是否为杨最薙所杀。二是杨最薙在徐州做这些勾当究竟是什么目的。三则是,杨最薙幕后必定还有一个指使之人,他的目的定不只在徐州,如果不及时揪出来,恐怕还要有大事发生。”

吕庭搭着寻真坐了起来。

“杨最薙是有可能杀了刘善灭口,但他完全可以做的干净利落,而不是在大街上曝尸,如此引人注目,倒像是非要让我发现一样。”吕庭一句一停,总算说完了这一大段话。

寻真见她气都要喘不上了赶紧上前让她躺下。

吕庭抓着寻真的手,嘴里还念念有词:“村民打水……”

萧公子道:“放心吧,我会叫上吴长史一起去玉泉井组织村民打水的。”

她又看向寻真:“那个药……”

“好好好,我会熬好药汤给大家送过去的。”

她这才慢慢闭上眼睛,安排妥当之后各自都散去了。

盐务司请批新盐。

直至夜深,李寻真端着刚煎好的药推开吕庭的房门,她睡了一会儿后现在迷迷糊糊醒了,知道来人是寻真也很放心,任她一口一口喂药。

萧公子正欲敲门,门却虚掩着,透过门缝他看见寻真正认真照顾生病的姐姐,烛光摇曳之下寻真关切的眼神熠熠生辉,不施粉黛的她言语中微扬的嘴角洋溢着宽厚的良善和迷人的温柔。

他没有多待,只是掩着难舍的笑颜转身离去。

董方见萧公子这么快回来了便问他怎么没有多待会儿。

他一面脱下外衣一面说:“哦,寻真小姐在呢,我就回来了。”

董方打趣地挑眉看向他。

萧公子没好气地说:“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董方偷笑,又假装叹气说:“唉,你也病着呢,那寻真小姐怎么不来看你呢,还得是姐妹情深呀。”

萧公子把手上脱下来的衣服往董方身上一扔:“你住嘴,再胡乱编排寻真小姐我就……”

咚咚咚,门外响起敲门声。

“萧公子在吗。”

“在在在在在。”一听是寻真的声音,董方连滚带爬过去开门。

寻真手上端着参汤,说是给吕庭煎药时顺手也给萧公子熬了汤。

萧公子连连道谢。

寻真疑惑道:“刚刚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你们在说什么呢?”

萧公子一时紧张竟说不出话来,半天憋出一句:“没,没有啊,想是姑娘听错了。”

寻真也就作罢。

董方见寻真走了把门一关,看了看手里的参汤故作疑惑:“哎呀公子,你说这煎药和熬汤是怎么顺便的呢……”

萧公子生气了:“两个炉灶,寻真小姐又心善手巧,怎么不能顺便了!”

“快把参汤给我,我要吃!”

主仆二人在屋里斗起了嘴,方寸大的屋中热闹了起来。相比之下,另一个房屋则稍显寂静。直到他的出现,才得以打破。

梅林坐在屋里擦着他的剑,月华照剑,寒光一闪。

吕庭察觉到有什么动静,猛地惊醒:“是谁。”看到来人,她又将身子倚了下去:“救我一命,多谢了。”

梅林道轻轻一笑:“还你个人情罢了。”

梅林看到黑暗中角落里的她缓缓撑起身子,便出言让她躺着罢,起来做什么。

吕庭:“欸,手抬不起来,你过来帮我穿外衣。”

梅林:“我吗?”

吕庭:“这屋里还有别人吗?”

梅林:“不穿也行,没人看你。”

吕庭:“别废话,你现在还不想我病死吧。”

梅林:“真麻烦,就说让你躺着了。”

虽说如此,他还是坐在床沿,拿起外衣又托起吕庭的手,慢慢套进去。

而后仔细整理了衣襟,从背后抓着系带顺着腰环到前面,轻轻系在侧边,又拉着衣服抻了抻。他离她那般近,她刚吃过药,一股淡淡的药味萦绕在他的鼻尖。

一不小心靠得太近了,他赶紧别过头去。

“怎么了?”吕庭佯作温柔地问他。

“没事,穿好了。”

“怎么不敢看我?”

“谁说不敢?”向来没有他不敢的事,听到她这么说,他倔强的眼神对上了吕庭沉重却勾人的眼睛。

对视了半天,梅林只憋出一句话:“你嘴角还有药,没擦干净。”

“那你帮我擦。”

梅林没说擦,也没说不擦。只是默默扯着自己的袖口,一点一点拭去。

药浸在了衣裳,把味道挥发得更充盈了。但在这苦涩的药味中,吕庭却闻到了一丝微弱的樱花的甜味。

是他。

吕庭梅林收起衣裳,梅林便从床上站起来,又回到了椅子上。

她有意调侃他:“你比冯贺伺候得舒服。”

梅林把剑往剑鞘一甩,也不吱声。

“我说你半夜专程过来一趟,就是来甩脸子的?”

“吕大人聪明绝顶,你猜猜?”

吕庭知道,梅林是黎王的人为黎王做事,但显然他并不完全依附于黎王,甚至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杨最薙被抓,刘善案待查,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自有他的盘算。

“你知道刘善是怎么死的吗?”

吕庭还没开口,梅林先问了。

听他这么说,吕庭倒是不意外。

“是被人从远处吹针扎入心脏的吧。”

听到吕庭的回答,梅林也不意外:“吕大人果然探案神手。”

吕庭:“没有梅大哥在书阁放的那本书,我这个神手也没有头绪呢。”

“什么都瞒不过你。”

话说到这,吕庭还有一个问题,他想确认刘善是不是梅林杀的,不过没等他问,梅林又开口了:

“是我干的,你要把我带走吗?”

吕庭有些惊讶,惊讶于他如此主动地说出这件事,以至于自己动摇了怀疑他的念头。

抓,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善此人,威胁到了杨最薙,早晚是要被灭口的。但梅林以最张扬的方式抢在杨最薙的前头让他倒在街上,只有一种解释——

梅林想让高堂寺查此案,并顺藤摸出杨最薙,甚至是杨最薙身后的那个人。当然了与其说是梅林,不如说是黎王。

但现在,吕庭也分不清一路指引线索的,究竟是黎王还是梅林本人。

“我知道,刘善是个引子,引我查出杨最薙,可惜杨最薙死了,让你失望了,我没能查出背后的人。”

梅林满不在乎地摆手:“时间还长,再说了,失望的另有其人。”

这下吕庭知道是黎王想借自己除掉某个人。

她痛恨从京城到徐州、从刘善到杨最薙,自己的行迹总像是被暗中规定好了似的,自己只不过是在按图索骥。她忍不住啐了一口,说:“被人当工具,还真是令人作呕。”

“哈哈哈,”梅林突然笑出声,“那是因为你是吕庭,查起案来不要命。你要是像这吴刺史那般装聋作哑,自然也就当不成工具了。”

“梅大哥笑得这么开心,你们家黎王失望了,是不是得拿你开刀。”

吕庭想开开他的玩笑,没想到梅林收起笑容面色凝重起来。这可把她给吓一跳,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要真的戳中什么伤心事吧。

不过梅林的神色转而成了不屑,说道:

“失望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吕庭觉得可太有意思了,这也正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梅林表面上对黎王毕恭毕敬,实际上打着自己的算盘。

敢问,卢大哥和黎王是什么关系。”

梅林自然地接话:“主子和手下的关系。”

吕庭:“哦哟,但我看梅大哥的意思是想另立门户?”

梅林:“怎么,你要收留我?”

吕庭笑言:“你说我办案不要命,那我正好缺个武功高强的人,可以考虑。”

梅林自嘲:“等哪天我被赶出来了,你就有机会了。”

她听出了其中的苦涩,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了一会。

梅林像是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似的站起来,慎重说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